人人為之震驚,朝野為之轟動。
內容是──丞相千金私會康王爺於王府後院。消息確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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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文征最近被煩得頭大如斗。
每日上朝的時候,文武百官的視線不時盯住自己,或搖頭,或歎息,更有平日裡親近的官員偷偷靠近過來,貼著耳朵說:「康王爺,我們知道你定是被『她』設計的。請王爺不要屈從於『她』,要抗住朝野壓力才是。」
皇帝最近也不要他陪下棋了,每日見面,只是以惋惜的眼神盯住他看,「老五啊,你平日做事還算穩妥,怎麼這次這麼糊塗了呢?現在事情鬧得這麼大,沈丞相天天追著朕哭,要朕還他沈家一個公道。這個形勢逼人,就連朕也幫不了你呀!」
皇太后坐在榻上,不停地抹眼淚。
七皇叔攏著袖子,在旁邊憤憤不平,「可憐我們老五這一朵鮮花,就這樣插在沈家千金那堆牛糞上!」
李文征蹙眉不語。這世上的事情怎麼會如此奇怪?
前些天,他對沈懷璧沒有回應的時候,朝野之間無不大罵他負心薄倖、心如鐵石,如今呢,他們被人親眼看見私會於後院,他如果不想皇室名聲掃地,勢必要娶沈懷璧,輿論卻又顛倒過來,人人滿臉惋惜的道:「康王可惜了。」
真是莫名其妙。
李文征思慮再三,登門相府,求見沈丞相。
沈丞相滿肚子火氣,正沒處發洩,聽說罪魁禍首上門了,二話不說,站起身,抓了把掃帚就衝出門外,對著堂堂康王爺就是一招橫掃千軍。
「你還敢上門來?以為你是王爺,老夫就不敢動你了?!老夫輔佐先王的時候你還在吃奶呢!混帳小子,還我女兒的名節來!」
砰的一聲,大門貼著李文征的鼻尖用力被關上。
他站在相府門口,低下頭,盯著錦緞衣衫上新添的灰塵泥土發呆了片刻,確認自己的遭遇。
原來,這就叫做掃地出門?
身後跟著的方小侯臉色一陣青一陣白。
丞相真是老糊塗了,他、他居然真的動手打人!也不看看他打的是誰!
他打的可是前些日子剛剛砍掉幾百顆腦袋的康王爺啊!
上一個得罪他的人,現在墳頭上的青草都長半尺高了。
這、這、這……這下怎麼辦,王爺今天居然當眾挨了打,他一怒之下,會不會把在場眾人全部滅口?
嗚,不要啊!他方小侯還想多活幾年呢!
方小侯哭喪著臉去拉他的衣袖,「王爺,念在微臣追隨您十年的份上,您寬宏大量。」
李文征伸手拍掉衣衫上的污跡,神色如常,若無其事,「你跪在這裡做什麼?還不跟我走?」
方小侯怔怔看他半晌,深深為之折服。
這才叫寵辱不驚,這才叫皇家氣派。受教了!
兩人前後進了聚香茶樓雅座,嗑瓜子喝茶散心。
茶樓裡寂靜無聲,人人睜大眼睛,豎直耳朵,聽台上的先生說書。
說書先生正講到悲涼處,眉宇黯然,臉色沉痛。
「那沈家千金當真是手段了得,就連堂堂王爺之尊也難逃她的手心。唉,小老兒在數月之前就曾經做出大膽推測,如今看來,今年的七月初七遊園宴之後,慘遭沈小姐荼毒的,是康王爺啊!」
他悠悠長歎,一拍驚室木,喝道:「今天說書的題目便是──沈千金辣手摧花,康王爺落入魔爪!」
噗的一聲,方小侯口裡的茶水四處狂噴。
他抖著聲音道:「王爺,那些說書的都是胡說,您息怒、息怒。」
半晌沒有動靜,他偷偷抬起眼皮,只見李文征悠然啜了口茶,動作輕描淡寫,臉上雲淡風輕。
方小侯心頭寬慰,感動不已。
看看,這才是皇家風範,泰山崩於前而不改色!
李文征端著茶盞,盯著窗外若有所思。過了許久,他回過頭來,對方小侯說:「我第一次見到她的時候,是今年六月。當時,沈千金有三重下巴,身軀肥胖,有你的兩倍寬。」
方小侯垂淚道:「王爺,苦了您了。居然跟這種圓滾滾的女人牽扯在一起,簡直是折辱了您的大好名聲。」
他又呷了口茶,慢條斯理的說:「可是她現在的身軀,也只比你略寬一些而已,而且本王最近發現,唔,已經可以看見她的脖子了。」
方小侯暈倒,「王爺啊,您到底想說什麼?」
他垂下眼瞼,「她在不到半年的時間內,全力減肥,瘦了數十斤。換做是你,你下得了如此決心嗎?」
方小侯一愣,李文征已經放下茶杯。「走。」
「去哪裡?我們回王府?」
「不,我們再去一趟沈相府。」
方小侯瞠目,「去找打?」
他回答,「去提親。」
方小侯撲通摔到地上。他顫巍巍爬起身,拉著他的衣袖,顫抖著聲音道:「您、您終於還是迫於朝野壓力,要娶沈家肥女為妻,王爺,委屈您了,嗚嗚嗚……」
說到動情處,不停的伸手抹眼淚。
李文征微微一笑,沒有說話。
他的手指,輕輕撫過袖中的彩色紙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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跌進王府東庭院的當夜,沈懷璧清醒過來之後,立刻掙扎著回了相府。
沈夫人抱著她,哭得涕淚縱橫,「我的女兒啊!你怎麼如此糊塗呢?被人看到半夜和男子私會,你、你身為女兒家的名節可沒了呀!」
沈懷璧心想,自從你女兒強搶秦探花進府的那時候起,沈家千金的名節早就沒了。
沈丞相則是坐立不安,一會兒點頭微笑,一會兒咬牙切齒,一會兒和藹慈愛,一會兒怒容滿面。
她越看越害怕,忍不住出聲問:「爹啊,你這是怎麼了?」
「女兒不要擔心,為父在設想種種場面,以及種種應對方式。」他在廳堂裡走來走去,自言自語的說:「我們這次就是要鬧,鬧得越大越好,讓那個姓李的混帳不得不娶你。哼,他如果當真敢裝聾作啞,拒不娶親,老夫就倚老賣老,去皇太后那裡哭訴去!」
沈懷璧感動不已。身為一代忠臣,沈丞相能拋開面子為女兒做到這種程度,也算是難得的了。
等等!剛才老爹說什麼?
去皇太后那裡哭訴?讓康王不得不娶?!
喂喂,老爹,她雖然愛慕康王,但愛情是你情我願的事,有句話說「強扭的瓜不甜」,她還不想強娶強嫁啊!
她從座椅上跳起來,「爹啊,你等等──」
就在話音出口的同時,廳堂外有個奴僕狂奔進來,喘著氣稟告,「相爺!康王爺他、他又在門外求見了!」
「什麼?!」
沈丞相和沈懷璧同時叫出聲。
沈懷璧又驚又喜,沈丞相又驚又氣。
他咬牙切齒,「混帳小子,今天沒被打夠是嗎?七福、嘉樂,你們去找幾把大掃帚來!其他人聽著,康王今天如果不答應迎娶小姐,你們幾個就用大掃帚掃他出門!給我狠狠地打,不必客氣!」
沈懷璧聽得冷汗都冒出來了,急忙大呼,「爹啊,你不要這樣,給他留一點面子吧!」
不說還好,她這麼一說,沈丞相勃然大怒。
「面子?他李文征都不給我們沈家留面子了,我還要給他留什麼面子!」他氣呼呼的指著屏風,「璧兒,這關係到你的終身大事,你不用迴避了,就留在屏風後面聽著吧!」
一時間,相府裡混亂不已。
李文征帶著方小侯,在相府大門外足足等了近半個時辰,管家才磨磨蹭蹭的出來,帶他們兩人進府。
沈丞相就站在前廳外迎接,臉色冷冰冰的,勉強對李文征行了個禮,說了幾句言不由衷的客套話。
賓主落坐之後,他就直接挑明問:「康王爺,今日兩次登門,究竟是有何貴幹哪?」
李文征抿了口茶,回答,「沈小姐當日受驚暈倒,之後就回來沈府調養,已經有好幾日了,本王今日前來探望她可安好。」
沈丞相冷哼,「好,好得很呢!」
大眼瞪小眼,一陣沉默。
李文征沉吟了片刻,從腰間取下一對色澤通翠的璧玉環,托在手上,說道:「這對璧玉環,名稱叫做『瑤池璧』,雖不是什麼貴重物品,畢竟是先皇當年賞賜的遺物,本王從小佩帶在身邊的,如果相爺不嫌棄的話……」
沈丞相愣了愣。
康王雖然聲稱不是貴重物品,但這對璧玉環的色澤一看就是上等貨色。
出自宮廷的御用品,哪一件不是極品中的極品?
早上剛把他打出門去,他不但沒有登門問罪,反而親自送了貴重禮物過來,真是莫名其妙,不知居心何在?
沈丞相盯著那對瑤池璧,冥思苦想。
忽然間,他恍然大悟。
原來如此!原來如此!
康王如此居心險惡!他、他居然意圖用這名貴雙璧賄賂他,讓沈家放棄追究他始亂終棄的罪名!
難道他以為為了這對雙璧,沈家就能犧牲女兒的幸福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