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振言抿緊唇,眼中閃過勢在必得的決心。
他拿起手機撥號——
您撥的號碼現在沒有響應。
一如他所猜測的,她的電話沒有開機。
「手機沒開。」關振言鎮定地說道。
「但你已經有了應對方法,對嗎?」關語眉開眼笑地說道。
「她不可能消失的,她不是那種會讓別人為她擔心的人。」關振言愈懂她一些,他就愈確定自己想守護她的決心。
她為了他付出了那麼多,現在輪到他為她做點什麼吧!
如果他總是要因為失去才會懂得反省的話,他至少該懂得如何找回屬於自己的優勢,而且創造出比失去前更多的利益吧。
此時,就算他要踩著滿地荊棘才能尋回她,他也不會吭上一聲的。
因為——她值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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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早,杜若彤坐在出租車裡,一夜未眠的疲憊寫在她蒼白的臉龐上。
她的雙唇毫無血色,而她甚至提不起勁替自己妝點出一張像話的容顏。
一整晚窩在飯店的床上,她以為她至少可以理出一些頭緒的。
頭緒是理出來了。但,她卻沒法子做到。
她的結論只有兩個——不是她放棄他,就是她放棄她自己。
放棄關振言,她就離婚。
放棄她自己,她就回到關振言身邊,從此當他相敬如賓的完美妻子。她相信她可以做到的,反正完美妻子演久了,會麻痺、會習慣的。當個行屍走肉也無所謂,至少不會受傷、不會心痛。
然則,她卻做不出選擇。
因為無論放棄哪一項,都不是她樂見的結果。
最重要的是,關振言把她當成羅嘉麗替身的這一巴掌太重,打的她再也站不起身了。
杜若彤撫著空空如也的耳垂,貝齒深陷入唇間。
「謝謝。」杜若彤付了出租車費,在她兼職的花店門前下了車。
事實上,距離花店開門時間還有半小時,她只是不想再一個人待在飯店裡胡思亂想。
陰天,街上的人並不多。
她站在花店的白色遮雨棚下,額頭頂著櫥窗玻璃,看著裡頭一束盛開的黃色玫瑰。
突然,一道陰影從她身後擋住了所有的光線。
杜若彤一僵,從那股混著薄荷與咖啡的氣息,知道了來人是誰。
她握緊拳頭,心裡又慌又亂又急又期待又怕受傷害。
「若彤。」關振言低聲喚著。
「你怎麼會在這裡?」她偎近玻璃,不想被他發現她的顫抖。
「來找妳,妳的手機一整夜都沒開。」他的手貼在玻璃窗上,將她的身子攏在懷裡。
「手機沒開,就代表了我不想讓任何人找到。」她把自己蜷成一團,整個人幾乎平貼在玻璃窗上。
「逃避不能解決問題。」他又往前站了一步,她整個人於是全陷入他的胸膛裡,與他親密地偎著。
而她頭昏到沒法分辨她此時所聽見的狂亂心跳聲,究竟是她的還是他的。
「逃避不能解決問題?這話從你嘴裡說出來,真讓人覺得諷刺。」她乾笑一聲。
「所以,我來面對問題了。」關振言將她旋過身來,鎖住她的視線,半指責半擔心地說道:「妳沒睡好。」
「你——」杜若彤嚥下關心的話,不准自己對他一臉的憔悴發出任何關心之語。
那麼注重外在形象的他,今天競連下顎新生的鬍子都忘了刮。是急著來找她,還是累到不想動?
不問不問,她通通不問!
杜若彤垂下視線,不料卻看到他疤痕縱橫的右臂。
「你穿短袖!」她低呼出聲,驀地抬頭又與他四目交接了。
「我在嘗試改變。」關振言深深地凝視著她,眼裡有著太多沒說出口的道歉。
「江山易改,本性難移。」杜若彤別開眼,淡淡地說道。
他心裡有著一間佈滿了黑暗陰影的密室,除非他願意打開大門,讓陽光進去,否則他們兩人永遠都會在爭吵、道歉、復合——這樣的痛苦模式裡輪迴。
「人定勝天,總是要盡人事才能聽天命。」關振言移動身子,好維持能正視著她眼睛的姿勢。「當年車禍之後,我就是憑著一股不服輸的毅力,硬是將醫生宣佈要一年才能正常活動的右手,在半年內就恢復到了正常。」
太好奇他車禍時的心情,她豎直了耳朵,其實聽得很專心。
她的目光瞟向他因為久不見天日而顯得白皙的右臂,卻發現他正伸出左手揉捏著右臂。
「你的手怎麼了?會痛嗎?」她脫口問道,小手便擔心地貼上他的手臂,擔心地端詳著。
「車禍後遺症。每逢雨天就發作,酸痛程度就像有人在裡頭猛倒腐蝕劑一樣。」他苦笑著甩甩手臂。
「你去看過中醫嗎?推拿、針灸試過了嗎?」她心疼地擰起眉。
「我不喜歡他們看到我手臂的表情。」
「他們怎麼看你是他們的事,你的身體最重要——下次,我陪……」杜若彤看著他眼裡一閃而過的笑意,她硬生生地打住話,轉移了話題。
「我不知道你的手臂還有這種後遺症。」她突然想起了初遇羅嘉麗時的情景,臉色變得更蒼白了。「羅嘉麗知道你的手臂問題,而我卻什麼都不知道,我和她的重量,果然是天壤之別啊。」
「她是我的復健醫師,知道是天經地義的事。沒告訴妳,是因為我不想讓妳看到太多我的脆弱,我不想讓妳同情我。」他握住她的雙肩,不想他們之間有任何的誤會。
「你有什麼好同情的?你事業成功,有一群愛你的家人,你四肢健全、身體狀況沒有大問題,你還有什麼不滿意、還有什麼要挑剔的——」她說得正激動時,一陣暈眩突如其來的襲來,讓杜若彤閉上雙眼,身子搖晃了下。
「怎麼了?」關振言急忙扶住她的腰,嚇得屏住了呼吸。
「沒事,只是沒睡好,所以頭暈。」她微弱地說道。
「和我回家休息。」
「不要,我還要上班。」杜若彤搖頭,很堅持。 、
「狀況這麼糟,還上什麼班,身體健康最重要!」關振言不悅地說道,拉著她的手就要往前走。
杜若彤硬是不如動山,拿出了最後的力氣,倔強地打算和他作對到底。
瞧他擔心到眉頭連打了十八個結,不知道的人還以為她得了什麼不治之症吧。而他對她這個替代品,都這麼認真了,他對待羅嘉麗只會加倍地好吧!
「你自己還不是日夜顛倒,你現在的氣色沒比我好多少。」杜若彤大聲反駁著他,藉此壓抑住心酸。
「我一夜沒睡是常事,妳生活作息這麼正常,一夜沒睡好就昏眩了,我怎麼可以由著妳任性。」關振言抿緊雙唇,堅持不鬆手。
「如果你這些話,提前兩天說,我會為你作牛作馬。但是,你現在說什麼,都是讓我覺得諷刺。你喜歡我的,不就是那層與羅嘉麗相仿的皮相嗎?」她不想隱瞞自己對羅嘉麗的敵意,她也不介意讓他知道她有多難受。反正,她棄權了。
「給我一點時間解釋。」關振言拙緊她的肩,沉聲說道。
「我不想聽一些你精心編織出來的理由。如果你與羅嘉麗之間,當真沒有什麼,你昨天就可以說清楚了,不該拖到今天。」
「人的驕傲怎麼可能說拋就拋,我需要時間啊!」他大吼出聲,向來白皙的臉孔,染上了一層激動的紅。
「說實話還需要拋棄什麼驕傲?」她不懂。
「要我在妳面前告白說我已經喜歡妳很多年,怎麼可能不需要拋棄驕傲!我也怕被拒絕啊!」關振言驀地低吼出聲,雙眼瞪大一如銅鈴。
杜若彤呆若木雞地看著他,心跳快得讓她喘不過氣。他說……他說……
他說他已經喜歡她很多年了!
關振言抿緊唇。困難地吞嚥了幾口唾液,喉嚨卻還是乾涸地說不出話來。她的反應為什麼像是受到驚嚇一樣?
他以為她會開心的——如果她是真的喜歡他的話,不該是這種反應啊!
「不可能……」她喃喃低語著,覺得頭又昏了。
杜若彤雙膝一軟,身子才一晃,便被他接住順勢倒入他的懷裡。
關振言扶著她坐入花店前的雙人木椅,看她虛弱地偎在他胸前的模樣,他整顆心都揪了起來。 、
他豁出去了,不管她接下來的反應是什麼,反正,他想守護她的心意,是不會改變的!
「我剛才是不是聽錯了?」她喃喃自語著,抬頭瞅著他。
「妳沒聽錯,我……我從大學時,就注意到妳了。」他挑起她的下顎,字字鏗鏘有力地說道。
「你——」一股紅潮飛上杜若彤的臉頰,並調皮地趁她不備時,飛入她的眼裡,害她因為怕眼淚掉下來,競連話都說不好了。
「妳當真以為我找妳相親是因為可以各取所需,當振是我心血來潮嗎?妳真的以為正如羅嘉麗所說的,因為妳長得像她,所以我才選擇了娶妳入門嗎?錯了,我是因為在羅嘉麗身上尋找到妳的影子,所以才和她在一起的。」關振言一瞬不瞬地凝視著她,眼神專注地直鑽入她的心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