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覺得會有什麼心事困擾我呢?」啜飲香醇的曼特寧咖啡,他裝作漫不經心的問道。
「身世。」
「你從哪看出我的心事和身世有關?」一語中的,不偏不倚正中紅心,迫使他不得不對眼前女子起戒心。
在他的世界裡,沒有人可以參透他的心。
自踏入商場開始,冷然便是他的代表色。唯有讓人參不透他的心緒,言商才有勝算。
而今,他竟然栽在一個看起來只有二十出頭的陌生女子身上。
「眼神和表情。簡單來說,你的臉藏不住你的心事。」以手支頷,辛蘤沂說得雲淡風輕,好似這問題一點也不敏感。
他們彼此都察覺,某種緣分自這一刻起,開始成形,蔓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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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肆無忌憚的笑聲迴盪在曜天集團的總裁辦公室裡。「老天有眼,讓你被一個女人看透。真是笑死我了!哈哈……」
拿著公文卻不做正事的簡辰杉,正不顧道義的譏笑他那心靈受創的大哥。
誰叫他總是在看穿別人的心思,而從沒被人看透過。
「不過那女的可真精明,我都不知道她的觀察力這麼厲害。」還當她是個好聽眾;心酸苦水一古腦兒全往她那裡倒。不知道會不會有什麼後遺症?
「做你自己的事,有時間在這尋我開心,下午的會報就由你出席吧。」拎起外套,一股衝動讓簡煌棹決定再次拜訪那名令他印象深刻的女子。
「嘿!老哥,想蹺班就明說,不必把理由說得這麼冠冕堂皇。」喔哦,看來老哥受的打擊真的很大,大到讓他這出名的工作狂興起蹺班的念頭。
「我回來沒看到你的會報結果,你就等著連開一個月的會。」撂下狠話,他開始他生平第一次的蹺班之旅。
目標:對街「城市插曲」咖啡屋。
第三章
「沂姊!」
「什麼事?」
「你什麼時候要回法國?」
「下星期吧!我將近有半年沒回去了。」反正老爸的集團主要內容是航空業,機票隨傳隨到,還是無條件頭等艙的票。
到了法國,自家就備有專機,根本連票都不用買。
「那你可以幫我個忙嗎?」小黎的眼中閃爍著渴望。
「又要我帶名牌了,對不對?」又來了,每次都這樣。真不知是自己想回家,還是旁人希望她回家。「安啦!我家什麼沒有,就是錢最多,偶爾出去敗敗家、散散財也挺不錯的!這樣感覺才像住在巴黎的千金小姐。」
不過,在台灣她實在很少出去逛街。
要衣服,曖彤的養母就是知名的服裝設計師,品牌衣服多得沒處放。
要日用品,假日去趟量販店,就什麼東西都買齊了。
至於名牌嘛!她本人倒不像其他名媛淑女,非名牌不用,所以她也不習慣花個幾萬塊只買一個皮包,那真是太浪費了。
她寧願拿來擴充電腦設備,經濟又實惠,至少對她這電腦狂來說是這樣。
「耶!謝謝沂姊。小黎我會為你做牛做馬,鞠躬盡瘁的……」CD、Qucci、Chancl通通不要跑,沂姊要去找你們了!
「那麻煩你現在去後面處理剛送來的食材吧!」
下午一點半,店裡空空如也,吃午飯的客人都已經走了,暍下午茶的人則還沒來,看來可以暫時休息一下。
拿起覃曖彤之前送的簽名書,她為自己泡了壺花茶,找了張窗邊的座位坐下。輕啜花茶,她習慣性的望向竹林綠柳。
「今年的春天來得真早啊!」綠意滿園,一掃之前的枯瑟。望著熟悉的庭園,她知道不是春天來得早,而是她的有緣人來得早。
驀地,她看見一個人影步出曜天大樓,朝著咖啡屋走來。
看那身影踩著沉穩的步伐穿越馬路,她知道是他。
只是,她聽不少人說曜天總裁是個工作狂,所以在上班時間,他會有此雅興外出暍咖啡?值得深思。
叮鈴——
風鈴聲響,看來她是沒時間多想了。
「午安!簡總裁,用過午餐了嗎?」面帶微笑起身,現在她的身份是盡職的店主。
「用過了,謝謝。麻煩給我一杯藍山。」
「沒問題!稍等一會兒。」由吧檯後的櫥窗取出裝有藍山咖啡豆的玻璃罐,辛蘤沂慢條斯理的磨起咖啡。
霎時間,清冷的店裡瀰漫起一股濃郁的芳香,那是種讓識貨的老饕訝異的純正濃香。
嗜暍咖啡的簡煌燿揚揚眉,儘管心裡訝異,仍舊不發一語的站在吧檯前。
「你的咖啡好了。」備妥咖啡杯具,她自動繞過他,將咖啡端到之前坐的窗邊座位。「有事想問就直接說吧!憋久了小心得內傷。」
端起之前沒喝完的花茶,她以眼神招呼簡煌燿過來同桌而坐。
拉開對面另一張椅子,他故作鎮定的說:「你又知道我有問題了?」
說罷,端起桌前誘人的藍山,就口品嚐。
「味道如何?正品的藍山口味就是不一樣吧?」辛蘤沂說得驕傲極了。畢竟以藍山咖啡豆昂貴的單價,普通咖啡店是買不起的。
市售藍山絕大多數是由味道相近的咖啡所調製。但偽造品畢竟與真品不同,喝多了的咖啡饕客自然明白。
「你怎麼捨得用真品來販售?」雖說價目表上藍山還是最貴的,但怎麼算都不只這個價錢。
「我高興啊!」多棒的理由啊!其實是她家裡那群愛喝咖啡的法國男人利用管道幫她訂的。原本是要給她享用,但她並不特別嗜喝此款咖啡,也沒興致天天都喝它,棄置久了不免覺得浪費,乾脆拿出來賣。
反正價目表上的價錢不便宜,會點的客人自然也少,她自己還是喝得到。
「你還真大方。」不知內情的簡煌燿,以為是她的慷慨因子作祟。
「好東西和有緣人分享,咖啡本就是種使人忘卻煩憂的聖品,我希望每個來我店裡的客人,都能由咖啡中體會嶄新的人生。」
「包括我嗎?」他淡淡的笑說。
「當然!我猜你今天會來店裡,肯定是想問昨天晚上的事。」
端著咖啡的手僵了一下,到嘴的咖啡差點噎住,簡煌燿眼睛瞪得老大,「為什麼我心裡的事你永遠說得中?」
老天!除了雅典娜,這會兒又多了個……
「我好像還沒問過你的名字,我只知道你姓辛。」
「辛蘤沂。」倒花茶的手停了下來。「辛,就是你知道的那個辛,蘤是花的古字,沂則是山東沂水的那個沂。」邊說,還邊用筆在餐巾紙上寫給他看。
「好典雅的名字,你的父母一定花了不少心力在為你想名字。」
「應該吧!但自我懂事以來便沒有半個親人在台灣,此事自然無法證實。」原諒她!她是真的沒半個親人在台灣。除了無緣見面的生父外,其他人都在法國。
「你是孤兒?」他驚訝的問。
「也不算是,三歲前我母親很疼我,但三歲後,她便到另一個國度去了。」和繼父在另一個國度——法國,過著舒適自在的日子。
她沒有騙人。
「那你父親呢?該不會也走了吧?」
想來這位先生自動將「另一個國度」演繹成「西方極樂世界」了。
辛蘤沂真想大笑出聲。這傢伙在商場上如此的英明果決,怎麼一談到與身世相關的話題,就會變得失去理智?
「我不知道他走了沒?因為我一出生就沒見過他。」
「你也是棄兒?」簡煌懼有些震驚。她的遭遇幾乎和他一樣……
淪落人何必在天涯,就在隔壁而已啊!
「所以我能由你的眼神和表情動作,看穿你的心思啊!」可憐啊!不懂得隱瞞的藝術。「你看照片的眼神流露出太多思念的情緒,再加上你對一張舊照片如此珍惜,我猜想照片中的女子,肯定是你母親。」
她暍口花茶潤潤喉,緩和一下彼此情緒。
「別太驚訝,我也是過來人,不過顯然我處理情緒的智慧比你成熟。」再喝口茶,接下來的話題更勁爆。「你不該將自己的心力投注在思念回憶中,你在心中夢裡想得再多,也不可能換回你母親的生命,那只會讓你更加失意,並不能讓你尋求到心靈的解脫與平靜。」
對方無語,看來啟示奏效。
「照片是用來喚醒美麗的回憶,而非用來激起醜陋的意念。我相信你遺落照片的時刻,一定發現了某些讓你驚喜,且從未體會過的事,所以你失神了,然後忘了那張照片的存在。」她繼續說道。
窗外柳絮再次紛飛,像是點頭附和她的言論。
「如果我是你,我會將遺失照片一事當作上帝給我的啟示,就像他在告訴我,應當自過往中重生,所以我情願永遠別再找回那張照片。」
簡煌燿依舊無語。時間悄悄流逝,沉默是此刻唯一的語言。
她邊扮演上帝開導他,邊在心裡同上帝懺悔。她並非如同她口中的不在乎,畢竟生父是賦予她生命的人,況且她母親也還健在,她不喜歡找不相干的人麻煩。但若她所謂「不相千」的人回來找她母親麻煩,她也絕對不會善罷甘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