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這次自他回堡後便對她極慇勤,是心血來潮嗎?抑或別有它圖?又或者……
「你為什麼突然改變了態度?」她不著痕跡地旋過身觀景,也離開了他氣息纏繞的範圍。「你想做什麼,我可以配合,無需繞個彎兒告訴我。」
「我本來就是這個態度,可能我太少回堡,你們都弄錯了。」霍季雲暗罵晏霄這混賬過去真不懂得憐香惜玉,即使她質疑他的動機。「我只是單純的喜歡你而已。」刻意貼近她耳邊,拂去她飛在臉頰上的髮絲,低頭 「含情脈脈」地直視她。
喜歡她?這回她不再閃避,望向他的眼神更加澄明。沒有一般女子被人示愛後的臉紅羞怯,她只是定定地觀察他,然後了悟地點點頭,一副他說什麼她就全盤接受的模樣。
反而是霍季雲平時哄女孩兒的招數用在她身上沒一項奏效,令他尷尬地收回那「含情脈脈」的眼神,還有色心不掩的手。
「當初堡主指婚時,我也問過你這個問題——你會答應這樁婚事,是因為對我的喜愛嗎?」她雲淡風輕地訴說,彷彿談論的不是自己的事。
「你還記不記得你是怎麼回答的?」
怎麼回答的?用鼻孔想都知道!晏霄那種冷冰冰的性子肯定沒什麼中聽話出口?霍季雲避重就輕地道;「別管我當初怎麼說的,以前我有福不會享……不是,是不懂得珍惜你,現在我只想好好的彌補,想多瞭解你一些。」
「我不值得你浪費時間。」她歎了口氣,輕到幾乎聽不見。
可霍季雲卻聽見了,不捨的隆起眉,霸道地宣誓:「喜歡你的人是我,所以值不值得由我來決定。而我……」他旋即又輕輕佻起她小巧的下巴。「認為值得。」
語畢,他不給她開口的機會,突然攬住她的纖纖細腰,回個身快速藏到假山和樹叢間的夾縫,另一隻手將她螓首按在胸前,示意她噤聲。
「少主!」聲音由遠而近,去而復返的齊洛飛環顧四周沒見到人,不悅地拉下臉。「明明看到人的!」
暗處的霍季雲得意地抱著美人,也意外她真的就這麼乖乖待在他懷裡。
「可惡!究竟跑哪裡去了!」齊洛飛又多巡了幾眼,惱怒地飛身而去。
半晌,溫熱胸膛前的美人輕輕推了推,霍季雲才不情願地將手鬆開,但仍將她困在他和假山之間。
「你為什麼要躲他?」既然被困住,索性別浪費力氣掙扎,陸青煙並未抗議他的輕薄,因為徒勞無功。而且,她有種莫名的感覺——他不會真的對她怎麼樣。
「沒辦法,議事太無趣了,和你聊天好玩多了,所以才要躲著他。」
著迷地盯著佳人不太自在的表情,她一直用平淡掩飾住的心緒終於有了絲裂痕,他很想狠下心一親芳澤,僅靠著薄弱到不能再薄弱的意志力撐著他別幹傻事。
「他已經走了,我們可以出去了。」在這狹窄的空間內與他肌膚相親,空氣彷彿都稀薄了起來。
「不,不能出去,小飛子很奸詐的。」難得有這個機會,豈能輕易放過。他閉上了眼,整張臉貼近她頸間,貪婪地吸取她身上傳來的陣陣幽香。「噓,不要說話。」
再一次聽到「小飛子」,陸青煙神色陡然古怪了起來,笑意淡淡飄上
眼角,她開始有些瞭解這次回堡後,齊洛飛老是板著一張臉是為了什麼。
話才說完,齊洛飛果然又躍回原地,機警地左顧右盼,半晌後才又陰著臉離去。
「看吧。」霍季雲有些得意。這種伎倆,他們賭場追債時用得可多了。
陸青煙覷著他因小小聰明而洋洋自得的表情,和過去嚴肅的晏霄簡直差了十萬八千里,不由得放鬆了僵直的嬌軀。「看來,我至少不必擔心你會讓天尊教給暗殺了。」
「怎麼說?」他的心因她這句話而飛揚了起來,這……可是在關心他?
「當初殺死堡主的入神出鬼沒,抓到的幾名教徒全是些小嘍囉,後來也全數服毒死了,這是很明顯的聲東擊西。」她回想著當日情況。「殺手既能精確的掌握堡主行蹤,並乘虛而入,可見他定是觀察了好一段時日,說不準正藏在堡內某處。你的行為如此出入意表,既定的行程也恣意變卦,如何抓得准你的行蹤?就像現在,誰想得到你堂堂少主竟會躲在這裡。」
「未來娘子,你如此替我擔心,我真是太感動了!」他當然聽出她在諷刺他正事不幹,躲在這兒渾水摸魚。不過他裝傻的功夫也是一流的。
「你放心,堡內守衛森嚴,我不會這麼容易死的。」
「守衛森嚴?」她無意識地露出一個冷笑。「自堡主過世後,堡內守
衛大大變易,以往忠心耿耿的部眾全被換下,替上的人也未必適任,再加上——」陸可久亦有自己的勢力,只是她不便說出口,便換了個說詞; 「再加上各自為政,這樣的守衛會森嚴,或許仍有可議之處。」
聽她這麼有條有理的分析,霍季雲笑容更盛,頗有深意地道:「我一直以為你是個普通的閨閣女子,是我太小看你了。」
被他這一提點,她才回過神,驚覺自己說了什麼鬼話。只因一時被他的氣息迷惑了,又有些惱他輕佻,她居然直率地侃侃而談,忘了自己只應是個無聲的存在。
「你聽聽就罷了,我不過是隨口說說而已。」她試圖淡化這件事。
霍季雲壓根不信她真的只是隨口說說。她的分析很有道理,晏禱代理堡主後大肆打壓異己的事,晏霄也略有提到,只是他沒想到陸青煙會注意到這種事。
她雖靜,卻會觀察,聰慧更在他意料之外。
自認見多識廣的他,差點就被她木頭美人的形象給騙了。
陸青煙不願再多洩露些什麼,扭頭想走,卻又被霍季雲一把抓住,衝著她擠眉弄眼直搖頭。
她還沒反應過來,廊上嗒的一聲,原來齊洛飛又回來了。
「少主,你一定在這裡,快些出來。」聲音裡有壓抑的怒火。
霍季雲滿不在乎地站著,邀功般地在她耳邊壓低聲音;「看,我很聰明吧,要不要讓我親個嘴兒作為鼓勵?」
陸青煙默然不語,順服的玉手搭上霍季雲腰間,像在迎接他的擁抱,而後者則驚喜地笑咧了嘴,心想佳人終於開竅了,雙手一用力,便想熱情回應……
鏗!代表臨水堡少主的玉牌突然掉在地上,發出了清脆的聲響。
「少主——」隨之而起的,是另一聲怒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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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青煙無奈地陪著霍季雲坐在主樓裡,一起參與這個被他視為無趣至極的議事。
兩人從假山裡被發現,她本以為可以全身而退,就要施禮離去,沒想到他抓著她的手死不放,還無賴地丟下一句:
「是你害我被抓到的,你要負責。」
於是她便在眾長輩詫異及質疑的眼光中,被他拉入樓內,硬拽著坐在他身邊。
「……大哥去後,堡內群龍無首,幸好霄兒回來了。不過,堡內的生意也不能放著,霄兒對這方面還不熟悉,不如由我繼續代理堡主……」二爺晏禱煞有其事地說個不停,心裡卻對晏霄極為不屑。
一開始還擔心剛回堡的少主不知能力如何,怕他整頓堡裡產業時會先拿漕運開刀,但據這幾天的觀察,這二世祖處事散漫,看來不足為慮。
「二爺說得有理,這段期間堡主新喪,堡裡一下混亂了起來,我為掌理堡務的人,或許比誰都瞭解狀況。這錢莊的生意,我也可以幫忙……」舅爺陸可久順著晏禱的話接下,讓提議的晏禱當下黑了臉色。
陸可久也看準了晏霄過去老闆著張臉必是虛張聲勢,不會有什麼大作為,便明目張膽地爭起權來。
「堡內的事物和堡外的生意相差何止千里,豈可混為一談。何況,舅爺也不曾職掌財務……」
「二爺你可也只熟悉漕運啊,莫忘了堡內所有生意的總財務,不管帳冊或是令璽,可都是直接轉給了霄兒,這些事務平時是怎麼打理的,至少我比你清楚……」
陸可久瞪著晏禱,兩人互不相讓,唇槍舌劍地槓起來。
霍季雲壓根沒在聽,他意猶未盡地品嚐著身邊桌面上的茶點,又大口灌下爽口的桂圓茶,什麼堡務、生意的,全拋在腦後。
「未來娘子,」他端起半盤茶點,獻寶似地靠近陸青煙。「這杏桃酥很不錯,你也吃一些吧?」
她疑惑地盯著他手中的食物,搖了搖頭。記憶裡的晏霄,是不吃這類甜點的,且他吃東西總是細嚼慢咽,從來不像現在這樣放肆地大快朵頤。
此時站在後頭的齊洛飛見他將晏霄的形象破壞殆盡,氣得幾乎要昏倒。
「要不然這個?」他又拿起梅仁糕,放到她嘴邊就想餵她,絲毫不管後頭的人怒火沖天。「這個也不賴,味道很香,甜而不膩,以前我們莊裡……」被齊洛飛的劍鞘一頂,剩下的話全吞了回去,他差點把押寶莊都供出來了……在山上學藝的時候,東西別太難吃就行,哪有做得這麼精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