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起來很划算?」江南東道獨大?霍季雲心癢癢的。「不過,你要保證押寶莊不會成為臨水堡的產業,事後,我們還可以和你們的錢莊合作,怎麼樣?」
「成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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臨水堡。
南倚無定河,悠悠的河水以人工河道引入堡中;北有山勢天險,又位居孤高之地。已故的江北首富晏祈所建造的這個堡壘看似固若金湯,但在他被天尊教暗殺之後,臨水堡的神話已然破滅。
毗鄰的幾棟華美樓閣,以河道劃分區位;建置於庭中的石景更是驚人,有的剛勁渾厚,有的樸拙無華,有的晶瑩剔透,有的五彩斑斕,堆石假山中點綴著古木及盆景,讓嚴肅凝重的園林氣氛裡多了幾絲逸趣。
臨水堡顯然防衛森嚴,三步一崗五步一哨,然而,這些都難不倒存心混進堡內的霍季雲。在少主回堡的車隊還遠在幾里外時,他已和晏霄的心腹齊洛飛隱身於堡牆之上,觀察著主樓內談話的幾個人。
「你真的沒問題嗎?」齊洛飛懷疑地瞥了身旁漫不經心的人一眼,又把注意力拉回主樓內。
「沒問題沒問題。別忘了啟程之前我和你們少主也混了些日子,他已經把畢生功力都傳給我了。什麼『雷霆霹靂混元金剛掌』、『嵩山無敵降龍伏虎拳』、『狂風暴雨殺人無形劍』,還有這個『開天闢地唯我獨尊上山下海幻影身法』,我已經學全了。」霍季雲滿不在乎地回答。
「少主什麼時候有這些武功?這麼短的時間內你真的學得成?」招式名字還挺長的,齊洛飛認真地思索起來。
半晌聽不到囉嗦的聲音,霍季雲無力地瞄了那個兀自想個不停的人,暗忖;老子要真學全了這些武功,武林至尊就是我了,還裝什麼晏霄。但表面上他只能仰天長歎。「唉,小飛子,你別想了,咱們在這裡蹲了老半天,就是上茅坑也讓我們填滿了。告訴我,樓裡坐在主位上的那個胖子是不是晏霄他叔叔晏禱?」
「你說話文雅些。還有,別叫我小飛子。」無奈地瞪他一眼,齊洛飛認真地指著樓內介紹;「主位上的確實是二爺。臨水堡的生意做得大,漕運生意便由二爺打理,只是漕運近年虧損得厲害,堡主一直有意想收回來。這次堡內發生大事,二爺回堡主持,所以漕運現在是由堂少爺,也就是二爺的兒子晏名瑾暫代。」
「下首第一個,那個留著把體面鬍鬚的中年人,該是晏霄的舅舅陸可久嘍。」行前晏霄曾把臨水堡目前的情形大致向霍季雲說明,因此他可以輕易猜出。
「是的。由於大舅爺是依著已故的堡主夫人而住進莊內,因此現在單純掌理堡內庶務,並沒有插手臨水堡的生意。」
見霍季雲專注地凝望著主樓,去了週身的散漫,那模樣儼然是晏霄的翻版。齊洛飛仔細觀察他與晏霄輪廓上的異同。
其實還是有些不同的。晏霄的臉型較方,顯得霸氣些;霍季雲的眼偏圓,帶著頑皮的神采;兩人的氣質更是炯然相異,一個冷漠,一個輕浮……
「立在窗邊的是誰?」突然插口問了句,霍季雲仍直盯著那方,沒有移開視線。
「窗邊?」主樓有那麼多窗,指的是哪一扇?齊洛飛回神,窮盡眼力看了半晌。「我想那只是個普通隨從吧。」
「看清楚點!是屋外窗邊的那位,不是屋內窗邊那群臭男人。」語畢順便橫了身邊的人一眼。
「屋外窗邊?那個是……」頓了一下,齊洛飛猛地正視霍季雲。「那是你不能碰的人。」
「為什麼不能碰?喂,我到這裡是當老大……哦不,當少主的。這裡的花花草草豬豬狗狗都在我管轄範圍內,有誰我不能碰?」他皺眉。
「那位是表小姐陸青煙,大舅爺的女兒,也是少主的未婚妻,你對她千萬不可逾矩。」這一路淨見霍季雲輕浮地挑逗路邊陌生的姑娘,對他的人格,齊洛飛著實毫無信心。
原來她就是晏霄只輕描淡寫帶過的未婚妻,還說就算不理她也行。霍季雲暗忖,本以為她是平庸愚魯所以不受重視,今日一見……或許晏霄是想藏私啊?
「我現在不就是少主嗎?為什麼不能逾矩?」
「你明明不是。」
「你敢說我不是?」霍季雲挑高了一邊眉,好整以暇地指著自己。「如果我現在跑到主樓前大聲地喊兩聲;『我不是晏霄!』你說會有什麼後果?」
「你……」縱然氣得牙癢癢,偏又拿他沒法。
「小飛子,退下。」擺足少主的架子,霍季雲賊賊一笑,翻身躍下堡牆,快速地往主樓前進,徒留不方便露出行蹤的齊洛飛在上頭乾瞪眼。
不能碰?他偏要碰她一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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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青煙行至主樓窗邊,默默聽了會樓內的談話,歎口氣後又蓮步輕移至涼亭內。
為什麼現實總是這麼醜陋?堡主屍骨未寒,但主事的幾個人談論的卻非如何替他報仇,而是爭奪著自己該取得幾份臨水堡的產業。堡主對她視如己出,她滿懷感恩,但面對他死後的世態炎涼,她縱使惆悵,卻是無能為力。
在臨水堡內,她只是個寄人籬下卑微的存在,她沒有父親那麼大的野心,只求能安安靜靜的過日子。若非堡主指婚晏霄,她根本不敢奢求。
她知道這是父親求來的;她的美貌是父親最好的武器,但她痛恨被人利用,尤其是利用來算計恩重如山的堡主。所以她在堡中永遠是安靜的一分子,也不曾主動親近晏霄,最好大家都忘了她的存在,忘了她的利用價值。
現下晏霄正風塵僕僕地趕回堡內,她竟無一絲期待;思及他每回見到她時的淡漠態度,陸青煙美麗的臉龐上反而露出一抹自嘲的微笑。
這樣最好,他們兩人之間從來沒有情感的瓜葛,他不愛她,一如她不愛他,這樣硬湊在一起,徒然增加她的愧意。
但這次他回堡若接下堡主之位,接著是否就得依故堡主生前所囑,娶她為妻?
轉身凝望亭外河道上被艷陽映照得粼粼發光的水,她不禁感歎這樣的燦爛景象只是虛幻的,一旦入夜,就什麼都是漆黑一片。
她一定要嫁嗎?她能抗拒嗎?身為眾人羨慕的少主未婚妻,她到底有什麼是自己能主宰的?
思緒紛亂間,一個拉長的影子緩緩接近她,行至她身後一步,忽然開口:
「你在想我嗎?」霍季雲直勾勾盯著她無限美好的窈窕背影,心裡頭油然嫉妒起晏霄那傢伙的好運氣。
陸青煙心裡一驚,但慌亂並未展現在臉上,緩緩回身看了一眼背後的人,才有禮斂衽。「表哥,你回來了。」
晏霄出外學藝近二十載,回堡次數屈指可數,因此每次幾乎都驚動全堡上下出堡迎接,這會兒他偷偷摸摸的在這兒出現,她選擇將疑惑放在心裡,平靜地面對他回來的事實。
打了照面,霍季雲才發現她真是眉目如畫、水靈靈的一個美人兒,也對她處變不驚的態度打心裡欣賞。「你不問我怎麼突然冒出來?」
他笑意盎然的平和語氣和以往截然不同,陸青煙不太習慣地多看了他兩眼,但仍無波無瀾的回答;「表哥無論早歸遲歸,總是要回堡的,青煙何必多問呢。」
有趣!他發現自己越來越喜歡她了,只是口口聲聲的表哥聽起來挺刺耳,他得改掉她這個壞習慣。「唉,既然我們關係不同,你也別表哥表哥的把我叫遠了,叫點別的來聽聽?」譬如親親未婚夫、未來的夫君之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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蛾眉微顰地想了一下,芳唇才慢慢吐出兩個字:「少主。」
霍季雲差點一頭栽進河道裡。叫少主不是更遠了嗎!不過她語氣裡和晏霄的疏離讓他心裡好過了點,算計的眼神溜了一溜。
「這樣吧,你別稱我少主,也別叫我表哥,更不用叫我的名字,我在山上學藝的時候,師父幫我取了個號叫季雲,私底下的時候你就這麼叫我如何?」
「好的,季雲。」叫什麼不都一樣嗎?陸青煙對他的熱絡縱使不解,但無論他要求什麼,她都不會拒絕的。
「很好。」聽到美人兒輕柔地叫著自己的名字,霍季雲整個人舒坦得飄飄欲仙起來,不過她方才凝望河面時嘴角的微笑讓他稍稍不快。「對了,你還沒回答我的話,剛剛你看著河水是在想我嗎?」
「是的。」她毫不扭捏地承認了。
「想什麼?」他無法克制心裡冒出酸酸的泡泡。
「我在想,我們真的要成親嗎?」她對上了他的眼。「我們的婚約是堡主一手促成,如今堡主已去,你可以不必勉強娶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