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新郎和新娘住在同一個地方,依習俗,新郎迎到花轎後,象徵性地出堡繞一圈。她不在乎已走到了什麼地方,她只在乎那個人會不會來。
只有這個方法,晏名瑾才會步出臨水堡。希望遠方的那個人能體會她的用心。
迎親人馬浩浩蕩蕩,敲鑼打鼓的聲音響徹雲霄。隨著時間飛逝,日頭漸漸偏西,轎裡的人兒的心情卻益發沉重。
她的希望……要落空了嗎?自以為可以坦然面對賭輸的結果,也已調適好讓自己心如止水,但一想起那張惱人的容顏,仍不由得感到胸口隱隱發疼。
她投入太多感情了。這時候,她才明白有些事不是自己能控制的,從那個時候,她的心裡,再也抹不去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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仔細回想陸青煙的一言一語,霍季雲漸漸領悟她涓滴滲入他內心的情,對方是如此重的她,是多麼的難能可貴。
她說,從他第一次拿出骰子那天,她就知道他不是晏霄了。而那之後,他假未婚夫之名對她動手動腳、親熱擁抱,她卻依舊沒有拒絕,這不啻代表著她已認定了他;她甚至說過,或許嫁給他也是個方法。
她早想脫離那個環境了,並將一切寄托在他身上,他怎麼會笨到現在才想通!
當那雙含怨的美眸夾帶著失望凝視著他時,他早該體會到她的意思。
他只有一次機會,但無疑的,他辜負了她。
站在臨水堡旁林間樹梢上,自責及悔恨的雙目直直盯著喜轎的尖頂。
一陣怪風吹來,塵土漫漫,飛進了人的耳目,迎親的隊伍停頓須臾,變故卻在眨眼間發生。
風過,鼓樂手倒了一半,喜樂戛然而止,代之以哀嚎痛叫;大批護衛的臨水堡堡丁警戒執劍,尋找狙擊的來處。遠遠地,一抹白色身影以極快速度飄落地面,英氣勃勃地立於眾人面前。
「少堡主?!」眾堡丁驚呼,欲發動的攻擊產生了猶豫。
騎在馬上的晏名瑾看清來人,魂都飛了一半。但今天是他的大喜之日,眼前人又是情敵,連忙大叫;「少堡主早就身亡了,這個是冒牌貨!快抓起來!」
眾堡丁又不明就裡地衝上去,白衣人晏霄冷哼,大喝一聲;「愚蠢!」
劍尚未出鞘,抬手便揮退了數名堡丁。
樹林裡突然竄出許多人,和臨水堡一方激戰起來。晏名瑾向花轎瞥一眼,持劍也想加入戰局,然而,馬韁才剛拉起,另一個晏霄又幽靈似地在他身旁冒出來。
「連誰是真正的少堡主你都分不清楚嗎?」霍季雲和晏霄如出一轍的冰冷。
「你……」晏名瑾看看他,再看看打得白衣紛飛的人,倏然驚叫起來;「你才是那個冒牌……」
「終於弄清楚了。」嘴角勾起笑,卻顯得有些殘酷。「你還可以再清楚一點,你老大我,是淞田押寶莊出身的,也就是貴教金銀坊的死對頭。」
「押寶莊!你是霍……」
「我霍你爹!」意有所指地將眼光落在喜轎上。「押寶莊的弟兄是你殺的。奶娘是你毒害的?現在你居然還想碰我的女人?!舊恨加上新仇,我不會再讓你逃過了!」而後再也不留情地朝晏名瑾飛撲而上……
落葉紛飛,掩去霞光映照在大地的片片血紅。所有仇恨就此清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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掀開轎簾,牽出裡頭的新娘,然後將蓋頭一掀,霍季雲濃情的眼眸直直注視著陸青煙。
兩人相對無語,四周的殺戮聲也干擾不了暗湧在兩人之間的情濤。大手微顫,替她摘去鳳冠,輕輕撫上細緻的臉、潔白的頸項,最後按在她肩頭上。
「青煙,我來接你了。」穿上嫁裳的她,竟是如此令人屏息的美麗。
霍季雲用力將她攬進自己懷裡,一種失而復得的喜悅狂湧入心,教他再也放不開手。
陸青煙極力平復乍見霍季雲時的震撼,他懷中熟悉溫暖的氣息幾乎逼出了她的淚水,即使她幾千幾百次的告誡自己;不要再掉淚了,不要再為他掉淚了。
這懷抱令人窒息,她硬下心,雙手掙扎想推開他。「你打擾到我成親了。」
雲淡風輕地,似在敘述一件無關緊要的事、。「我今天用婚禮誘出晏名瑾,無疑是背叛了父親。跟著晏霄,至少在臨水堡內還有我一席之地,而跟著你,我便什麼也沒有了。」穿著大紅喜服退了一步,離開他氣息影響的範圍,她才能順利地說出接下來的話。「晏霄現在是唯一值得我信任的親人了,無論如何他都不會背棄我。而你是什麼?口口聲聲要我,哪天你少爺脾性又犯了,我這個外人該何去何從?」
「你要相信我,錯一次,我已經重重受到教訓,我是一時失了心智,口無遮攔,以後不會再犯了!」他感受到她的決絕,心中恐懼更添一層,
幾乎低聲下氣地乞求她;「再給我一次機會,讓我疼你、愛你好嗎?」
她平淡語調說出的一切,比任何高強的武功更教他招架不住;可是他寧可挺起胸膛任她千刀萬剮,也不願她離他越來越遠。
「我沒有本錢和你賭了,季雲。為了導正爹的貪婪,我拿生命和他賭;為了保住晏家的產業,我拿前途和叔叔賭;為了讓臨水堡還你人情,我拿一生幸福和晏名瑾賭……或許,我也該開始為自己想想了。」而她傾出所有的愛和他賭,雖然現在他後悔了,她卻沒有贏的感覺。
想結束這個話題,秀顏一偏,望著晏霄遠遠走來,最後立在兩人身前。
「表妹,你們談好了嗎?」他望望霍季雲。
「她是我的人!」霍季雲防備地護在她身前先聲奪人,語氣卻十分不確定。
晏霄不理他說什麼,只慎重地向陸青煙頷首。「我尊重你的決定。」
三人間瞬時瀰漫起怪異的氣氛,霍季雲目光含著乞求,晏霄堅定地注視著她,而夾在兩人之間的陸青煙,像上次離開押寶莊時般,深深地、深深地凝視霍季雲。
「走吧,表哥。」她做出了選擇,將柔弱無骨的玉手交給了晏霄。
三粒骰子落在泥土地上,無聲無息,卻擊碎了霍季雲的心。
晏霄向大受打擊的霍季雲拋去憐憫一瞥,然後將她帶回花轎上,令眾人抬回臨水堡。而霍季雲,仍是癡癡地立在當場,整個人彷彿傻了,雙眼失去焦距。
她走了……她選擇了晏霄……她從此離開他了……
全身失去了知覺,唯一感覺得到的是,他的世界從此崩潰瓦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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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表小姐是為了讓少堡主報仇,所以才犧牲自己嫁結堂少爺晏名瑾。」
「少主和小姐真是足智多謀,連假死這招都想得出來。」
因為晏名瑾的伏首,還有陸可久及晏禱的逃竄,揭發了他們背叛臨水堡與天尊教勾結,還有堡主晏祈真正的死因。堡裡對陸青煙的流言在事實呈現後,有了完全不同的轉變。
晏霄回堡後馬上接下大位,大刀闊斧進行改革,所有陸可久及晏禱的人馬全被替換下來,換上忠誠可靠的部屬。而幾次天尊教入侵的經驗,也顯露出臨水堡防衛上的弱點,同樣在晏霄的指揮下有了長足的改善。
過去少堡主無能體弱的謠言在短期間內不攻自破,只是這陣子仍不斷有人在堡內滋事,弄得負責全堡護衛的齊洛飛不堪其擾。
夜裡,一抹黑影飛也似地掠過臨水堡高空,像是十分瞭解臨水堡水道的奇門八卦,所擇路線儘是巡邏侍衛已過之處。
一條繩索由主樓拋下,人影緩緩從天而降。打量了下無人的四周,轉眼便閃過主樓,往院落鑽去……
帕!啪!啪!十幾支火炬點燃,照亮黑夜,也照亮了闖入者的身影。
齊洛飛帶著臨水堡侍衛包圍住來人,鎖緊眉峰。
「你不必再試了,堡內防衛和以往完全不同,你闖不進去的。」
「我要見青煙。」寅夜的闖入者霍季雲喪氣合眼,無數次重複這句話。
「除了堡主,她根本不見任何人,你不必白費心機了。」
「我要見她!」他還是那句話,加重了口氣,也擺出架勢,準備硬闖的樣子。
「霍公子,硬來是沒用的。我知道你武功高強,但這裡全是我們堡內高手,你已經闖過那麼多次,應該知道絕無可能。」
冷下一張臉不再多說,霍季雲腳跟一提便準備衝進去。
一陣激戰,臨水堡方面在齊洛飛的帶領下很快就控制住局面,只不過他們捨棄了刀劍,最後兩個人架住霍季雲的手、兩個人架住他的腳。
根據以往的經驗,霍季雲根本不在乎身上多幾條傷痕,可說是視死如歸地邊打邊闖,而因他身份特殊,臨水堡的人不敢拿刀劍往他身上招呼,最後只好多派些人手,空手將他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