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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頁     雲集

  床上的他忽然拉住她的手,無預警地坐起,直往她臉上打量。

  她無奈地被拉了回去,坐在床沿。「你看什麼呢?」

  「真可惜。被那老頭。……呃不,被你老爹打斷了好事。」他搖頭直歎,又眼露精光地偎過去。「要不,我們重來一次?」

  陸青湮沒有迴避他的親近,只不自在地別過頭,感覺臉上一陣陣發熱。

  他又靠近她些,直到確定那張毫無瑕疵的臉蛋兒沒事,才有些不滿地道;「幸好。剛才你老爹如果敢打你一下,我一定會揍得連他女兒都不認識他。」

  這算是在替她出頭嗎?知道他只是想逗她開心,她配合地因這句義憤填膺的話而莞爾。「你全都聽到了吧?」

  他點頭,等著她的下文。

  「那你就應該知道我被分派了什麼工作。」她絲毫不介懷他的反應,淡淡地瞟他一眼。「藏好你的令璽吧,說不定明天就被我偷走了。」

  「你捨不得我的。」他衝著她不大自在的表情十分篤定地笑。「方纔你壓在我身上擋那一掌,我可是清清楚楚的感覺到了。」

  「你可以試試看。」嬌容肅起,死不承認他說的話。

  他無所謂的一攤手,就這麼大刺刺地在她面前躺下,一副任君宰割的模樣,眼裡帶著笑意與她對視。那雙矇矓的美目中,夾帶著躊躇與輕愁,他直直看了許久,才搖頭晃腦地輕笑。「你真的不適合待在這個地方。」

  她輕揚唇角,帶著勉強。他說的並不完全正確——她無慾無貪,只求一隅安身,自信可以適合任何地方——是這個地方,變得讓她不適合了。

  「叔叔威脅你,舅舅也威脅你,除了背叛我,你似乎沒有別條路。」

  他又自顧自地分析起來,像是不經意地問道:「青煙,如果有一天,你必須在父親和我之間做個選擇,你會怎麼做?」

  他叫她青煙啊……她垂下眼瞼,咀嚼他話中的深意,而後像是離題般問:「古諺有云:虎毒不食子,不是嗎?」

  他瞬間明白她的話意。這樣的回答無疑是逃避現實,然硬要她去面對,著實有些殘酷。「有時,人是比虎還兇猛的。」暗示般提點她,總有一天要面臨無情的抉擇。

  深吸口氣,她連個招呼都沒打,舉步欲離開房內。

  「青煙。」他喚住她,語氣中帶著濃濃不捨。

  「別逼我。」她沒有回頭,止住他所有的挽留及安慰的話。「這件事,不是二選一這麼簡單的。」

  就這樣,霍季雲只能眼睜睜目送佳人纖細的背影遠去,直到她留下的

  香氣淡下,一直蟄伏窗外的人影才推門而入。

  「她……和以前給人的印象不大一樣。」剛進來的齊洛飛一臉思索地望著門外。

  「以前的她和現在的她,都不是真正的她。」霍季雲搖頭,斜眼瞄了瞄他。「你們臨水堡的水,只會澆死一朵好花。」

  「你又認識真正的她了?」齊洛飛挑眉。

  霍季雲神秘地直笑。「至少比你們瞭解的多一些。」

  因他這句話一愣,齊洛飛皺起眉頭。「你和她走得太近了。」

  「那又如何?反正對你和晏霄而言,她是陸可久的女兒,是『敵方的人馬』我接近她探聽些消息有何不可?」

  「你的目的可不只這個。」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這浪蕩子不知背著他和陸青煙廝混了多久。

  「小飛子,難道你真的覺得,她嫁給了晏霄,兩個人就會幸福嗎?」

  橫臥在床上,他用手支起頭,懶懶散散地攤在床上,但問題卻十分尖銳。

  齊洛飛發現自己竟答不上來。過去陸青煙在堡中見到人頂多只是微笑,也不多話,晏霄更是甚少搭理她;但自霍季雲來了之後,她的情緒變多了,會羞會惱,也開始展露了她的個性……這些反應,若她嫁給了晏霄,是否就永遠被埋沒了?

  「我要她。」看出齊洛飛的遲疑,霍季雲笑嘻嘻地聲明。

  額間鎖得更緊,幾乎要滴出水來。齊洛飛驚覺自己居然對他的話有了剎那的猶豫。若是以前,他定會因這句話而毫不考慮地截斷他與陸青煙的所有往來,但……

  「她是少堡主的未婚妻,你不可有逾矩行為。」他定定心神,仍是忠心護主。

  「晏霄會在乎哪個男人碰了她?會在乎她有什麼損傷?」見著齊洛飛陷入深深的自我矛盾,他更諷刺地道;「不如我們打個賭吧,小飛子。」

  像要證明什麼一般,他勾起一個詭譎的笑容。「陸可久要她偷令璽,你認為她會怎麼做呢?」

  蹙眉思索了許久,齊洛飛才不大肯定地答道;「她一向孝順,無論是對堡主或是對舅爺,所以她的行動很難揣測……」

  「不,其實她很好懂的。」他的笑容益發燦爛。這遊戲越來越好玩了。「她的行動,絕對會出乎你意料之外。」

  第六章

  臨水堡少主的傷勢一直未能痊癒,甚至引起併發症,高燒不退了好幾天。這陣子臨水堡的生意越趨低調,比起前陣子堡主剛過世時還要糟,這種情形引起外界一陣討論及恐慌。

  行商的怕他們錢莊倒了,做買賣的怕他們漕運停擺,北方的各大商家都擔心無人運貨、無處借錢周轉。臨水堡在北方本就是一踏步就會震動半個天下的地位,現在堡主及少堡主接連出現狀況,人人都怕極了。

  當然,也有希望從中得利的同行虎視眈眈;過去整個北方被壟斷的情況或許會因此而有了轉機,若能打破這個局面,除去了老虎,猴子自然就能稱大王了。

  為了解決這一堆衍生出來的問題,晏禱特地帶了個人來見臥傷在床的晏霄。這人自稱李老闆,是個文質彬彬、出口成章的中年文士,身著深灰色長褂,風采翩翩。

  「霄兒,你身子撐得住嗎?」晏禱故作關心地開口詢問,眼前的霍季雲靠坐在床上,臉色蒼白,連拿碗的力氣都沒有,還得靠身旁的齊洛飛餵藥。

  霍季雲急咳了幾聲,無神的雙眼好不容易聚焦在來人身上,好不容易擠出幾個字;「謝……謝謝叔叔關心,我……還好。」

  「怎麼會傷成這樣呢?依你習藝十幾載的武功,應當不致落得如此重傷才對。」銳利的眼光左右審視,似是想瞧出什麼不對勁的地方。

  「是我……太過大意了……咳咳咳……」他低下頭咳嗽,恰巧避過正面迎視。

  「唉,瞧你臉色差成這樣。要不,讓李老闆幫你看看,他除了在南方生意做得大,也擅長歧黃之術。」晏禱遞了個眼神給身旁的人,李老闆立即趨上前去。

  鏘!齊洛飛突然拔劍出鞘,擋在霍季雲身前,不讓來人越雷池一步。

  霍季雲心中暗笑,又裝模作樣地咳了幾聲,臉色更加蒼白。「洛飛,不得無禮。」表面上看起來他似乎試圖擠出一個笑容,卻又無力為之,表情顯得有些僵硬勉強。

  伸手摸摸自己的臉,天知道他的僵硬勉強,全是因為齊洛飛在他臉上撲上太厚的白粉。這下他終於體會到,為什麼百花樓裡那些花娘全都笑得假假的。

  明白只要再進一步,齊洛飛那把劍肯定會毫不遲疑地揮過來,於是李老闆退了回去,換了個方式道;「在不見少堡主氣色不佳,氣血淤塞,雙目無神,或許讓在下看看少堡主喝的藥,增加幾味藥材會比較好。」

  說完,手就要伸向矮几上才喝一半的藥。霍季雲與齊洛飛暗地裡對視一眼,突然前者大喊一聲,撫住心口直喊疼,後者則忙著趨前探望,恰好擋住李老闆的手。

  「霄兒,沒事吧?」晏禱見狀皺眉,李老闆被擋住,只好訕訕收手。

  「沒事……我……還好。」還好那酸儒沒真的碰到那碗「藥」,否則他霍大公子今天可就要穿幫了。

  「你不是背疼?怎麼捧著胸口?」晏禱瞇起眼懷疑地道。

  「大夫說……我的病……深入肺腑……所以……前後都會痛……」」

  時倒沒想那麼多,霍季雲硬著頭皮胡謅。

  反倒是李老闆舒了眉心,不著痕跡地朝晏禱點個頭。「少堡主冷汗直冒,確是氣血均虛之相。」

  呼!床上及床邊兩人同時鬆口氣,知道闖過了這關。剛才險些露陷,霍季雲嚇出的那身冷汗還真是恰到好處。

  「既然如此,霄兒,你好好歇著,聽為叔的說就行了。」晏禱指著李老闆。「李老闆是南方商會的龍頭,他有意將幾個南方的大商會整合成聯會,由他作為代表。現在他希望與我們合作,以後聯會的貨運和款項都交給我們臨水堡旗下負責,為叔認為這件事子堡裡生意大有裨益,所以特地帶他來見你。」

  「咳……是嗎?」霍季雲垂下眼簾,狀似深思。

  「既然現在我是代堡主,霄兒你又病成這樣,不如這件事就這樣定了。等會兒我來拿合約讓齊洛飛用印。」浮起一抹得意的笑容,晏禱和李老闆交換了眼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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