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奔,這幾天有什麼事困擾你嗎?要不要說出來聽聽看?」雖然聽聽看也不能做什麼,但他還是關切地問。
「我被裴醫師拒絕了。」反正對他沒有桃花運的人生來說,這也不是什麼大新聞。自怨自艾的男人立忌興闌珊地坦白。
「你、你跟裴醫師告白?」邵仞軒大驚失色,沒想到他真的這麼有種。
「嗯。」心痛的感覺真不好受,雖然他不準備放棄,也早就決定要追裴醫師就要有屢敗屢戰的精神,可是現在還不是振作的時候。
他需要時間療傷。
「你不要放在心上,這不是你的問題,」他拍拍他的肩膀,安慰的開口。「我從大學時期就認識裴醫師,她從來沒有接受過誰,所以這不是你的問題,而且這幾年她又變得這樣,我想更不可能談戀愛了。」
「變得怎樣?」狄致奔皺起眉頭。
「她以前雖然不是很外向,但至少不像現在這麼冷冰冰的,可是自從跟我開業以後,對人就變得越來越冷漠。」他很無奈地說。
「為什麼?你對她做了什麼?」揚起眉,雙眼間著殺氣。
「啊,對不起對不起,我什麼也沒做。」那股氣勢又回來了,邵仞軒急忙把話說清楚。「當獸醫跟電視和漫畫裡那種想像的工作不一樣,常常並不是有熱忱就可以救回生命,很多時候都很無奈的。」
「有些時候帶進來的寵物明明生病了,飼主卻不見得願立忌花錢救它,有時候飼主願意花錢,卻又不夠配合,平白讓寵物受到更多痛苦。」他溫和的表情出現罕見的凝重。
「有時候會有義工將被人惡立忌虐待的貓狗送進來,它們有的被十字弓射瞎、有的踏到陷阱,整只腳掌硬生生被夾斷、有的吃了人類放署的毒餌……它們都是流浪貓狗,血淋淋的被送到我們這裡,救是當然要救,但救了以後誰願意養?尤其受傷以後通常會有心理創傷,要找到好人家也不容易,多半只能靠義工收養。」他越講越沉重,狄致奔卻是聽得全身發冷。
「而且這種案例並不是一兩次的個案,而是一直不斷發生、從沒有停過。更諷刺的是,連這種事情都有熱潮,最近流行的是拿橡皮筋套在狗的脖子或身體其他部位,然後隨著時間過去,橡皮筋會慢慢陷進內裡,纏在肢體上,最後它們會因為血液無法循環而必須截肢,如果不幸纏在脖子上,食道或氣管被束緊切割,最後甚至會慢慢死去。」邵仞軒講得很感傷,「最悲哀的是,你知道這些狗是怎麼被套上橡皮筋的嗎?因為它們信任人、靠近人,所以才受傷。」
聽到這麼殘酷的事,連他都想殺了那些人洩憤,更何況是必須親自處理這些傷口的裴醫師!狄致奔握緊了拳頭,怒氣取代原本的低潮。
「她本來就很愛狗,在當獸醫以前,看到流浪狗都會去摸摸它們、餵它們吃東西,」邵仞軒忍不住歎了口氣。「可是現在,如果沒有把握可以帶回來醫治送人,她也不敢摸了,就怕那些狗誤信人類,再度受到傷害。」
「這些事都沒辦法解決嗎?」這是一個他完全不能理解的世界,因此沒辦法冷靜做出分析。
「如果你是指流浪狗的話,答案是不可能。」邵仞軒斬釘截鐵地宣佈。「狗市場的利益很龐大,從抓流浪狗的清潔隊到繁殖場的狗商都可以從它們身上賺錢,而台灣人又愛趕流行跟著養名犬,不愛了就丟,根本就是個無限循環的體系,沒人解決得了。否則小吉怎麼會關在這裡,每天等人家帶它散步?它也是被棄養的啊。」
小吉也是流浪狗?他雖然怕狗,但更不能理解把狗丟掉這種事,雖然自己也不能說多喜歡小吉,但是要把這麼小的小狗丟在街上,不管它的死活,他還真是做不到。
「對不起,我講太多了。」邵仞軒發現離題太遠,連忙拉回來。「總之,裴醫師看太多這種事,已經不太信任人了,雖然她也常跟熱心的義工們接觸,可還是沒辦法突破心防,她已經受傷太深了。」
狄致奔沉默了很久,說不出話來。
跟他的女神所受的傷害比起來,沒有桃花運算什麼!被心愛的女人拒絕又算什麼!
他一個大男人,怎麼能因這一點點小挫折就受傷!,
不行!他一定要證明給裴醫師看。
他是可以被信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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彷彿是預言一般,他還來不及二度告白,義工陳媽媽一通電話打來,便打亂了所有的節奏。
「裴醫師,拜託你來幫忙,求求你……狗捨被人放火燒了,好多狗死了……還有一些我們救出來,可是……」陳媽媽在電話那頭哭得說不清楚,只是一直說著拜託的話。
裴悅棠掛上電話,倏地刷白了臉。
「裴醫師,發生什麼事了?」察覺不對勁,狄致奔輕聲問著。
「狗捨被燒了。」冷靜下來!裴悅棠!你要盡快做出處理,不能亂。「邵醫師,狗捨發生火災,我現在跟狄致奔趕過去,診所就先拜託你跟阿照了。」
「好,你先拿急救用品過去,」邵仞軒也是一臉緊張。「阿照,你去掛休診牌,等我處理完手上的畜患就會馬上趕過去,如果有什麼欠缺的物品再打電話告訴我。」
得到邵仞軒的承諾,她隨即跟著狄致奔去拿可能用到的急救用品和藥物,一面打手機給陳媽媽,吩咐她如何緊急處理嚴重燒燙傷的狗兒,並問清楚傷大的數量。
狄致奔知道她焦急,也不多問,只是默默地跟著她拿了東西,迅速開車送她上山。
一到達目的地,他就被眼前宛如煉獄般的景象嚇到。
那天他辛苦修補的狗捨,如今已經燒得焦黑,幾個義工正在看顧傷勢較重的狗,至於傷勢較輕的,則窩在草叢邊低低哀嚎。
「裴醫師,你終於來了……求求你,趕快救它們。」陳媽媽已是一個五十幾歲的婦人,也不知道是被煙熏的還是哭的,一雙眼睛紅腫不堪,其他幾個義工也是個個紅著眼,束手無策。
冷靜下來的裴悅棠,此刻面無表情,開始一個個檢查傷犬的傷勢,花了幾分鐘簡單做了判斷,她沉痛地作出決定。
「小黑、米魯、雙雙、小蛋、黃黃、杏子,都要安樂死。」她一說完,陳媽媽眼淚就掉了下來。
「可是它們還有呼吸啊!求求你,救救它們好不好?」這裡的每一隻狗都是她的寶貝孩子,她死命拉著裴悅棠的手懇求著,「求求你,裴醫師。」
「它們熬不過去,燒傷面積太大,就算現在搶救,也會因為細菌感染而死亡。」她不帶一絲感情的堅持。
狄致奔看在眼裡,心好痛,因為知道她心裡比誰都難過,不應該再被苛責或折磨,於是他輕輕拉開陳媽媽,將她帶到一旁請義工安撫,很快又再回到裴悅棠的身邊,替她準備安樂死的用具。
她沒有再說一句話,戴上手套,接過用具,短短的幾秒鐘內,便結束了幾隻狗的無限痛苦。
她神態鎮定,注射藥劑時也沒有一絲顫抖,好像不在乎似的。
接著,她開始處理其他傷犬的傷勢,一樣不多話,很專注、很迅速,她必須爭取時間,否則若是其他大只發生細菌感染,只會讓整個情況更加惡化。
由震驚跟心痛中回神,狄致奔決定不再讓她繼續孤軍奮戰下去,雖然他不會幫狗看病,也沒有減輕它們痛苦的能力,但他有錢。
他很快地打電話給助理,要求他半小時內找幾個獸醫上山。
「十個獸醫?!半小時內!包括車程嗎?恍助理在電話被端不可思議地大叫。
「你還有二十九分鐘。」他說完便毫不考慮地掛上電話。
「狄先生,我們、我們沒有那麼多錢。」林媽媽聽到他說的話,忍不住揚聲提醒他。
「我會支付一切費用,你不要擔心。」他保證著,目光卻望向那個正努力替狗療傷的纖細身影。
錢,可以請獸醫治療這些狗的傷口,可是她的傷口呢?該怎麼辦才好?
第六章
當一切結束的時候,時間已經是晚上十點多了。
狄致奔助理找來的那些獸醫們的確幫了不少忙,經過初步治療後,也將傷大分散送至各家醫院治療,醫療費用則完全由狄致奔簽單。
這次的縱火案,有目擊者指出嫌犯是附近地主請來的流氓。由於該名地主想將地出售,但由於緊鄰著狗捨的關係,許多買主都不願立忌收購,地主幾次至狗捨恐嚇不成,甚至還找人施放毒餌,毒死了好幾隻狗,最後索性找人來燒了狗捨。
落網的嫌犯當天就被抓到警局錄口供,只是即將接受的刑責裡,沒有一條是懲罰他們造成生命的痛苦與傷害,只能請求民事賠償,但真的能得到什麼賠償嗎?所有的痛苦真的可以用金錢來彌補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