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擔憂後來又加倍了,當天送貨員來了三次,早上、中午和傍晚,分別送進三大束鮮花,有玫瑰、百合及紫羅蘭,香味瀰漫了整個辦公室。
每個同事都對她投以曖昧微笑,不用多說,大家都已明白,羅羽淨是有人追的,而且是個大手筆的大情聖呢!
至於她跟姚經理的流言,現在已被丟在腦後,最新話題是那位神秘愛慕者,多新鮮!
羅羽淨竭盡全力保持平靜,不讓人看出她內心波濤,雖說有點不高興,其實還是有點高興,畢竟認識齊劍雲十年來,這是他第一次送花給她,多難得!
下班後,眾人紛紛離開,姚思博才走到羅羽淨桌前,看著那三束價值不菲的鮮花,內心不知為何酸酸苦苦的。
「看來妳有個熱情的追求者。」
「其實……他……他是我的前夫。」羅羽淨不想隱瞞經理,他是她在這公司裡唯一的朋友。
姚思博隨即「啊」的一聲,表示他瞭解了。「妳前夫一定後悔跟妳離婚了,想要全力挽回妳,是不是?」
「可能是……」但她沒想到齊劍雲會這麼誇張,他那一向冷靜的作風哪兒去了?
姚思博神色複雜,他不開心,卻又沒資格不開心。「妳會回頭嗎?」
「我也不知道。」她對自己沒信心,對齊劍雲更沒信心,這追求能持續多久?只怕他的耐心沒那麼多,沒幾天就翻臉了也不一定。
「不管怎樣,希望妳真正得到快樂。」他壓下自私的念頭,衷心祝福。
「謝謝經理。」
「除了經理的身份,我也是個關心妳的朋友。如果妳跟他有什麼問題,隨時找我,我一定幫忙到底!」他拍拍胸膛,隨時歡迎她來依靠。
「嗯……」她再遲鈍也能感覺到,這已超出上司對屬下的關心,她腦中飛快思索著該怎麼辦,而後微笑問:「經理,你自己呢?有沒有好對像?」
「我?」姚思博抓抓後腦勺,自嘲道:「我太忙了,根本沒時間交女朋友,況且工作環境都是男人居多,想認識也沒管道。」
她提醒他說:「你忘了卉欣在電視台工作嗎?她人脈廣,認識很多單身女郎,可以請她介紹。」
他的表情僵硬了幾秒鐘,說不出內心為何抽痛,但爽朗的笑容很快恢復。「好,等我有空吧!」
某些不該發酵的東西,就這樣被沈澱下來了,卻沒有真正消失,仍等待時機發揮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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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每天照三餐送花,齊劍雲也常來接羅羽淨下班,送她一堆名貴珠寶華服,帶她到各戀愛聖地去約會,在他貧乏的想像力中,男人追求女人就是這麼回事吧!
雖然看電影時他會睡著,散步時他的手機聲不斷,吃飯時他還想翻閱公文,但怎麼說也算約會了。
他並不討厭這種相處方式,原來兩人除了上床還有別的事可做,這倒是個新鮮的發現,即使他工作一樣繁重,卻能和她相依相偎,光是聽聽她的聲音、牽牽她的小手,就有種難以言喻的滿足。
美中不足的是,他畢竟是個功能正常的男人,羅羽淨卻堅持不讓他更進一步,不管是他想留宿她的小套房,或是帶她回齊家,甚至是到飯店開房間,她一概嚴詞拒絕。
她最常說的理由是:「你還沒有追求到我,怎能發展得那麼快?」
「我們已經結婚了!」他為之氣結,早就是夫妻了卻不能碰她?豈有此理!
「我們已經離婚了。」她沒動氣也沒大笑,暗自拿他的心急當樂趣。
「妳這樣很殘忍,妳知道嗎?」看得到吃不到,他又不是柳下惠,更何況他早嘗過甜頭,忽然要他禁食怎麼成?
「比不上你。」她冷冷回他一句。
「到底要我怎麼做才行?」他沒想過自己會有這天,他居然得求他的妻子?那個崇拜他的小女孩早已變成獨立又有個性的女人。
「你沒追過女人?」她輕瞄他一眼,那挑戰眸光讓他更想一親芳澤。
「沒有,都是她們追我。」他昂起下巴和胸膛,不可一世。
「活到老學到老,你現在開始學習也不遲。」她就討厭他那自信過剩的態度,這男人可能做什麼都得心應手,卻不知何謂柔情纏綿,他還有得學的呢!
他從齒縫擠出聲音。「羅、羽、淨!別考驗我的耐心。」該死的,她非得折磨他才高興嗎?
「我相信有很多女人會對你投懷送抱,如果等不及,你隨便挑一個也有。」
「妳明知道我只要妳!」天殺的,他自己都不明白為什麼?明明都抱過她那麼多次了,他卻興奮得像個十五歲少年,甚至比初體驗更期待,這是哪門子的道理?
話不多說,他直接做,就算被她冷嘲熟諷,總比他自己渴死得好。
當他吻上她的唇,她不禁暗暗歎息了,渴望的人不只是他,其實她也一樣期待。
然而,太容易得到的總不會珍惜,這就是人性,鮑卉欣說的話在她耳邊縈繞,她承認她是怕了,萬一復合後他再次漠視她,她將心碎到無可收拾。
這種期待又怕受傷害的心情,一向自信的他能瞭解嗎?
一個長長的熱吻,讓他稍微滿足,卻又想更進一步。「妳自己挑地點,我今晚一定要。」
「我說不要就不要!」她的呼吸還不太順暢,卻是打定了主意拒絕。
忽然間他覺得受夠了,從小他就是天之驕子,只要他勾勾手指,要什麼有什麼,而他的優異表現也證明了,他確實值得眾人期待和仰慕。
而今他竟然得求前妻回頭,還變成一個慾求不滿的男人,這完全沒天理,高傲如他怎能忍耐?
「遊戲玩夠了沒?」急怒攻心,越想越火,他說出連自己都嚇一跳的話。「我知道,妳們女人就是愛虛榮,喜歡男人追妳、捧妳,現在我該做的都做了,妳該滿意了吧?別裝成一副聖女樣,我們連孩子都生了,妳還要我多尊重妳的貞節?」
話一說出口,他驚覺這措詞不太對勁,只見她顫抖了一下,緩緩抬起頭,那表情讓他永生難忘。
只見她眼中含淚,緊咬下唇,像是哀莫大於心死,用盡所有力氣才吐出話來。「齊劍雲,你永遠都不會懂,女人最想要的是什麼。」
「妳……」他無言以對,只能目送她的背影離去。
一股奇特而強烈的力量席捲了他,胸口彷彿被巨石壓住,沉重到他無法呼吸,莫非……這感覺就叫懊悔、就叫心痛?
他恨透了這情況,若再看一次她那哀傷欲絕的眼神,只怕他會想殺了自己,但他到底該怎麼做?聰明自負如他,為何半點主意都沒有?
開車回家的途中,寂靜得像身在棺木中,忽然他發現自己哼起一首歌,一首他只聽過一次卻印象深刻的歌──
「輸了妳,贏了世界又如何?妳曾渴望的夢,我想我永遠不會懂……我失去妳,贏了一切卻依然如此冷清,誰又能讓我傾心,除了妳……」
當初他認為這歌詞很蠢,現在他明白自己更蠢,有些事非要親身體驗才能領悟,她那帶著哀愁的雙眼,他想他一輩子也忘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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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知不知道,女人最想要的是什麼?」
齊劍雲發現自己問了個蠢問題,卻已脫口而出,來不及收回。
他已經好幾夜不能成眠,白天又不斷胡思亂想,一閉上眼就看到羅羽淨憂傷的臉,逼得他快發瘋了,這女人究竟有何魔法,將他推進悲慘地獄,最恨的人卻是他自己。
這是週日的高爾夫球場,他和父親每個月一起打一次球,母親則在會員俱樂部學瑜伽,等他們打完球三人一塊吃飯,這就是他們親子間唯一的交流。
兒子的問題讓齊展辰皺起眉頭,他們父子倆的眉間都有個凹痕,一皺起來就更顯得嚴肅。
「我想,我應該知道得比你多一點。」其實他很高興兒子會談到這話題,以往他們的談話內容只有生意和打球,簡直像在跟客戶應酬。
有時候他會困惑地想,他跟妻子都是性情中人,為何生了一個兒子卻是又冷又硬?但或許鐵樹也有開花的一天,大器晚成也不錯。
雖然既丟臉又愚蠢,但齊劍雲相當好奇,還是問道:「女人到底要什麼?」
「我跟你媽結婚三十三年了,我從來都搞不懂你媽在想啥,她認為重要的我都覺得不重要,我認為重要的她都覺得是無聊。」齊展辰停頓了一下,微揚的嘴角透出幸福。「但沒關係,對於女人,你不用懂她,只要愛她。」
「愛?」齊劍雲只覺雞皮疙瘩直冒,這字眼讓他一陣不自在。
「對啊!就是愛,沒別的答案了。」齊展辰眼中透著慈愛和智慧,那是他活了快六十年來的結晶。「當你真正愛一個女人,她的快樂就是你的快樂,她的悲傷就是你的悲傷,你不用懂得太多,只要關心她、尊重她,自然就知道該怎麼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