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說要把他盡量留在這裡。不過好在距離邊關還有幾天的路程。既然留不住他,我可以在路上再想別的辦法嘛。」
走出門的時候,正好看到鳳玄城也在不遠的地方上馬車。小瑤遠遠地看著他上車的身影,小聲問:「你說這個男人會不會喜歡像我這樣的女孩子呢?」
「什麼?」檀香以為自己聽錯了。
小瑤笑得更加神秘兮兮:「我對他很有興趣,早晚要把他弄到手。」
「你是說鳳玄城?」檀香啞然失笑,「可是,你才不過認識他一天,怎麼會喜歡上他?」
「喜歡一個人還用好多年嗎?我看見他的第一眼就看上他了。哪有男人會像他長得這麼絕色動人?一舉手一投足都撩撥得人心裡癢癢的。尤其是他的臉,白得像玉,嘴唇紅得像櫻桃,我老早就想撲上去好好親一口。」
小瑤大膽的言詞差點把檀香嚇到,她曾經聽綠腰說過,嫵媚對鳳玄楓的動情只緣於一見鍾情,但是卻不是很能理解,為何一見到那個人,就可以在心中認定非君不嫁,非卿不娶?
「你喜歡的原來只是他的皮相。」檀香想點化她:「可是百年之後我們都不過是一具白骨,皮相再美又能如何?」
小瑤又搖頭:「百年之後的事情誰知道?我就喜歡他現在的樣子,喜歡得不得了。所以一定要把他弄到手才能甘心。你只說我,那你呢?你的眼珠子老是在鳳玄鈞身上打轉,該不會是你看上那個大冰塊了吧?」
檀香忽然沉默下來,小瑤低呼:「原來我猜得沒錯?你真的喜歡他?難怪你總是不想讓我靠近他。」
「我並不喜歡他。」檀香否定了她的判斷。
喜歡一個人,應當是像綠腰那樣,為了鳳玄澈整日咬牙切齒卻丟不開放不下,追隨他到天涯海角。
喜歡一個人,應當是像嫵媚那樣,為了鳳玄楓甘願放棄自己五百年的道行,哪怕承受再多的苦難也要以人身相守。
喜歡一個人,甚至應當是像小瑤這樣,對鳳玄城一見傾心,以佔有對方為己任,定要得到肌膚之親才甘願。
而她對鳳玄鈞,只是為了求得一個情劫,求得自己修行的圓滿,不會動心,更不會動情,哪裡談得上喜歡不喜歡?
「你不喜歡他?我才不信?」小瑤反問:「你若不喜歡他,為何被他罵了還要留在他身邊?為何他盯著你看的時候你的眼睛就特別有光彩?為何總要擔心我會對他不利希望我能離開?你帶我回來,不過是想看看我是不是真的能威脅到他,而不是想與他做對,若出了事情,你也可以方便援手。我沒猜錯吧?」
檀香的心弦崩地一聲,好像有什麼東西斷掉。她低垂眼簾,語氣冷漠:「你以你心度我心,自以為知道什麼秘密,其實不過是些妄想罷了。既然你執迷不悟,我又何必勸你?你只要記得『好自為之』這四個字就能保住你的性命,其他的,看你的機緣吧。」
小瑤笑道:「明明是在說你,你怎麼又扯到我頭上來?」看她剛才臉色倏然大變,若不是被戳中心事,她怎麼會忽然變得這麼古怪,說些似是而非,讓她半懂半不懂的話來?
隊伍前行。因為耽誤了行程,所以鳳玄鈞下令全軍以急行軍的速度迅速回到邊境的鳳凰城。
半路上,小瑤在馬車中與檀香說說笑笑,倒不是很著急的樣子。但是偶爾她會掀開車簾向外張望一會兒,不知道心中又在盤算什麼。
「那只狐妖,你是怎麼找到的?」檀香問出心中揣測很久的疑問。
「找她不難啊,我知道她要去找鳳玄鈞,我也知道些追蹤狐狸的方法,所以就在她必定出沒的路口等她咯。」
她說得如此輕描淡寫,卻又故意將重要的事情隱瞞。
「你怎麼知道她要去找鳳玄鈞?你又如何知道追尋她蹤跡的方法?」
小瑤笑道:「你又想套我的話了?你明知道我是不會告訴你的。不過你如果真想知道,倒也不難,你老實告訴我,你到底是什麼人?你到了這裡究竟是什麼目的?你肯說真話的話,我就肯說。」
檀香望著她笑靨如花,緩緩問道:「你此話當真?」
小瑤的笑聲停住,有些警醒地看著她。
檀香很鄭重地說:「你剛才說的話不會反悔麼?那好,你聽著,我本來是……」
「慢著慢著!」小瑤慌忙用雙手摀住耳朵:「別說別說!我不要聽了!我什麼都沒聽見!」
檀香一笑:「怎麼?不是你說的,只要我肯說出我的身份來歷,你就說出你的秘密嗎?」
「誰想到你竟然當真。」小瑤好像被嚇出一身冷汗,「我可不要陪你玩這個遊戲。你是什麼來歷你就當寶貝藏好,千萬別告訴我。」
「莫非,你的來歷竟比我的還難以啟齒?」檀香望定她,眸光幽幽。「你也許不知道,我有通天之眼。任何人,只要讓我看到她的眼睛,就會知道她的過去一切。」
小瑤臉上的笑容褪盡,「你騙我?」
「天下的能人異士多得很,你應該知道這並非不可能。」
小瑤的身子向車廂後面縮了縮,連眼神都避開到一旁,像是生怕與她對視。
檀香展顏一笑:「原來你也並非天不怕地不怕的。」
小瑤困惑地偷偷瞥著她,不知道剛才她說的那些的話到底有多少是真的。
檀香之所以要當著她的面揭破一點關於自己的秘密並不是真的想告訴她什麼,而是要藉著這幾句話讓小瑤知道顧忌。
直覺告訴她,這個少女的出現可能會給鳳玄鈞,鳳玄城,給她,甚至整個鳳國帶來某場前所未有的災難。
她很想用天眼看清楚小瑤的身世之謎,但是又怕因為自己的插手給鳳國的歷史帶來違背天意的扭轉。
除了鳳玄鈞與她的情劫之外,她不應做任何更改歷史走向的決定,哪怕她的確有這個能力。
突然,兩聲如山搖地吼般的巨響分別在隊伍的前方後方同時響起。
大軍驟然停止了前行,這支訓練有素的隊伍也亂成一團。
檀香和小瑤都跳下馬車,急問道:「出什麼事了?」
一個從後方跑來的士兵急急地說:「有人在我們的前後埋伏了火藥,炸死了我們幾個兄弟。」
檀香的手指輕顫。死亡,這就是死亡。已經活了上千年的她卻是第一次這麼真切地與死亡相遇。
隊伍的前後?前方不就是鳳玄鈞領兵的位置嗎?
她不顧一切地衝向前方,那個士兵還在喊:「檀大夫,別過去!也許敵人還有別的埋伏……」
但她根本就聽不進去,眨眼間就奔到了前面。
火藥的威力很大,炸起了滾滾黃煙,許多士兵都被黃煙兜頭罩下,渾身髒兮兮地在原地使勁兒地咳著。有些人身上還帶著血。
「王爺呢?王爺在哪裡?」她連聲追問。
驀地,一隻大手從後面拉住她的胳膊,將她拉進一具寬闊的胸膛中。
「誰讓你到前面來的?不知道這裡危險嗎?」洪亮的,熟悉的聲音從頭上砸下來,她驚喜萬分地揚起臉,看到他如其他士兵一樣,渾身的沙塵,胸前,手臂上,沾著不少的血絲。
「你傷到哪裡了?我,我給你包紮。」她幾乎掩飾不住自己臉上的被恐懼和驚喜交織的古怪表情,若被鳳玄鈞看到,應該會覺得奇怪吧?
但鳳玄鈞根本無暇看她的表情,將她拉到道旁後鬆了手,「你去看看其他受傷的兵士,盡量不要落單。」然後他丟下她又衝到前面去。
她急喊:「你的傷……」
「海琪,叢明,奉先!立刻集合隊伍,清點人數!」他疾如風快如火的聲音已經在十幾丈外了。
她扭轉頭,環顧官道上如今的景象,不由得呆住。
隊伍的損失似乎還在她的想像之外,到處都是傷患,到處都是血跡。
原本以為自己是沒有心的,但是胸前卻有某種東西在拚命地衝撞,似乎要撕裂她的身體奔跳出來。
恍然間,她想起了一件重要的事情:鳳玄城的馬車不就是在靠近隊尾的地方嗎?這時她才發現小瑤既不在自己的身邊,更不在她們所乘坐的馬車旁。
於是她折回頭向隊尾直奔而去。
在鳳玄城那輛豪華惹眼的馬車旁,她看到了鳳玄城。
他的胸前是一片殷紅的血跡,染透了他雪白色的外衣。長長的睫羽蓋住了他漂亮的眼睛,看上去他好像已經沒有了生氣,猶如死去。
小瑤原本半跪半坐在他的身前,顯然她也慌亂了手腳,神色慌張地搖晃著鳳玄城的身體,「喂,你醒醒!千萬別睡著,否則你就沒得救了!」
檀香推開守護在鳳玄城身前的幾名士兵,急步走到他身前,蹲下身探了探他的鼻息——還好,還有一絲氣。
她對小瑤疾言厲色地問道:「你究竟想讓他死還是想讓他活?你若再晃他,他的最後一口氣也保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