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節前夕——
順治皇帝帶著幾名嬪妃來到洛陽,準備大啖玲瓏坊的美食,來到城中才聽聞近來玲瓏坊發生的事,當下決定在此停留,直至案情明朗。
馬大人接令後,不敢怠慢,一方面下令嚴加守備,以保護皇上和眾嬪妃的安危;一方面則請唐怡亭加快腳步,盡快採集足量的萱草,好解開這製作萱草酥之謎。
只是,玲瓏坊雖照常開強、餐點照出,可只有詳知內情的詠詠知道,唐怡亭做出來的餐點已經失了以往的水準……
都怪那該死的敔王!
他莫名其妙地說要回敔家堡後,就再也沒有回來過。
十多天過去,她已經從小姐口中得知,他並沒有恢愎記憶,只是回去討解藥,好證明他對小姐是真心的。
可既然只是要證明,卻一去不回,不托人帶訊,教人一顆心就這樣懸著,這比前年他休掉小姐還教人難過吶!
瞧小姐那副失神的模樣,她就心疼,恨不得把負心漢敔攸湑抓來痛打一頓。
「小姐,你又在發愣了!?」
唐怡亭一驚,若無其事地攪動著鍋裡的菜。
「我哪有在發愣?我是在想該怎麼證明萱草酥……」
「你別騙我了,萱草也採齊了,明兒個就要上場了,你還有什麼好煩的?」詠詠一副心知肚明的模樣。
「我、我是不想再公開一道菜罷了,那太便宜了郁老闆。」她嘴硬道。
「是沒錯啊!可眼下也沒有更好的主意了。不過,我很懷疑,明天你真能做得出來,還確實沒做錯。」
「我當然做的出來。」她倔強地說道,不想承認自己自那天開始,做出來的菜色往往與原來的不同。
「是嗎?那是誰在錢錢肉上灑魚片?又是誰在泡菜上頭灑肉絲?還有雞宰也不宰的整只下鍋,那炸雞腿裡放……」
「詠詠,不要再說了。」唐怡亭面紅耳赤地阻止道。她知道自己近來的確是失常了,然,只是失常這麼簡單嗎?
怕是連心都失了。
「不說,不表示問題不存在。你想他吧?」詠詠湊上前,發出驚人之語。
「他……哪個他?」
「還裝,就是那個他、你的他啊!」
「才、才沒有。」唐怡亭垂下眸,怎麼也不願意承認。
「少來了,我說你在想他回去之後吃了解藥發現真相,必定更討厭你,不會再來了吧……我說的對不對呀?」
「別胡說了。我現在沒有心情想這些。「唐怡亭狀似無意,可由心而起的波讕卻是不息。連詠詠都明白她的心思了,他卻不明白……
「好啦!你要嘴硬不承認也沒關係。不過,如果你還想和那傢伙復合,就得有長期作戰的準備。別忘了他身邊還有個狐狸精……」
聞言,她在心底歎息。
就是想到他恢復記憶後,會選擇與璟馨在一起。而這短暫的相處,就是老天好意留給她此生最美的回憶……
「那我只有祝福他。」她斂下眼,佯裝無所謂。
「但願你有你說的那麼輕鬆。」詠詠語帶深意地說道。
是了,她不輕鬆,但還能怎麼辦呢?一直以來,她都因相貌平凡、不識字而自憐著。她平生沒有做過什麼錯事,上天為何要這般考驗她……
她再輕歎了一口氣,眼下只有努力做好分內的事,其他的,她不要再想了……
第十章
八月十五中秋節到,洛陽舉行萱草酥公開表演製作過程,由於這次有皇上和嬪妃們在場,所以場地由公堂移到戶外,搭起棚子和借來不少椅凳供百姓一睹皇帝聖顏以及食神高明的廚藝。
人總是愛看熱鬧的,不論是來看皇帝還是來看食神,抑或是來嘗萱草酥的味道,因此幾乎所有的洛陽百姓都來了,擠爆會場。
「各位,現在請唐師傅為我們製作萱草酥。」
「哦——」鼓掌聲與叫囂聲齊出,現場歡聲雷動。
場外,兩大木箱裝著的是新鮮萱草,前日由縣外運抵;烘製的工具也來到場內,幾個幫手忙碌地搬運著昨晚她預先烘好的萱草酥,準備分送。
只見唐怡亭抓起一大籠萱草放人大壅之中,再拿起大杵奮力地搗著,幾名大漢見狀,上前想幫忙,卻被她阻止。
「這搗碎萱草所用的力道與速度都必須一致,得有經驗的人才拿捏得準。」
「哦,原來如此。」眾人會意地點頭,遂退下去,讓她一個人好好做。
緊接著,需摻入水一麵粉,也就是她將公開獨家秘訣之際,一陣由遠至近的聲音響起,打斷了她的動作——
「等一等!」
熟悉的嗓音教唐怡亭拿著碗的手顫了下。
他來了?
她又慌又疑地抬起眸,見了他,禁不住屏息。
「敔王,是敔王來了。」
看戲的人們認出了來人,紛紛驚叫。
敔攸湑俐落地下了馬,筆直地往唐怡亭的方向走來,眼底直勾勾地瞧著她,對旁人的指點與猜忌絲毫不理會,甚至,見著了皇帝和馬大人也沒有下跪行禮。
那倨傲、放肆的態度,就如一頭狂獅般,不因時、因地、因人而有所改變。
在他的盯視下,她全身無法動彈。
他是來找她算帳的,還是來警告她?抑或是想當著眾人的面,羞辱她、教她難堪?
她的心狂跳不已,除了等待他的審判,她什麼事都做不了……
「大膽敔攸湑!看到皇上和諸位貴妃,居然不下跪!?」馬大人出聲道。
敔攸湑聞言,朝穿著龍袍的皇上略點個頭,算是打過招呼了。
「呼,好大膽啊!」見著的人莫不發出驚訝之語。
馬大人見狀更是汗水涔涔,小心翼翼地瞥向聖顏,害怕皇上生氣。
可敔攸湑才不在乎其他人的反應,他走近唐怡亭,道:「我是她的助手。」
「皇上,這……」
「無妨,他既是助手,就用不著跪來跪去的,繼續吧!」順治揮揮手。
他見此人樣貌英挺勃發、眉宇間氣勢不俗,還有他不懼強權的態度,想必是真有些本領,遂不計較他的失禮了。
「是。你們還不快開始!?」馬大人暗叫了聲好險,轉身催促。
「這萱草酥不必做了。」敔攸湑當眾說道。
此言一出,現場的人莫不露出愕然狀。
「你胡說什麼?不做我怎麼證明自己的清白?」唐怡亭蹙眉望著他。
「你依我就是。」敔攸湑在她耳邊低喃,隨即要人將她昨夜趕出來的萱草酥搬上來,才掀蓋,一陣陣濃郁的花香味便飄散了開來。
「是萱草的味道!」
「不對,甜甜的,是糖味!」
「各位用不著爭。是糖味還是花香味,一個時辰過後便知。請各位稍候片刻,答案便揭曉了。」說罷,敔攸湑拉著唐怡亭往台下走。
「你幹什麼?這事馬虎不得……」她掙扎道,實則害怕與他獨處。
「我有話同你說。」
「你想懲罰我戲弄你嗎?」
沒聽出他口氣裡的溫和,與以往的霸悍不同,她下意識地迴避著他。
「你有戲弄我嗎?」敔攸湑問。
在他吃了解藥之後,爺爺才告訴他,他吃的根本不是什麼懺悔丸,而是「老實丸」,為的就是要他吐實,將心裡對她的真正感覺表現出來,他才恍然驚覺,一直以來,她對他的情意,他一點一滴都記在心頭,而他也在不知不覺中改變了對她的想法,悄悄地將情果種下。
如今情果已萌芽,他內心裡的真實情感都在她面前展露無遺了,回想這幾日來的種種,他反倒有些彆扭。
從來他就不是個會說甜言蜜語,追求愛情和夢幻這種東西的男人,教他來面對她說明一切,他是有障礙的。
但,最要緊的一點是,他終於想起在出事前,腦子所想的善心姑娘、解救正在失憶的他的姑娘,還有他的妻子,都是同一個人……
原來,心所屬意的姑娘一直都在他身邊,只是自己的大意和排拒,教他錯過了她。
他是那樣的遲鈍,壓根兒稱不上是精明、不可一世的敔王。
若他可以聰明些,快些體會出對她的愛戀,那麼,他們不會浪費了這麼長的一段時間。
「我不覺得那是懲罰。」他繼續說道,「是我盲目,才會休了你。彌願意跟我回家嗎?」
她呆愕地看著他。
她在作夢嗎?所以看見一個虛幻的他來邀她回家?
「你不是恢復記憶了?還是……爺爺根本沒給你解藥?」所以他今天才會來……
「若是沒有吃了那藥,我也不知道自己對你有那麼深、那麼深的情感。也許是上天給我的報應,才會讓你這般不相信我。可亭兒,我是很認真的。在娶你的那天開始,我就告訴自己,只要你是真心、善良、對長輩盡孝的,我便會試著接受你,畢竟,你知道我不是自願娶你……」
「我知道。」她點頭,她當然知道他不是自願的,是以他才會想盡辦法趕她走、休離她!
「可我娶了你之後,聽來的、看到的,都是你的美好和讚美,也許在那時我便注意著你、接納你……這也是為什麼後來當我知道你可能毒害爺爺和娘時,我會如此憤怒。若不是對你期望太高、對你在乎,我怎會因為自己看錯了人而失望?」他訴說著那一段,只是當時他並不以為那失望是因為因舄愛。因為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