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谷羿羯陰沉的臉,她淚流滿面。「你知道我為何一直想去度蜜月嗎?因為我好想好想拉著你離開這裡,離開這座悶死人的城市,讓你忘了我們兩個是商業聯姻,忘記你的『谷氏金融』,也忘記我所代表的『金星企業』。你不是金融鉅子,我也不是集團千金,我們只是單純的男人跟女人,只是一對最平凡的夫妻,可以同甘共苦,一起面對婚姻中的風風雨雨,就算摔了一大跤,還是可以手拉著手,相互扶持地站起來。」
她苦笑,笑容卻比哭泣還難看。「我很笨、很愚蠢,對不對?哈,真抱歉,你就是娶了一個既愚蠢、又很不切實際的女人,你現在應該很後悔吧?」
一口氣說完想說的話後,她不再看他一眼,絕望地轉身離去,雙腳像是被灌了鉛塊般,每一步都走得好艱辛、好沈重。
她筆直地走向出口,離開醫院。
而谷羿羯依舊面罩寒霜,一動也不動地站在原地,像是一尊冰冷的化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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谷羿羯留在醫院陪伴敏晶,確定她的病情已經受到控制後,他在午夜上車,讓司機送他回家。
—整個晚上,雖然他人在敏晶身邊,可整個腦海都在重複著綠喬對他說過的話,以及她那絕望的神情。他不懂,真的不懂,她的表情為何那麼悲傷?他並沒有說錯啊!沒有好好照料敏晶,本來就是她的錯。
畢竟,她是這個家的女主人,她理應料理好家裡的大小事情,讓他沒有後顧之憂地在商場上衝刺,擴展更大的版圖才是。
美國的分公司出了點狀況,原本他想搭機前往的,可是,這會兒不但敏晶住院,綠喬的事也讓他提不起精神。
撥了通電話給財務部經理,他決定把這件事交給經理全權處置,要他立刻啟程前住紐約。
煩躁地摔下手機,谷羿羯坐在豪華轎車的後座,無神地望著窗外不斷飛逝的夜景。
可惡,他要的明明就是一個乖巧聽話的老婆,她不該有太多的個人意見,應該唯他的命令是從才對!可安綠喬根本不是那樣的女人!她看起來纖弱,體內卻有一股強大的力量,個性超級倔強,脾氣也不溫馴可愛,老愛跟他唱反調。但……真是見鬼了!他發現自己居然不討厭她的倔強,反而欣賞起她這部分的特質,他甚至很享受跟她唇槍舌戰的快感,喜歡看到她那張刁蠻又不肯屈服的小臉。
陰鬱地鎖著劍眉,谷羿羯知道這不是好現象。他的行程表排得滿滿的,他最好把全副的心思都放在公事上,別浪費時間去理會妻子的喜怒哀樂,畢竟,比起動輒上億元的合約,一個女人的眼淚又算得了什麼,不是嗎?
他怎麼會變得這麼猶豫不決,竟讓她的淚眼控制了心思?他最討厭被外人干擾心神了,尤其是一個女人!
他暴躁地低吼:「該死,不過是個女人啊!我怎麼可以讓一個女人搞得心浮氣躁呢?就算她的嫁妝是『金星企業』,可她還是一個女人,她應該對我唯命是從,不該有這麼多的意見啊!居然還敢跟我吵架?真是反了!都是我慣壞了她,才會讓她越來越囂張,現在居然還爬到我頭上來了!」大男人主義的谷羿羯喃喃罵著。
車子已經抵達家門口了,下車前,谷羿羯再度告訴自己——一定要好好地訓誡她,告訴她,女人不該有太多意見,只要好好服從男人的命令就行了!
他以為綠喬會在玄關迎接他的,就像婚後的每一個夜晚,不管他多晚歸,她總是會立在玄關前等他,給他一個溫暖的笑容,然後關心地問他餓不餓?要不要吃點什麼?
但下車後,他居然沒有看到綠喬的身影,從玄關一路走入客廳,也不見她的人。
奇怪,這是從來沒有過的現象。綠喬呢?她在二樓的主臥室嗎?為何沒有下樓來迎接他?
僕傭恭敬地立在玄關迎接他。「少爺,您回來了。您需要宵夜嗎?還是要喝杯參茶?」
谷羿羯臉色鐵青地把公事包和外套交給管家,懶得回答任何問題,匆匆拾級而上,直奔二樓。越接近主臥室,原先漾滿怒火的臉龐就越是多了抹憂慮。奇怪,她為何沒下樓迎接他?是不是身體不舒服?
匆匆推開古典的門扉,映入眼簾的卻是一室的空寂。床上沒人,沙發上沒人,浴室裡也沒開燈,不像是在洗澡。房內唯一的燈源來自梳妝台上的小燈,他走過去,看到桌上擺了一張字條。
谷羿羯拿起來,只見上頭寫著——
有關敏晶發病的事,我真的非常抱歉。希望她狀況穩定,可以早點出院。另外,請你相信,你的家人就是我的家人,我絕對沒有不歡迎她。
我暫時離開家裡幾天,等到心情穩定後再回來。
綠喬
這是什麼?谷羿羯錯愕地瞪著字條,銳利的眼神幾乎要把紙張瞪出一個大洞。見鬼了!她把他的心思搞得無比紊亂,他有很多問題想問她,而她居然一溜煙地消失了?
「可惡!是誰准她離開這個家的?她應該先徵求我的同意!造反了,真是造反了!」憤恨地吼著,谷羿羯用力把宇條揉成一團。這女人真是越來越大膽了,竟敢離家出走!
粗魯地拉開領帶,他煩躁地在房裡走來走去,打開所有的燈,甚至把音響也打開了,但還是覺得房間突然變得好大、好冷清,而且昏昏暗暗的,沒有半點生氣。
以前,不管他多晚進來,這個主臥室裡永遠都會有一道悅耳溫暖的聲音迎接他,會有人幫他解下領帶,會有一雙暖暖的小手服侍他,房裡也會有一股淡淡的玫瑰芳香。
谷羿羯呆站在偌大的屋內,第一次覺得這個居住多年的房子居然令他感到陌生,好像有一種重要的東西被奪走了,但,他還不知道那是什麼?
真煩!他更加沮喪。空調是不是壞了?為何他坐也不是、躺也不是?
失神地走到化妝台前,看到上頭擺了幾瓶保養品,他拿起一瓶身體乳液輕嗅著。這是綠喬最喜歡的乳液,帶著玫瑰的香味,她總是喜歡在身上抹點玫瑰乳液再入睡,所以連床單上都殘留著這股芳香。原本他不喜歡任何香味的,但不知何時開始,他居然習慣了這股香味,甚至還要輕嗅著屬於她的味道,才能安然入睡。
太可怕了!結婚才三個多月,但安綠喬對他的影響力似乎遠遠超過他所知道的。他的大腦自動記憶著她的笑容,他的身軀懷念著她的髮香、她的體溫……
該死!他好想她!他應該對她的離家出走感到氣憤,但他的大腦、他的軀體,他的靈魂都在想念她,想念那個倔強,卻有著一雙漂亮眼睛的女人,想念那個夜夜躺在他身邊的女人。她脾氣不好,她很會跟他吵架,但……他就是無法克制地想她,想到胸膛發燙,想到整顆心都亂了。
綠喬到底去哪裡了?她會不會是去投靠哪個朋友了呢?谷羿羯拿起電話,想撥打給她的朋友,卻赫然發現——他不知道電話號碼。
他居然連綠喬有什麼好朋友都不知道。
她平常跟誰來往?姊妹淘是誰?喜歡什麼消遣?愛去哪裡逛街……這些,他通通都不知道。
谷羿羯挫敗地抹抹臉,第一次察覺到,自己似乎真是個失敗的丈夫。除了把安綠喬娶回家之外,他對她根本一無所知。
他想起上次吵架時,她對他的怒吼——
「我不只是「金星企業』安大鴻的女兒……更不是一項投資商品或是生孩子的工具,我是安綠喬!你瞭解嗎?我是安綠喬,不是安紫芹,也不是其他大財團的女兒,我是安綠喬!你知道我喜歡什麼顏色嗎?知道我最喜歡什麼食物,不吃什麼嗎?你知道我喜歡看什麼書嗎?知道我有什麼好朋友嗎?你知道我的生日嗎?」
當時,她的眼底佈滿了淚水。
他又想起今天在醫院時,她泣不成聲的那些話語——
「你知道嗎?我常常在想一件事,我多麼渴望我不是安家的女兒,只是一個很平凡的女孩,沒有萬貫家財,也不代表『金星企業』。我更希望,你不是『谷氏金融』的負責人,只是個普通的上班族,甚至是個窮光蛋……倘若,我們不是在這種狀況下相遇,不是一見面就要商業聯姻,你會不會……會不會多喜歡我一點?也許,你就可以看到我的本質,你會對我有比較多的感覺,你會知道我是一個女人,一個活生生、有血有肉、有喜怒哀樂的女人,而不是一張資產負債表。」
他把她傷得那麼深嗎?谷羿羯緊抓著身體乳液,驚覺自己的無情。他讓他的妻子這麼痛苦嗎?他沒有把她當成一個女人好好地呵護,他只是不斷地提醒她——他要娶的,是「金星企業」,而不是安綠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