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我不是跟你說,我今天晚上就要回台北嗎?我要躺在自己的床上,我要回家!」她雙眼噴火有著難掩的激動。
瞥來一眼從容的目光,他雙手一擺。「請便。」
「臭猩猩!你這只天殺的臭猩猩!」理智已經潰堤,失控的沙芙娜耐性盡失的在他面前狂吼著。
該死的男人,明知道她一個人根本走不出這荒郊野嶺,更何況現在天色已經暗了,任她有三頭六臂,只怕也回不了台北,睡不到她的溫暖床鋪。
看了一眼四周的環境,還真不是普通的恐怖!
「這附近難道就沒有住戶嗎?」眼前的荒郊野嶺讓她沒了氣勢,只好囁嚅著問道。
「有啊,翻過這山頭,應該就有了。」
「……」狠狠瞪他一眼,她頹然的坐在地上。
長這麼大,第一次在這種鳥地方過夜,心裡真是五味雜陳。
咦,等等,那晚上睡覺怎麼辦?該不會要和他一起睡在帳棚裡吧?
萌生戒備的眼珠銳利的打探了一下,兀自嘀咕,「不行不行!沙芙娜,妳可不能糊里糊塗的,這隻大猩猩居心叵測,不防不行啊!」
瞿易修掃了她一眼,發現這女人似乎無時無刻都會自言自語,也不曉得在嘀咕什麼,一張小臉不是殺氣騰騰,就是煞有其事的嚴肅模樣。
「快來幫忙搭帳棚,要不然妳今天晚上就給我去樹下睡石頭。」
聞言,她心不甘情不願的起身。
大猩猩一定是故意的!瞧,竟然連帳棚都準備好了,心機深沉的傢伙!
沙芙娜摩挲下顎暗自思忖。沒關係,沉著應變就是了,如果今天晚上這隻大猩猩敢對她毛手毛腳,哼哼,她就讓他當中國最後一個太監,絕對不會輕易放過他!
喀嚓、喀嚓!蘊藏殺氣的手指頭靈活的揮動著。
在瞿易修清醒的掌控下,嬌滴滴的沙芙娜當起跑堂的夥計,總算固定好帳棚。
幸虧那只笨猩猩沒忘記準備糧食,要不然這叫天不應、叫地不靈的地方,還真不知道要吃啥。樹根嗎?還是石頭?唉!
她望了手中的食物一眼,雖然是礦泉水加麵包,不過總算是食物,如果不想餓死的話,那就乖乖的吃下去吧。
第八章
嗚嗚……她好想念路易絲茶館裡的桂花烏龍哦,還有香噴噴的紅酒燉牛肉、鬆餅、烤布丁……啊!不能再想了,再這麼奢想下去,只怕今晚就要捱不下去了。
「不想吃?」瞿易修望著她咬了三、四口的麵包,沒等她回應,便伸手搶了過來,「那我吃好了。」然後忙不迭的送進嘴巴裡。
「喂,瞿易修,那是我的……」看著麵包在他口中迅速消失,沙芙娜的吶喊抗議也跟著消失。
沒了!她的麵包被大猩猩嗑光了!
一把怒火兇猛的在她身體裡竄燒,忍著將眼前的大猩猩五馬分屍的衝動,她渾身僵硬的站起身,「我要去睡了!」
瞿易修不動如山,悠閒的喝著他的礦泉水,置若罔聞。
半晌,他也跟著鑽進帳棚裡。
還沒來得及躺下,沙芙娜的腳已經掃了過來,橫在他們之間。
呿,又是腳,這個女人怎麼那麼喜歡拿自己的腳當武器?
「腿不長,就不要這樣自曝其短。」他冷冷的說。
毫不掩飾她的凜凜殺氣,沙芙娜惡狠狠的捂下狠話,「我警告你喔!」
「行,我讓妳警告。」他一屁股坐下,好整以暇的等待著。
「帳棚所屬範圍一分為二,這邊是我的,那邊是你的,咱們誰也不許侵犯對方的地盤,」不知打哪來的一根樹枝飛快的橫在他們之間,「喏,這就是界線,楚河漢界不許跨越。」
「隨便妳。」他和衣躺了下來。
「誰敢破壞規矩,那就……」
「那就祈禱台灣黑熊來把這傢伙叼走吧!」他以一派悠閒的口吻吐出嚇死人的話。
「台灣黑熊?你說這裡會有黑熊出沒?那不是在動物園才有的玩意兒嗎?」沙芙娜頓時心驚膽跳。
「原始山區有很多保育動物,台灣黑熊數量減少不代表已經絕跡,畢竟這是牠的地盤,難保牠不會到這兒來,我們畢竟只是擅闖者,所以請搞清楚主客關係,黑熊會在動物園出現是因為人類的自以為是,事實上大自然才是他們真正的家。」瞿易修為黑熊發出正義之聲。
黑熊……她該不會要在這種地方遇上黑熊吧?揪著忐忑的心,沙芙娜開始不安了起來。
她不愛動物,一點都不喜歡,別來!黑熊別來啊!
惴惴不安的躺在帳棚裡,兩人有志一同的背對對方,帳棚裡只聽聞兩人的呼吸聲,外頭山間的晚風幾度吹得帳棚搖晃,搞得膽小的沙芙娜草木皆兵,一雙眼開開闔闔,就怕帳棚外會冷不防的冒出一隻龐然大物,把委屈又無辜的她給拆解入腹。
揪緊衣襟,不讓山裡的寒冷侵襲自己,她全身縮得像只小蝦米。
累,真的很累,她的腳酸到近乎麻痺,身子也冷得發顫,台北的家讓她異常想念,偏偏此時的時間卻是過得格外緩慢。
不知寧靜了多久,「睡了嗎?」瞿易修出聲問。
「嗯。」不置可否的應了聲,帶點埋怨和無奈。
「沒想過要學游泳?」
「學不會。」因為老是學不會,所以她像貓一樣,益發的害怕和討厭水。
「想不透。」
「什麼東西想不透?」
她才想不透呢,為什麼好端端的要接這種爛攤子?為什麼好端端的她得睡在這種荒郊野嶺?為什麼好端端的會惹了一身麻煩?為什麼、為什麼……
她開始後悔簽了那什麼工作保障契約,然後把自己給逼進死胡同。
「為什麼妳落水的時候不掙扎?」
「嗯,我也不知道,可是……掙扎有用嗎?」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不掙扎,可能是怕極了,連最基本的求生本能都喪失,她也不知道為什麼當時的自己,會連揮舞四肢都辦不到!
她曾經想要克服,可是越是勉強卻發現情況越發嚴重,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麼,就是極度恐懼。
「小時後落水過?」
「沒有,純粹是不會游泳、不愛游泳、不喜歡游泳,潛意識的一種抗拒。」
「真像一隻貓。」他說,兀自玩味的想著像貓的女人。
「嘎?」
他換了個話題,「她叫芃芃?」
動動身子,她有些詫異。「你怎麼知道?」
回想起第一次進入路易絲茶館的插曲,「第一次到路易絲茶館,我聽到妳們m這樣喊她,而且半夜她幫我開門時便很大方的自我介紹了,這點,她比妳這個媽媽好多了。」最後仍不忘揶揄這驕傲的女人。
鼻子發出一聲冷哼,心裡不住的詛咒這個可惡的男人。
「芃芃真的是妳的女兒?她……幾歲了?」
沙芙娜肯定的出聲捍衛,「當然是!她當然是我女兒,而且是亭亭玉立的十五歲。」
嚇死你,嚇死你!聽聞她有個十五歲女兒而嚇死的男人不在少數,多一個瞿易修也沒差。
芃芃是她的寶貝,她打從心裡要保護的人。
「他父親呢?」
「不知道。」說得似是篤定卻又模稜兩可。
瞿易修翻過身子發出窸窣聲響,無言的望著嬌小的身子。
「妳還掛念嗎?」
「掛念?掛念誰?」
「芃芃的父親。」
沙芙娜聞言,忍不住噗哧笑了出來。掛念?有啥好掛念的?不知怎麼的,她就是覺得想笑,忍不住悶著頭哈哈大笑起來。
忽地,瞿易修撐起身子望了過去,「妳笑什麼?」表情十足不悅。
正在揩著眼淚的她忽地斂去笑容,警告的瞪了一眼,「e,不要跨越界線。」
她提醒他注意腳邊的樹枝。
那模樣彷彿在告誡他,若是膽敢越雷池一步,鐵定要他付出性命當作代價。
瞿易修不滿的掃她一眼,旋即又倒過身去。
然而一思及她心裡有可能還懷念著某個男人,便不是滋味了起來,胸口好像漲滿了什麼似的不爽,如果可以,他真想把那個遺棄她們母女的傢伙抓過來狠狠揍一頓痛快。
「哈啾!」沙芙娜打了一個噴嚏。
「是不是會冷?」
「才沒有。」她倔強的縮著身體,揉揉鼻子。
「喏,外套給妳。」
「不要,我不冷,我只是鼻子發癢。」不想接受他的好意。
「拿去!」瞿易修凶巴巴的命令。「還是妳希望我親自抱著妳睡?」
二話不說,沙芙娜趕緊伸過手臂,一把搶過外套裹在自己身上。
說真的,這山上還真是見鬼的有夠冷,打從入夜開始,她就覺得渾身發冷,始終無法安然入睡,又因為實在死愛面子,所以倔強的不願出口示弱。
暖呼呼的外套上有著大猩猩的氣息,溫暖……卻也讓人滿腦子胡思亂想。
忍耐、忍耐,睡著就好了,露宿荒野的惡夢應該很快就會結束。沙芙娜如是安慰著自己,雙腿極度腫脹,加上肚子極度飢餓,人極度的疲累,她不禁心想,在有生之年她都不會忘記今天的極度慘狀,絕對不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