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天色有點晚了,對何奈恩這樣忙碌的粉領上班族而言,該是睡美容覺的時刻。
然而,穿著睡衣、剛敷完面膜的何奈恩還坐在電腦前聚精會神,雙手不停在鍵盤上飛舞,嘴角不時露出淺淺的微笑。
她正在參與一個交友網站的主題聊天,幾個上班族男女天南地北閒聊,從生活的現實、生命的哲理、慢慢竟說到命理去了。
何奈恩對於虛擬的網路一向沒有多大興趣,連時髦的網拍都不放心去購買,更別說是網路交友,這次她會破天荒登錄「愛情公寓」為基本會員,甚至還加入會客室與陌生人聊天,全是因為她所任職的「華瑞廣告」公司接下這個網路交友網站的CASE,負責主導企劃的她一定要比任何人都瞭解這產品才行。
上網是會上癮的——以前何奈恩不相信這個說法,現在她習慣下了班後,上來晃晃,而上癮的感覺不知不覺中在心底扎根,尤其在一堆陌生人裡面發掘某個跟自己理念相同,或談得來的對象,就會特別期待能與「他」或「她」多聊幾句。
就像現在——一群陌生人正為了命理各執一詞,有個匿稱為「小紫薇」的女孩便與另一個號稱精通子平八字的「雨不揚居士」討論起算命的真實性。女人都喜歡的話題,偏偏有個匿稱為「巡狩者」的男人不時放出冷箭,不是口出惡言,而是帶點幽默的黑色笑話把大家堵得啞口無言,何奈恩對他印象深刻,感覺他很有自己的見解。
小紫薇:既然你功力那麼高深,不如幫我算一下婚姻、事業好了。
雨不揚居士:如果你抱持懷疑,算再准也沒用。真要算的話,把八字生辰傳給我。
小紫薇:這、不好吧?我們又不認識,怎麼可以把私人資料給陌生人?
雨不揚居士:唉,算了算了 你對人防衛心這麼重,不必算也知道你不會碰到什麼好機會。
小紫薇:嗚……人家好想知道我以後的老公是什麼樣子?我可不可以傳我男朋友的八字,你看看他是不是我的真命天子。
巡狩者:小紫薇,這樣不太好喔!萬一你男友是大富大貴的命,說不定以後當總統都有可能哩!到時被「雨不揚」半路攔截,豈不虧大了?
雨不揚居士:呿!「巡狩者」你給我惦惦!就算我很「哈」男人也不會這麼缺德,你不要挑撥我們。
小紫薇:對嘛!我相信「雨不揚」姐姐不會這麼做的。姐姐,我要傳什麼資料給你?
巡狩者:傳公立醫院體檢表和私人資產負債表,這兩樣最實際,其他不重要。
追殺比爾:哈,我贊成「巡狩者」的意見!除了那兩張表,我建議再加上警局發出的良民證,證明他沒有殺人放火等不良前科,最好再追加一份保險清單,看看他那條命值多少——
巡狩者:要不要多加幾張專業證照?現在社會沒證照很難討生活的。
追殺比爾:同意,這些東西比什麼星座八字更具參考價值。
巡狩者:耶,終於有知音了!
何奈恩忍不住對著電腦螢幕笑了起來,她用「追殺比爾」這個匿稱完全是隨興所至,恰好「巡狩者」這名字也殺氣十足,自然對他印象特別深刻。
後來,兩人多次並肩迎戰其他網友唇槍舌劍的圍剿,慢慢地他們愈來愈熟悉,後來就像是多年老友似的,每天時間一到就會上線去尋找、等待對方……
上交友網站是為工作所需,認識「巡狩者」更是意外,何奈恩絕對想不到——這位隱在電腦螢幕裡的網友,日後會在她的生命中掀起精采的波濤洶湧。
第一章
「這是什麼意思?」何奈恩怒氣沖沖把企劃卷宗丟到上司包鴻慶桌上。
「我的大小姐,你是怎麼啦?」放下手邊的工作,包鴻慶堆滿笑容道:「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客戶不過是要麻煩你再……嗯,再修改一點點……就一點點而已。」
為撫平何奈恩的怒氣,包鴻慶還特別強調道:「我的美人兒,拜託啦,你也知道這個客戶對我們很重要,麻煩你再改一點點就OK啦。」
「還要再改一點點?」何奈恩杏眼圓睜的提高分貝。「上次的一點點,是整個推翻。還有……包大老闆,這已經是第四次修改了,那個經營『愛情公寓』的傢伙到底想怎樣啊?」
她真是快氣瘋了。
進入廣告界那麼多年,哪個業主敢駁回她的東西三次以上,也不過就是個經營男女交友的聯誼網站罷了,那傢伙幹嘛這麼龜毛?
「包大人,可不可以讓我當面跟他溝通一下,再這樣大翻案改下去,整個小組都會瘋掉!為了做他的案子,我們每個組員都親自上去加入會員耶,還交了會費,每天犧牲睡眠時間上網去鬼扯淡兼做市調,這樣付出還不夠用心嗎?」何奈恩幾乎是以咆哮的語氣吼道:「我還有其他業主要照顧,不是只有他一個老爺要侍候!」
「你很用心,我都明白。」包鴻慶苦口婆心的勸慰道:「他就是覺得他的『愛情公寓』跟其他交友網站不一樣,目前你所提的企劃案還沒切中他要的核心。」
「切中核心?」何奈恩咬牙切齒。「再囉唆下去,你等著看我會不會拿把西瓜刀去切他個八塊丟進太平洋餵魚?!」
「唉,姑奶奶,你別氣成這樣,我也很努力的跟他溝通了。親愛的小恩,你也知道,從事網路工作的大都是一些只懂科技不懂行銷的『科技怪咖』,你就多擔待些吧!」包鴻慶笑得臉頰發酸,差不多要跪下來求她了。
「這不是擔不擔待的問題,而是……」何奈恩火氣很大,卻被包鴻慶打斷她的口沫橫飛,推著她坐回自己的辦公位子上。
「好了,我保證這是最後一次。」包鴻慶拍著胸脯。「這一次,就照著他要的感覺去改,保證是最後一次。」
「你怎麼保證?你又不是『愛情公寓』網站的老闆。」
「但他是我們的客戶,畢竟之前都是我在跟他溝通……」包鴻慶只想趕快澆熄她的怒火。「我好歹是你的老闆,難道連擺平客戶的能力都沒有嗎?」
「擺平?!你讓他翻案三次耶,這叫哪門子擺平啊?虧你還知道自己是老闆,你為什麼不想辦法說服他?」何奈恩抓到他的語病。
「好好,你說的有道理,但是出錢的人最大啊!」包鴻慶抓了抓頭皮,有點尷尬說道:「我也要負起養活員工的重責大任,為了賺到錢,難免要犧牲一點自尊,你就看在我的面子上再改一次好不好?我保證一定努力把你的企劃概念好好跟業主說清楚。」
「唉……我真是遇到衰神了。」何奈恩歎息不已。「好吧,我再改一次、最後一次。」
「謝謝你,小恩。」包鴻慶感激萬分、雙手作揖,學著古裝劇的對白。「在下一定謹記姑娘的大恩大德,來世當結草啣環以報。」
「喂,你不要三八了啦!」向來心腸軟的何奈恩見老闆一臉哀怨,只得勉為其難的答應客戶苛刻的要求。「我可先警告你,這是最後一次了。那個網路新貴再不滿意,這案子你就回家自己寫。」
撂完狠話,何奈恩打開電腦準備修改企劃案。「還有……下次送企劃記得要帶我去。我倒要聽聽這位網路新貴的高見,看他到底是什麼三頭六臂的大人物?!」
「好好,如果再搞不定,我肯定帶著你去討公道,這樣總行了吧!」包鴻慶巴結的道。
「嗯,記得附帶一把西瓜刀。」何奈恩冷冷道。她低頭打字,意思是要老闆走人,別再杵在辦公桌旁嘮叨。
「我就知道,我們家小恩是最善解人意的好員工。為了犒賞你,晚上我請你吃飯。」終於又讓他找到借口,這下子她應該沒法拒絕了吧?
包鴻慶暗爽的打著如意算盤。他喜歡何奈恩,暗戀她很多年,這件事在公司裡幾乎是公開的秘密。
「包大人,你不是要我修改『愛情公寓』網站的企劃嗎?所以很抱歉,今天晚上我沒空。」何奈恩搖搖頭,端出包大人首席愛將的威嚴,斷然拒絕。
包鴻慶的司馬昭之心,她怎會不瞭解?為了斬斷他的希冀,何奈恩向來不假辭色。
「別這樣嘛,小恩,不過吃頓晚飯而已,要不了多久時間的。再說,這件案子下星期才要交,不差今天一個晚上……」
這時,桌上手機響起悅耳的歌聲,何奈恩立刻接了起來——
「心雯,什麼事?晚上要去看電影……」說著,何奈恩目光掃向仍杵在辦公桌旁的老闆。「要看『不可能的任務』?嗯,你等一下。」
「包大人,如果你不介意我多帶一位朋友,我是可以答應你一起吃個便飯。」她一直苦無機會撮合李心雯跟仍是王老五的老闆,這下終於讓她逮到機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