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炙本是安穩的閉著眼睛,卻突然覺得脖子發冷,身上剌刺的感覺,就好像他是一個被人盯著的獵物,而獵人正在不遠處虎視眈眈。從來都當慣了狩獵者,沒有想過還會有這種時候,他很好奇那個想要捕捉他的人,哪裡來的這樣的勇氣。
他全然憑著感覺,倏地睜開眼,把頭轉過來,面對著他覺得最
最不對勁的地方。在那一刻,他第一次看見了化身為人的紅瑗。
那天天氣並不好,沒有太陽,空氣中散佈著潮濕的塵土,有些陰暗,有些朦朧,可是,在葉炙回首,然後對她微笑的那一刻,她覺得雲開霧散,太陽出來了,世界一下子就溫暖起來。
好一會紅瑗才勉強收回自己差點又被騙的神智。果然是葉炙沒錯,那笑容雖是假的卻依舊有他的魅力;那眼神裡假意的溫暖和實際的深沉混在一起。這男人,一點都沒有變呢!還是那個樣子,令人討厭的虛偽。
「喂!」葉炙把手裡本來緊緊握著的暗器收了回去,雖然眼前的一切有些莫名詭異,不過他深信這個女孩是沒有惡意的。「牆上趴著的姑娘,你難道不知道,不請自入是為賊也?」
紅瑗妖嬈的一笑,頗有勾引人的意味。
「這位公子,天下哪裡會有我這樣美麗、這樣嬌弱的賊?你這樣說倒讓小女子有些心傷了。」好呀,你假,我也假給你看!
這個丫頭,倒是和他有個相同的毛病,一樣的自戀。於是,他又揚起了笑容,「美麗的賊?在哪裡?在哪裡?我怎麼都沒有看見。」他故意把頭轉來轉去,終於才恍然大悟地把視線放在紅瑗身上,「姑娘原來是在說自己呀!」
因為被他譏諷,紅瑗一下子變了臉色,火氣也冒了出來,「怎麼了,我不好看嗎?我沒有吸引力嗎?」
「這個嘛……」葉炙只是笑著看她。
「你看什麼?說是不說?」逼人的意味頗重,這可能與她的經歷有關,年少時她曾經因為容貌而進同族人笑話,那時她甚至有些懷疑自己不是狐類。如今,長大了,也變得好看了,還依舊有著心結,所以對於別人挑剔她容貌的話也特別的介意。
「要是這世間審美的標準反過來,姑娘就是說自己是天上地下第一的美女,在下也毫無異議。」
紅瑗一口氣差點提不上來,這傢伙,損人還不帶個髒字。
「你才是個醜男人,比我好不到哪裡去。」
葉炙卻突然打開了一把新的扇子,搖呀搖,「非也、非也。」
「何謂非也?難道我說錯了?」
「自然。那天下人一看你我,就會明白了,我是天然的美男,而姑娘則是天然的——」
砰的一下,迎面飛來一物,葉炙心裡早有準備,順手一抄,居然是一隻繡花鞋。
這丫頭,還果真有點意思。
「姑娘,是打算送我定情的禮物嗎?」葉炙揚了揚手裡的鞋子,「姑娘定然是喜歡在下,所以之前才會這樣子目不轉睛的看著我,我說的是也不是?」
剛才因為怕他說出更加難聽的話來,一時不察,就把腳下的鞋子順手脫下,丟了過去。她自然不會覺得害羞,只不過懊惱自己來了並沒有達到原本的目的,反而被他的話氣得蹦蹦跳。不成,她豈能次次被他牽著鼻子走呢。「是呀,那你是答應不答應呢?」她再次換上柔媚的笑意。
天真的眼神,偏偏隱在濃妝艷抹之中,率真的話,又偏偏用那樣妖媚的口吻說出來,明明有著內斂的火氣,卻又不表現出來,反而一副要勾引他的模樣。這個丫頭,算是個奇跡,只是不知道她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
瞧她那內斂的怒火,這通常只有那些被他欺負、打敗的人才會有,難道她也是他手下的犧牲品?怎麼完全沒有記憶了?難不成自己這麼年輕就有了健忘的毛病?
唉!輕歎一聲。
「你為什麼要歎氣?」紅璦的語氣越加輕柔,「你看,我又美麗又可愛,不正是最好的紅顏知己人選嗎?」她不住的誇獎自己,目的就是要這個葉炙發現她的好處,進而動心,等他喜歡上她,那便是他的末日到了。這個計劃還真是不錯,那是她剛才趴在牆頭觀察的時候絞盡腦汁想出來的。
世人有為愛癡狂、為愛神傷之說,她也要這個男人癡狂神傷。她暗自得意,一不小心就表現了出來……
葉炙一陣發冷。這個丫頭的笑怎麼比他還要虛假呀,怪受不了的。好啊,你既然要玩,我就陪著你玩,看看你到底要做什麼。
「美麗果然是一種過錯。」
「什麼意思?」
「難道不是嗎?在下就是因為過於美麗,所以讓姑娘情不自禁,甚至不惜名聲爬上牆頭來偷看,還丟下了定情的物品。對於姑娘的心意,在下真是感動不已,不過——」
「嗯,你確實要好好感動,想我青春美麗,身邊又有不少有志青年傾心相對,我卻把芳心給了你,你真該感謝老天給了你這樣的運氣呢!」要比自戀,她可不差。
看他又笑了起來,紅瑗不覺提高了聲音,「幹麼又笑,難道你不信我?你以為我信口開河嗎?才不是呢,不要說遠處,就是這蘇州,我也有無數的相好,林家的大少爺林烽就鍾情於我。」
蘇州林家?
葉炙眼神稍變。
「豈敢豈敢,在下也覺得甚是幸運,能得到佳人的垂青。對了,這位姑娘,不知道可否抬一抬貴腳下來說話呢?」
紅瑗不免高興起來,以為這個男人終於還是抵擋不住她的魅力,乖乖地跳入她的情網中。「成呀,不過你要接住我才可以。」
「接住?」葉炙故意裝糊塗。
「對呀,我一個女孩子哪裡能夠做這樣粗魯的事情,而且我的鞋子還在你那裡呢.難不成你要我光著腳跳下去?你那裡那麼多碎石頭!萬一傷了我的腳怎麼辦?」一時之間倒沒有想到,其實在這之前,當地爬上牆的時候已經做了粗魯的事。
「可是……」他繼續吞吞吐吐。
「可是什麼呀,能夠軟玉在懷是你的造化。」
「好吧。」他攤攤手,好像有多麼不情願一樣。
看得紅瑗又起丁一陣無明火。
他張開手臂,她朝著他的懷裡跳了下來,這本是個平常的動作,應該毫無危險才對,可偏偏就是發生了意外,一個人為的意外——
他居然在要抱住她的那一刻,不動聲色的後退了一小步,紅瑗因此跌在地上,狼狽異常。
「你——」食指尖尖對著他的面門,控訴他的罪惡,只是身上疼痛一時說不出話,只能瞪著他,用眼睛謀殺他。
「對不住、對不住,我剛才被風一吹,不小心就後退了一步。」
風吹?虧他說得出來,他是趙飛燕嗎?輕得就像一張紙,被風一吹就會跑?這個該死的男人。
「你不是喜歡我嗎?怎麼可以這樣子對我?」終於在大口喘氣之後,她有了發聲的能力。
「喜歡?在下?」葉炙指了指自己,一臉莫名,「何時的事情?」
紅瑗倒吸一口氣,「你不是說感動嗎?你不是要我下來嗎?」
「哎呀,還真是理解差異。」他懊惱的說,「在下確實說過『感動不已』的話,但是尚有後文,不過姑娘卻在那時截住了我的話,所以我都沒有來得及說呢。」
「你要說什麼?」紅瑗狐疑。
「在下要說……」
「成!成!」她一揚手,不讓他再繼續,他這人說話惡毒,說不定還有什麼壞話呢,為了這點氣死自己不值得。「不用說了,我不想聽了,可是剛才你總有『邀請』我下來吧。」
「唉,又是理解的差異了。」葉炙歎了口氣,「我讓姑娘下來,只是因為一直抬著脖子說話,實在是太難受了。」
此人,果真無可救藥的壞!
吸氣、吐氣,不要生氣,不要自亂陣腳,她要再接再厲。
「那樣說來倒是我的不是了,不過沒有關係,我們接觸一下,你就會發現我的好處。」她朝他眨了眨眼睛,倒有幾分誘人的感覺。
不過,葉炙只被她誇張的穿著所驚,滿肚子想要笑的衝動,並沒有被她迷惑。
「現在我信了,姑娘果真與別的姑娘不太一樣,請問姑娘芳名?」
「紅瑗。」她拍了拍裙面,然後一跳一跳走到石凳子邊,坐了下去。
「姑娘不問在下的名字?」
紅瑗揚眉,「一個愛慕你的人,難道會不知道你的身份和名字嗎?」
葉炙倒有些奇怪了,雖然說自己在江湖上頗有惡名,但是這姑娘怎麼看都不是江湖人,居然會知道他。
「姑娘不妨說說。」
「你是葉炙,雖然從不殺人,但卻喜歡與人爭鬥,愛故意招惹麻煩,也因此結下了不少仇人。江湖人說你是笑面虎,因為你常常在一笑之後,就動手傷人,叫人防不勝防,甚至還傳言你是江湖第一無情人,因為你從不幫人,哪怕只要動動手就可救下一人的性命,你也會選擇事不關己、視而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