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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頁     昕嵐

  「無名?」他搖頭,指著他手裡的折扇說:「若你是書生葉炙,你就絕對不是什麼無名人。江湖第一無情人,如何會是無名?不過做為無情人,我倒是有點不認同了。」

  「怎麼說?」

  「你若是無情人,就該知道要瞭解一個真相,今夜絕對不是最好的時機,你在明,我們在暗,你一人敵百,又有多少勝算。我要是你,會走,會逃,再伺機而動。我想,以你的本事,要一人離開絕對不是難事,而且看得出來,你不是那個中了食心花的人。

  「所以,唯一的理由是你想要保護那個中了食心花的人。你有武功,可是未必能夠保得了一個全然不能動的病人,所以,你就選擇在一個最不好的時機留下,好拖住我們。無情人葉炙?也不過如此罷了。」

  江湖第一無情人,真是無情嗎?葉炙眼神黯了黯,他從來不是什麼無情人,之所以表現得如此,不過是不讓人接近他罷了。他自認是個不祥之人,自己的存在會帶給人傷害,所以寧可做個無情人,以無情對天下,以無情換取別人的厭惡與遠離。

  「閣下高估了。而且這件事情始終都是我一個人做的,我不想別人插手。」

  「我很好奇,究竟是怎樣的女子可以得到你如此一個無情人的庇護?」

  「什麼人?一個傻子罷了。」

  從頭到尾就是一個傻子,紅瑗不過是一個為了愛情而癡傻的狐狸呀。曲家的葉炙,雖然不是無情人,但確實是不值得愛的人,愛了就是一種不幸,可紅瑗卻偏偏說,愛與不愛、值得與不值得都是她自己的事情,這樣的人已經癡了,更何況,她還是狐狸,怎麼不是傻呢?

  蒙面黑衣人笑了,不知道是不是因為他的答案。

  「我們走吧,想來,主人也等得心急了。」

  ☆☆☆☆☆☆☆☆☆☆  ☆☆☆☆☆☆☆☆☆☆

  秦府。

  葉炙終於見到了秦遇之。

  「你是葉炙?!」秦遇之大約五十開外,雖是錦衣華服,卻遮不住他一臉的惡容。

  「我是葉炙。」

  「聽說,你要問一個問題?」

  「不錯,我要問一個問題。」

  秦遇之被他不痛不癢的態度弄得火大,而他的笑則更加冒犯了他的威嚴,「你到底是誰?」

  「曲家!」

  輕輕一語,好像踩到了秦遇之的尾巴,他一下子就從椅子上跳了起來,「你說什麼?」

  「曲家,我是說曲家。」

  「你是誰?曲家和你有什麼關係?」

  「二十年前那個夜晚,有一個人闖進了曲府,他偷偷溜進十一公主的房間,奸辱了她,然後又盜走國寶鳳闕劍。」

  秦遇之的眼皮開始不停地跳動,這個溫和的年輕人給了他前所未有的壓迫感。

  「你到底想要說什麼?」

  「你難道忘記我了嗎?」葉炙輕輕翻開衣領,露出了半隻妖藍的蝴蝶痕跡。

  「在那間暗黑的房間裡,鳳闕劍,還有我。」

  秦遇之這輩子怎樣也想不到,這種模樣的劍痕還會出現,所以亂了陣腳的他,忘記了其實那個躲在房間裡的孩子並沒有見過他的真容,也忘記了那個沒有被燒死的孩子最終死在冰冷的湖水裡,「你就是那個孩子?你居然沒有死?」等到這一切已經暴露無遺的時候,他不明白自己犯了最大的錯誤,「你居然敢詐我,膽子還真是不小呢!」

  葉炙的臉部線條始終非常柔和,眼神也和平日一般平和,竟然一點也看不出所謂的仇恨以及大戰之前的煞氣。他笑了,如久雨的天,終於豁然而開,一片碧藍。

  「你笑什麼?!」

  「笑這個荒唐的世界,笑這個黑白不分的世界,所謂權力,竟然可以做到這樣的地步。」終於,一切答案浮出水面,這麼多年的糾結在這一刻解開,他覺得非常累,就是吐出的氣也是極為虛弱的。

  「不錯,我殺了人,害了你全家,可是,即使那麼多年過去,你姓曲的,依舊拿我沒有法子。不僅如此,你還注定要死在這裡,去和你的死鬼親人碰面!」秦遇之毫無悔意,臉上儘是陰險毒辣,分明就是想要馬上殺了葉炙。

  「除了這些,你就沒有想說些別的什麼嗎?比如對我的家人,比如對那個為了維護我而一家殯命的無辜人?」葉炙皺著眉打量肩上的傷痕,「這些年,我無數次想著,和那個兇手見面的時候,該說什麼,而他又會說什麼?原來,這就是答案。」

  「你想聽什麼?想知道理由?」

  「不!我一個字也不想再聽,只想馬上用你的鮮血祭奠我的親人,你可知道他們死時的慘狀?」才開的花敗了,才藍的天暗了,只剩昏昏的水,幽幽的樹,他童年的夢從此變了調。

  「那是他們運氣不好。誰叫十一公主住進了曲府。」美麗的東嶽國公主住進了曲府,他心慕不已,趁著夜色示愛,卻沒想到被拒絕得毫無臉面,她還說自己已經愛上了曲家長子,也就是面前這個書生的親人。他惱羞成怒,姦殺了十一公主,又盜走鳳闕劍,目的也是為了嫁禍給曲家。他不得好,曲家人也不要好過!「誰叫十一公主看上了曲家人。」

  多麼簡單的理由,而這理由的背後就是數十條人命的消失。

  「秦國舅,你有沒有想過自己的遺言?」葉炙極為無辜的看他。

  「大膽!你居然敢這麼對我說話,你以為你是皇帝嗎?」他拍案而起。

  「我知道閣下的位置很高,坐得也很穩,不過,我是江湖人,做的也是江湖事,報仇雪恨快意江湖的事情,歷來是與朝廷權位無關的。所以,我要馬上殺了你。自然,我沒有你那麼狠心,我會給你時間留下遺言的。」

  葉炙逕自走到一邊,不等吩咐就坐了下去,一臉笑意。

  秦遇之瞪大眼睛怒吼,「你這個臭小子真是狂妄,我倒要瞧瞧你怎麼讓我死。」

  他一招手,守在外面的數十個高手一起湧入房間。

  「我從來沒有見過這麼急著尋死的人,也罷,我讓你如願。」他緩緩取出身上的寶劍,那寶劍極為纖薄,脫鞘時一片寒光,就如同它的主人葉炙一樣,看起來無害,卻鋒利暗藏。他把劍舉起,邊看邊歎,「平日我不用劍,因為劍是這個世間最最邪惡的東西,不過,它倒是和你非常相配,邪惡的劍與邪惡的人。」

  橫劍而出,一聲龍吟,劍身上灌注了全部的內力,一揮而止,留下滿屋的寒輝。那些黑衣人把他團團圍住,滿天劍雨,他卻依然不慌不忙,左手是劍,右手為掌,左右齊發,打法依舊是上次的只攻不守。不,應該說比上次更加無所顧忌。

  秦遇之看見面前劍光閃爍,心裡面直打著鼓。他知道,這個男人不是平常所見的宵小,他不簡單,本身又帶著極大的恨意,這讓他的劍法更加鋒利,無人能擋。

  他的手心開始出汗,腳下一陣哆嗦。

  他不禁高喊,「殺了他,你們誰殺了他,我重賞。」

  重金誘惑之下,全部的黑衣人都精神一振,招式也更加猛烈,只聽見屋內一聲脆響,他手中的寶劍終於因為承受不了眾人的內力,斷為兩截。葉炙只是冷冷一哼,丟棄手裡的斷劍,此刻他眼中的溫和全部收去,餘下的只有一種淒厲和玉石俱焚的決然。

  他縱身一躍,空中舞起數十個掌花,眾人看不清,等到明白的時候,葉炙已經跳出了他們的合圍,來到秦遇之面前。

  他舉手推掌,胸口卻突然一陣甜腥翻騰,一口鮮血竟然硬生生地噴到了秦遇之的臉上。

  就這一個疏忽,他一下子失去了先機,秦遇之躲開了他的掌心,而他自己卻再次陷入了圍攻之中。

  他的氣息已然不穩,體力已然下降,他知道一定哪裡出了問題,可是一點也不遲疑或者後悔。

  驟然間,他的身形一凝,無數的長劍落到了他的胸口、四肢各處,鮮血,如同絕艷的花朵,冉冉在天地之間開放。

  他緩緩而倒,仰頭而望,輕聲說著什麼,眾人細聽,才知道那是一個人的名字——紅瑗。

  秦遇之看見危機解除,自然也就大搖大擺走了出來,站在葉炙前面,笑得邪惡。「無知的小子,居然也敢說出那樣的話來。」

  可是,下一刻他的胸口一窒,他以最滑稽的方式住口,驚懼萬分地盯著自己的胸口,那上面是一把細小無比的短劍,劍的尾巴上墜著紅繩,露出胸口之外的劍身也是妖藍的色彩。

  「你做了什麼?」

  葉炙緩緩閉眼,唇角上沾滿了紅色的血跡,他卻笑得溫和,「那是我送你的禮物。」這些年他四處找劍,而這劍正是他在西域的時候找到的,一直沒有出手賣掉,只是因為它上面的毒和鳳闕劍上的毒性極為相似,卻又不盡相同,早在那時,他就不停的幻想把劍送入仇敵心口的感覺。「它沒有名字,不過我叫它玉石俱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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