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分鐘後,他們達成和解。
告知所長老何後,由小陳用無線電通知娃娃。當時她所在地的距離較遠,所以花了將近十五分鐘才抵達現場。
當她到達現場的時候,由春花奶奶扮演人質,開始了這項精密的計畫。
之後,毫不知情的她成為自願交換人質,讓春花奶奶安全離開雜貨店。
但沒料到現場會出現那麼多英勇的鎮民。(當然是由於口耳相傳的緣故;再次證明,小鎮上真的沒有永遠的秘密。)
於是,便由留在雜貨店外面的三個警員、和從雜貨店安全離開的春花奶奶負責向鎮民們說明事件的前後因果。
在春花奶奶終於答應為他當說客之後,梓言毫不擔心她會說服不了其他原本不支持的人。
最後,他果然順利地當著眾人的面,綁架了她。
他不知道春花奶奶是怎麼說服其他人的。也許事後他會去問,但現在,首先要做的是……
「我們到了。」他宣佈。
「到了?」好像走了很長一段時間了吧?他把她帶到了哪裡?
他小心翼翼地放下她,讓她坐在地上。
是軟軟的草地。有青草的氣味。
他沒有立刻拿掉她的遮眼布,而是跪坐在她面前,移不開視線地看著她。
「如果我現在替你鬆綁,你不會跑掉吧?」
他仔細觀察著她臉上的每一絲表情。她先是些微扯動了嘴角,似要說話,但最後又放棄。接著她歎息了聲,似乎有些無奈地道:
「不會。趕快替我鬆綁吧,我的手腳都快麻掉了。」也該是好好談一談的時候了。她不打算躲了。
既然打算直接面對,她就開始好奇他究竟打算說什麼,或者,做些什麼。
她聽見他輕聲低笑了片刻,而後說:「我怎麼有預感,我會想念你現在的溫馴以及好說話?」
他讓她不得不承認,她也很想念他的笑容。
她也想見他。於是她抬起下巴,高傲地命令:「現在,卑微的僕人,把我的眼罩拿開,讓我好好看看你……究竟想玩什麼把戲。」
還不能承認自己只是單純地想好好看一看他這個傢伙。還不到那個時候。
「遵命,我高貴的女王。」
「要不是腳被綁住,我會踢你的屁股。」居然講得出這麼甜蜜的話,是誰教的啊!可以想知絕對不可能是她。他們已經十年沒有見面,而十年前的他並不擅長甜言蜜語。
「謝謝你的提醒,我會小心。」梓言謹慎地鬆開她腦後的布結,但扯了半天,還是沒扯開。「老天,你真的很聽話,綁得好緊。」
「廢話。當時我真的以為——」
他打斷她的諸,忍不住脫口說出:「我無法想像,如果你總是這麼不顧危險的守護地球,我會有多麼擔心你。」
她竭力漠視心裡因他的話而產生的悸動。「既然你過去十年來都適應良好,我想未來也不會有什麼大問題。」
打不開死結,又不想弄痛她,他轉而先鬆開她腳上的布條以及手上的繩索。真的難以想像,她就真的乖乖地讓他把她束綁起來。
手腳終於獲得自由,她並沒有馬上移動。她被他的舉動吸引住了。
他在按摩她的手、她的腳,而且技術意外地精良。很快地,原先麻痺的感覺都不見了。
她知道她可以自己直接拉下遮眼布,卻不打算那麼做。她用很輕卻很堅定的語氣慢慢地說:
「梓言,在我重新看見你之前,給你自己一次機會,找個不會太誇張的理由來說服我,為什麼十年前你要離開?」
他忍住撫摸她臉龐的衝動,手指轉而輕輕拂過她修長的眉尾、髮際。
似是決定了什麼,他收回手,眼神嚴肅起來。
「因為當年我發現我愛上了你。」
她忍住想倒抽一口氣的衝動。
他說他愛上了她?
「不管你能不能接受,這是當時唯一重要的理由。」儘管當時他或許給自己找了許多的藉口,好讓自己以為他是為了其它的原因而離去,比如說,追求他個人的獨立與自由……
然而,多年以後,他漸漸成熟,開始真正明白自己的心……
是的,他愛她。因此他離開她。
十年前他太過驚慌,不瞭解自己的感情,更無從解釋起;十年後,他想解釋了,卻不知道這樣的解釋能不能被接受?
他需要時間慢慢釐清自己的心跡,也需要時間慢慢傾訴;因此他亟需隱私,希望能單獨與她交談。策劃這樣的計謀,很衝動,但是他真的迫切需要見她。
終於,他打開她腦後的布結。
她的遮眼布順勢滑落。第一回,她真正看進他的眼底,同時發現他眼瞳無比明亮清澈,在十年之後。她屏住呼吸,看見了真正的他。
十七歲那年,他甚至不曾像現在這樣,毫無防禦地任由她打開他的心扉,毫無隱藏地讓她直直看進他的心、他的眼、他的靈。
他坦承他的思想,再也沒有隱瞞。眼中傾訴深深的情感,令人動容。
這是一本攤開的書,不再有秘密。
於是她顫抖地問:「為什麼愛我會使你想要離開?」
他毫不躲避,也不再隱藏,修長的手指眷戀地悄悄捉住她身後的長辮,輕聲地問:「你記不記得高三那年夏天,學校辦的夏令營?」
她點點頭。事實上,有關他們之間的事,她都記得。但記憶力這麼好,或許不見得是一件值得炫耀的事。畢竟有些事最好是忘記,而非點滴牢記心頭。
他在她身邊坐下來,沒有碰到她,只是與她並肩坐在大橡樹底下,從小夏嶺山上向下眺望夏日鎮的風景。
微風像歎息般拂過他們的身軀,他開始娓娓敘述一段十年前夏天所發生的事……
第八章
經常回憶過去的人,若不是因為恨,就是為了愛。
——摘自《同意的請舉手》雜誌
☆☆☆☆☆☆☆☆☆☆ ☆☆☆☆☆☆☆☆☆☆
十年前……
一群十七、八歲的男孩與女孩聚在位於小鎮西邊與另一個城鎮交界的「星星湖畔」露營地,預備度過他們高中時期的最後一個夏天。
這是夏日鎮歷年來的傳統;為期三天兩夜的夏令營,一次完整野外求生的難忘經歷。參加過了這個可稱之為「成年儀式」的夏令營,他們就即將畢業,邁入下一個人生階段。
大多數的孩子會在這三天之中脫胎換骨,成為具有獨立意志的人,找到自己未來的方向。
這三天的活動都在星星湖邊進行,老師們並不參與,只留宿在露營地附近管理處的小木屋裡,遠遠觀望活動的進行,並在絕對必要時才提供協助。
通常,男孩們都紮營在星星湖的東邊,女孩們則紮營在另一邊。這也是傳統。
這三天裡,他們必須自己準備食物,自己安排活動,自己決定要如何度過三天與世隔絕的生活。這意味著,不可以攜帶行動電話。
三天反璞歸真的生活,根據傳統,將成為他們共有的秘密,不可以外洩,也不可以說給下一屆的學弟妹們知道。
這是很私密的體驗。
男孩這邊負責帶頭的是鎮長的長公子戴西。
女孩那頭負責領隊的則是排球隊女王夏維珍。
當天清晨天未亮時,這群高三生便被送上巴士,載到這個位於小鎮西邊向來封閉、不對外開放的露營地。
當老師們跟著巴士離開後,珍珍下了個結論:「那些大人想讓我們自生自滅,但他們是不可能如願的。」典型的陰謀論者。
戴西則拍拍手道:「好了,弟兄們,狂歡的時刻到了。」這是三天兩夜不用早起、不用讀書、不用聽人嘮叨的自由時間。他認為這是成年前的單身派對。「讓那群聒噪的娘子軍遠離我們,自由自在的生活吧。」
向來輕視男人的珍珍忍不住回嘴:「這群笨蛋如果有辦法在這裡生存一天以上而不無聊死,天可能會塌下來。」
珍珍與戴西雙眼對視,空氣中立即釋放出強烈的火花。
「天干物燥,小心火燭。」同樣是這群高中學生成員之一的小月好心提醒。
「哼!」兩人對哼一聲以表示對彼此的不屑後,掉頭拎著放在地上的行李,帶領各自的隊員往湖邊兩側散開,找尋適合紮營的地點……
只是,好像有人完全不在狀況中。
「你要多照顧自己。」一個溫柔的聲音交代。
「嗯,你也是。烤肉的時候,還沒熟的不要吃,會拉肚子。」另一個充滿關切的語調回答。
渾然不覺兩人己成為全場焦點。
「晚上湖邊很冷,被子要蓋好喔。」
「記得在帳棚外面撒一圈石灰,毒蛇才不會鑽進去……」
「咳、咳咳。」終於有人忍不住善意地發出提醒。
「梓言……」為什麼男生與女生的露營地一定得分隔兩地啊?共同合作學習野地生活,一起在森林裡遊戲玩耍,不是很快樂的事嗎?
「娃娃。」她有辦法好好照顧自己吧?希望這三天能順順利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