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前期資金投入太大!」裴雪回應。
「沒錯……」凌瑞傑沈吟,轉向左天暮,「單憑Pallet的能力,恐怕獨木難為,如果聯合其他的風險投資公司……」
「你是說美國那邊?」左天暮眼眸一閃。
凌瑞傑笑了笑,「你忘了,三個月前,我們去美國參加業界年會,我還見過資汛時代公司的RaY先生,他恰好是SanFrancisco地區E—Cash的總負責人,言談間,聽得出他對國外投資十分感興趣,如果我是他,一定不會放過這麼好的機會。」
「是嗎?太好了,我馬上去跟那邊聯繫一下。」
「好,美國那邊就交給你了。」凌瑞傑點點頭,看了一眼手錶,含笑道,「到下班時間了,兩位也早點回家休息吧,明天再繼續。」
「回家?」乍聽到這兩個字,裴雪的秀眉微微一揚,露出幾分詫異之色。
「太陽從西邊出來了,今天你居然要準時下班?」裴雪無法相信,以前幾乎每天都最後一個回家的凌瑞傑,Pallet出了名的Workingmachine,竟也有主動提出下班的一天。
「我又不是超人,偶爾也需要休息。」凌瑞傑收拾資料,站起身。
「休息?你的字典裡,會有休息這兩個字?」
裴雪俯近他,上下打量。
「幹甚麼?」
「你的嘴角今天一整天都翹著,一副狐狸相,絕對有問題!」
裴雪指著他,兩人從小青梅竹馬玩到大,彼此的肚子裡有幾條蛔蟲,都知道得一清二楚。
「我的心情向來都很好。」凌瑞傑微微一笑。
「在我面前,你還想裝?」裴雪冷哼一聲。
「好吧好吧,我招認。」凌瑞傑投降了,「昨天,我無意碰到了一隻流浪的貓媽媽,還帶著一隻可愛的小貓……然後,我把他們撿回家了,就這些。」
看著對方狐疑的眼神,他再次強調,「真的就只有這些。」
「這就是你傻笑一天的原因?」裴雪嘴角抽搐。
「你有丟失過甚麼東西,以為再也找不回來,誰知有一天,它突然出現在你面前,那種驚喜交加的感覺嗎?」
「喂,你能不能說一些簡單易懂的國文?」裴雪的臉色很難看,連黑線都快冒出來了。
「那隻貓……就是你曾經錯過的那個人?」一直沉默的左天暮突然插口。
他往往不開口則已,一開口就一針見血。
「你說呢?」凌瑞傑只是微笑。
「奉送你一句忠告,養貓需要耐心和愛心,不然,你永遠無法取得它的信任。」左天暮淡淡地說。
「受教了。」
「你們兩個在說甚麼嘛……」聽得一頭霧水,裴雪忍不住抱怨。
「秘密。」兩人異口同聲說,並多加一句解釋——
「這是男人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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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次,回家有如此忐忑不安的心情。
駛入車庫、匆匆下車,朝熟悉的別墅門口走去,凌瑞傑突然有一種「近鄉情怯」的感覺,還有止不住的擔憂。
會不會一打開門,就發現安瀾已杳無蹤影。她真的會在嗎,昨天不是自己的幻覺?
他從未見過比安瀾還要難以猜透的女人。
她的身上帶著一股與生俱來的疏離感,彷彿對這世上的一切都漠不關心,對甚麼都放棄了……卻又偏偏喜歡紅色這種開朗熱情的顏色。
還有她的孩子,那個可愛的七歲小男孩,他的父親是誰?為甚麼不在他們身邊?為甚麼她的眼中總是溢滿那麼明顯的不安定,光是看著,就足以令人動搖?為甚麼她會從昔日散漫桀騖的叛逆少女,變成今天沉默寡言的女子?就像一頭初生的犀利小牛犢,轉眼之間,就被歲月磨平了稜角。
這些年來,她到底經歷了甚麼事?
一開門,看到放在玄關的女式皮鞋,凌瑞傑才鬆了一口氣,內心那股焦灼感,稍稍得到了緩解。
「您回來了。」
大概早就從引擎聲中得知他回家,一抬頭,就看見身繫圍裙的安瀾在門口招呼他。
她看上去氣色好多了,白皙的臉龐恢復了血色,只是瘦削。
「是啊,我回來了。」把手中的公事包遞給她放好,突然問,凌瑞傑感到這個熟悉的地方,第一次有那麼強烈的「家」的感覺。
「叔叔好!」小康從客廳裡衝出來。
「小康!」凌瑞傑微笑著一把抱起可愛的男孩,「今天乖不乖啊?」
「我很乖嗅,還有幫媽媽做家事呢。」
「真的?小康真是個好孩子。」凌瑞傑摸了摸他的頭。
「晚餐已經準備好了,您是想洗個澡後再用呢,還是現在用?如果是想先洗澡的話,我這就去放洗澡水。」安瀾恭敬地站在一邊問他。
「呃……安瀾,以後請不要再對我用敬稱,我實在有些不習慣,直呼我的名字就好。」
「可我畢竟是你的管家,用敬稱是最起碼的規矩和禮貌。」
「這樣吧,如果有外人在,你就用敬稱,如果沒有外人,就叫我的名字,怎麼樣?雖然你名義上是我的管家,但同時也是我的老同學和朋友,我希望大家能更自然地相處。」
「好吧……」對方坦誠的眼眸,令她無法說出拒絕的字眼。
安瀾一直以為,凌瑞傑只是一時好心,即使伸出援手,也不過三分鐘熱度,說不定他早已後悔,巴不得她和小康自動消失。畢竟,像他這種含著金湯匙出生的天之驕子,要風得風、要雨得雨,不識人間疾苦,怎會紆尊降貴,真心想要幫助她?但是,現在看來,凌瑞傑的確是認真的。
而且,他似乎還在相當小心地和她們相處,小心翼翼的樣子,幾乎令人懷疑,到底誰才是別墅的主人。
也許這樣的想法過於無稽,但安瀾就是這樣覺得。
沒想到還有這種人的存在呵……
為甚麼,高中時她一直視像他這樣的人為洪水猛獸,避之唯恐不及呢?也許是內心隱藏的自卑感在作祟吧!
在不瞭解那些頭上頂著光環的「優等生」、「社會菁英」之前,就下了無法相處的斷言,率先緊閉門扉、劃定界線,一味只混在跟自己相仿的人群內……
以為這樣就可以安全,不用比較,不會受傷……擁有這種想法的自己,真是幼稚得可笑。
「你把房間全部打掃過了?」凌瑞傑察覺到室內與眾不同的潔淨。
「粗粗清理了一遍,你不會怪我擅動你的東西吧。」
「不會不會。其實我是想讓你先休養一段時間再說,你身體還不太好,不要太勉強。」
「沒關係,我做得來。」
凌瑞傑凝視著她,這個女人雖然靜默,卻有一股隱隱的傲氣,就是這股跟高中時一模一樣的冷傲,到現在都吸引著他的視線。
「請你一視同仁,不要因為我是你以前的同學,就『法外開恩』。否則,拿你的薪水,我會不安。」
她很坦率,凌瑞傑笑了。「就憑你這句話,我就知道自己沒有請錯人。」
「是嗎?」比起單純的道謝,這句話更令安瀾覺得欣慰。
「怎麼了?我臉上有甚麼嗎?」見對方盯著自己不放,安瀾疑惑地摸了摸臉頰。
「啊……沒甚麼……」
凌瑞傑回過神來。
第一次見她欣慰地笑,只是淺淺一笑,竟如此生動漂亮。
一朵花開也不過如此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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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降臨,廚房內飄來菜餚濃郁的香氣。
「開飯啦。」繫著圍裙的安瀾,鄭重宣告晚餐的開始。三個人一起坐在光亮整潔的餐桌前,面對排得滿滿的精美法式大餐。
原本安瀾還要堅持「管家」的自覺,站在一邊服侍他用餐,但拗不過凌瑞傑的強烈要求,她和小康就坐下來一起吃。
「不知道你喜歡甚麼口味,是中餐還是西餐,我就冒然做了半中半西的晚餐,既有法式濃湯和海鮮沙拉,也有米飯和蔬菜。怎麼樣?」
安瀾雖然對自己的廚藝有自信,但不確定凌瑞傑的口味,難免有些忐忑不安。
舀了一口菜放入嘴中,咀嚼幾口,又嘗了一口,凌瑞傑臉上出現難以置信的表情。
「哇,很好吃,簡直是大廚級的水準,很棒!」
安瀾暗暗鬆了一口氣,「你喜歡吃就好,我還怕口味太重。」
「怎麼會?濃淡適宜,色香味俱全,和酒店的大廚比也毫不遜色,你有學過?」
「嗯,我以前在很多酒店和餐廳打過工,既有法式餐廳,也有中式的,在給大廚當下手時,暗中學了幾招,算是偷師吧。」
凌瑞傑拿著刀叉的手頓了頓,在很多酒店和餐廳打過工?
這麼淡淡的一句話,卻暴露了她不為人知的辛苦。
「怎麼不吃,味道不好嗎?」
「沒有……」凌瑞傑笑道,把注意力拉回,埋頭吃菜,幾乎沒有停過。縱然心中的千言萬語,有千百個疑問,現在也不是問的時候。
「這是我第一次做飯,不知道你的飲食習慣,如果有哪些菜不愛吃,告訴我,下次再改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