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真傻呀!
之前一直不明所以為何見她與其他捕快不分彼此的睡在一塊、見她與人有說有笑、相處甚歡時,那心底泛起的一陣一陣酸是怎麼一回事。
如今一回想起來,才發覺,那是「在乎」啊!或許他對她早已……
不!凌展冀驚然的震了下,及時阻止自己再想下去。
這突如其來的遽變打亂了他一貫的冷靜,也讓對她一向心存芥蒂與怨對的他,不知如何去調適這樣的改變。
眼前他需要時間來想想這樣的遽變!
「你放心!我一定會設法救你出來的。」他不自在的推開她,堅定的允諾道。
奇跡似的,這句話竟然有效的安撫了言纖多日來惶惶不安的心,也讓她彷彿在黑暗盡頭中見到一絲光明。
「你要走了嗎?」
言纖眨著一雙清澈如水的眸子,目送他離去的背影,依依不捨道。
凌展冀情不自禁的回頭望著她那雙在黑暗中彷彿會發亮的眼眸,第一次發覺她的眼睛這麼美。
她語氣中的不捨,更莫名挑動他的心。
「我就住在城西的天龍客棧,明兒個會再來看你。」凌展冀斷然的轉過頭,只淡淡的拋下一句話。「我會盡量想辦法求皇上下令赦免你,這些時日不要生事,得沉住氣,知道嗎?」
言纖詫異的望著逐漸隱沒在幽暗中的身影,連幾天來從沒停過的淚都忘了流。
一向討厭她的凌展冀在這個危難時刻,竟然二話不說的要想辦法救她出天牢?!
難道,這就是所謂的患難見真情嗎?
不知怎麼的,她的心竟莫名騷動起來。
? ? ?
「啟稟皇上,凌捕頭在殿外求見。」
一名公公手持拂塵來到殿前,恭敬的拱手報告道。
「凌捕頭?」一提起這個名字,皇上不免就想起那日驚心動魄的可怕經歷,以及那個女扮男裝,還害他差點送命的女人。
「不見,不見!」他煩躁的揮著手。
他還來幹甚麼?
那件事他已大發慈悲的網開一面不予降罪了,難不成他還異想天開的想替那女人求情嗎?
他自己差一點都快自身難保了,還管得著別人,真是荒謬!
要不是看在他曾收服令朝廷頭疼的「祈山四盜」立下大功的份上,他就算有十個腦袋也不夠砍。
可言纖這個女人女扮男裝混人府衙當補快,欺君之罪就足以連誅九族,再加上她看管蠻犯不周,害他差點遭蠻人刺殺,這件事無論如何也不能就這麼算了!
「可是……」公公有些不忍的看著殿外,心底對這個自天未亮,就候在殿外等皇上升朝的男子不無同情。
「朕說不見就是不見,你這狗奴才有幾顆腦袋想拂逆我?」
皇上盛怒的重拍了下龍椅,一臉鐵青的吼道。
「皇上恕罪!奴才不敢、奴才不敢!」褚公公腳一軟,跪地拚命磕頭求饒。
皇上的怒氣,總算在殿下的老太監無比惶恐的求饒後消散不少。
「算了,起來吧!」皇上心煩的揮了揮手。「你去叫那傢伙走,朕不想見到他。」
「是!」褚公公不敢再違抗聖命,只得惟惟諾諾的點頭,銜命出殿逐他離開。
「凌捕頭,皇上不願見你,我看你還是回去吧!」褚公公好言勸著。
「不!我不走!」當凌展冀聽完褚公公這番話,依然不肯放棄。
他沒忘,言纖還在天牢裡盼著他救她出來。
一想到言纖那張憔悴的臉龐,與淚眼婆娑的模樣,他驀然雙膝一曲,便在殿外就地下跪。
「你、你這是幹甚麼?」褚公公被他嚇得往後退了一大步。
「我要跪在這,直到皇上肯見我為止。」與不見天日的天牢相比,他跪在這又算得了甚麼呢?
「凌捕頭,我看你還是回去吧!你也知道皇上近來受了點驚嚇,情緒一直無法平復,暫時是不可能會見你的,你還是……」褚公公見他可憐,忍不住苦口婆心的勸著。
「我會跪到皇上心情平復,願意見我為止。」凌展冀絲毫不為所動,仍是一臉平靜的凝望著前方。
「唉!」靖公公無可奈何,留下一聲長歎,也只得任由他去了。
? ? ?
春雨霏霏的三月,這場開春以來的第一場雨,已經整整下了兩天了。
在朝臣盡散後的金鑾殿上,只有仍高坐在龍椅上專注看著奏摺的皇上,以及隨身的護衛與侍從。
「皇上……」褚公公看了眼大殿外,三天來始終跪得挺直的身影,終於忍不住斗膽開口道:「凌捕頭已經在門外跪了三天了,您是不是願意考慮見他一面?」
已經三天了,這三天來凌捕頭別說是米粒了,就連滴水也未進。
他褚任自十幾歲進宮之來,所見過的英雄豪傑、王公大臣可不知凡幾,可他從來沒見過像凌捕頭這麼豪氣的鐵漢。
為了救朋友一命,寧可不分日夜、不吃不睡的跪在這,這樣的義氣,連他這個不相干的外人都不由得感動了。
「他這算甚麼?威脅朕嗎?我是堂堂一國之君,豈有任一名小小捕頭牽制之理?」皇上丟下奏摺,不由得怒從中來。
「皇上,凌捕頭他——」
「我說不見、就是不見!旁人休再替他說情,否則我一併將他打人天牢。」
皇上見一干宮女侍從皆是滿臉對凌展冀的同情,登時更惱羞成怒了。
「傳令下去,將那凌展冀攆走,否則下回再讓朕見到他還杵在我金鑾殿外,我就連他一併關入天牢,叫他連同他那青梅竹馬作伴去。」
皇上憤恨的起身,臨走前還不忘撂下警告。
「小的遵命!」
皇上的話誰也不敢違抗,縱使他們對已跪在門外三天,有著驚人毅力與耐性的凌展冀有多麼同情與不忍。
「恭送皇上!」一干人誠惶誠恐的伏首目送皇上氣沖沖的走出大殿。
待皇上走後,褚公公仍怔怔的愣在原地,實在不知道該怎麼去向凌展冀說去。
「這凌捕頭也實在可憐,已經跪了三天了哪!」
「可不是!昨兒個我見他臉色差得駭人,拿了點水跟饅頭給他,誰知他只道了聲謝,也不肯吃,真是叫人替他著急啊!」
兩名宮女就這麼你一言我一語的竊竊私語起來。
「唉!這麼英挺帥氣的男人要真倒下,或給皇上一氣之下也關進了天牢,那豈不是太可惜了嗎?」其中一名宮女歎著氣,無限唏噓的說道。
「這還不都要怪他那個莽撞大意的青梅竹馬,女扮男裝也就算了,竟然還差點讓皇上遭到蠻人暗算,被關進天牢全是罪有應得,只怕是因此連累了凌捕頭……」
「好了,好了!別光是在這喳呼,還不快做事去!」
苦惱的褚公公一聽兩人這番話,不禁益加心煩,只得揮著拂塵不耐的打斷他們。
就在一干人準備回去做事之際,沒想到皇上竟然去而復返,只是表情比方才離開時更加陰沉難看了。
「皇上!您……」褚公公驚愕的看著皇上像一陣風似的又衝進殿來。
「罷了、罷了!快叫那凌展冀滾進來,既然要見朕,朕就給他見上一面,這樣他總不會再天天杵在殿外,擾得朕成天不得安寧了吧?」皇上擺擺手,粗聲的命令道。
他也不明自己是中了甚麼邪?
這傢伙是來替言纖當說客的,自己貴為一國之君根本不需要理會他,更不必同情他在殿外跪了幾天。
他是皇上啊!他做甚麼、說甚麼、就是甚麼,誰干涉得了他?
只是在走回御書苑的途中,他心裡卻老覺有一種說不出的彆扭。
在他意識到自己做了甚麼時,他就已經莫名其妙的又回到這,說出一番連他自己也不明所以的鬼話了。
該死的,他竟然會為了一個小小的捕頭感到良心不安。
「皇上聖明!」誰知當他才一說完,一干宮女、侍從以及太監竟然像是如獲大赦似的,紛紛跪地伏首稱頌著。
這……這是甚麼情形?
那個跪在門外上演苦肉計的傢伙,才短短不過三天,竟然就輕易擄獲這班人的心!
他才是皇上!這班奴才的主子啊!
怎麼他養的這一干奴才,心全向著一個不相干的外人?
「快叫他進來,朕沒多少時間。」皇上佯裝出一臉不耐,藉以掩飾自己的不自在。
「遵命!」褚公公喜形於色的連跑帶跳的奔出殿外,很快便將已搖搖欲墜的凌展冀帶了進來。
「卑職參見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凌展冀臉色慘白的屈膝參拜道。
「起來、起來!」皇上蹙著眉,不耐的瞅著他問道:「你到底想幹甚麼?」
「卑職想懇請皇上赦免言纖。」
說著,凌展冀再度單膝下跪,沉重的懇求道。三天來滴食未進,讓他的臉色異常蒼白駭人。
「赦免言纖之事免談!」皇上仍舊強硬的不肯讓步。「你不要異想天開的以為我見你就是打算饒那言纖一命,我只不過是想讓你死心罷了!」
「卑職斗膽……敢問皇上打算怎……怎麼處置言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