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府總管走了,契芙相信這個男人馬上就會露出馬腳的!哼,她倒要看看他隱藏自己的真正目的究竟是什麼。
「果然不出我所料,他這麼快就捺不住性子開始行動了。」契芙冷笑。
看著薛品倫朝著茅房的相反方向走去,契芙的心裡竟泛起了些微不安。
她不擔心他可能會做出什麼對厥耶不利的事,而是擔心萬一他真是細作,那可是要處死刑的!不知怎的,她想留他在身邊,想多看一眼他與眾不同的氣質……總之,她不敢想像若要她親手殺了他,會是怎麼樣的情景。
想到這裡,契芙不自覺的打了個冷顫。
她不是沒殺過人,在戰場上,她是個驍勇善戰的將軍;但是此刻,她竟然覺得他就像是只瞪著無辜大眼的白兔般,讓她不忍下殺手。
這也就是她為什麼選擇沙場而非廚房的原因——殺個面目可憎的惡賊,比起殺只無辜單純的動物要來得容易多了!
這時,薛品倫吃力地提著一桶水,一步一步的走向茅房。
這小小的黑影移動,沒逃過契芙的目光。「咦?他怎麼又回來了?」難不成他真要清茅房?這麼說,他就不是奸細嘍!
這一項認知,著實讓契芙鬆了口氣。
等等,他提著的是什麼?
她看見薛品倫提著一個沉重的木桶走進茅房。恐懼在她心中一點一滴匯流成河……
「啊——」一聲慘叫過後,契芙看見薛品倫由茅房裡衝了出來。「救命啊!」
契芙來不及撫平因薛品倫的慘叫而漏跳一拍的心跳,便一個起落的自屋頂躍下,飛降至拔腿狂奔的薛品倫身前。
但因沒有計算好距離,甫落地的契芙被迎面跑來的薛品倫給撞個正著,兩人都因這一撞而向後跌坐在地。
薛品倫由驚慌中回過神來,一看見是契芙,他像是見到救世主般,趕忙上前拉住她的袖子說:「不好了,契小姐,快找水電行的師父來!你們家的抽水馬桶壞了!我把水倒進去,誰知它竟然不會自己衝下去,反而……反而卻……」
被撞得眼冒金星的契芙因他的這一句話而頓時清醒。「你……倒水?」天吶!誰來救救她!「你……你這個笨蛋!」真是氣死她了。「我真不敢相信世上竟有像你這麼笨的人,竟然拿珍貴的水……」
「我做錯了什麼了嗎?」薛品倫一頭霧水,「剛才那個人又沒有事先告訴我,抽水馬桶是壞的。」
契芙聞言真是要昏倒了。「你在胡說些什麼呀!」她因血液一時間全湧向腦子而感到暈眩,這個人真是被小心呵護長大的嗎?竟然把水往茅坑裡倒!
姑且先不論他浪費了珍貴的水源,光是想像茅房「滿溢」的慘況就夠她毛骨悚然的了!
契芙閉上眼調順了自己的氣息,再平靜的睜開眼,望向仍一臉驚恐的薛品倫。
「你當真不知道那些穢物是要用沙掩埋的?」
「什麼?」薛品倫瞪大了眼。不是有自動化的污水處理槽嗎?
看著他仍一臉茫然和無辜,契芙歎了口氣。「算了,我讓府總管給你個輕鬆點的差事兒吧!」如果再任由他這樣下去,後果真是不堪設想。
一想到待會兒府總管看見薛品倫所製造出來的慘況時,他那嚴肅的面孔上可能會出現的扭曲表情,契芙忍不住笑了起來。府總管那波瀾不興的臉,是該做做運動了。
***
天!她真不敢相信!瞧她撿了一個什麼樣的人回來!
她只不過離開厥耶兩天,他竟然也能惹出禍來。要不是她現在親眼所見,她還以為府總管誇大其辭呢!
只見薛品倫此刻蒼白著一張臉,顫抖地伸出手,雙腳卻不敢再向前一步的樣子,她真擔心他會不會就這樣暈死過去。
瞧他聚精凝神、專心一意的赴死模樣,契芙覺得好笑,他甚至連她走到他身後都全然無所覺。
「拜託,你們……別那麼凶嘛!」薛品倫央求著眼前不停嘶鳴的馬兒。然而他不斷抖動的雙手卻將懷裡的乾草散落一地。「我知道你們已兩天沒吃東西,現在一定非常餓……但是,如果你們斯文點,我……就可以再往前一步了。」
他說完這句話時,手中的乾草已所剩無幾。馬兒眼見要這個人來餵食他們,根本已無需指望,遂伸長了脖子想要吃散落在地上的乾草,但距離實在是太遠了——薛品倫站得離馬廄足足有一匹馬的身長那麼遠!
「你想要餓死我的愛馬嗎?」契芙在一旁實在看不下去了。
薛品倫嚇了一跳立即轉過身,當看見一臉氣定神閒的契芙時,他原本死白的臉上才添了抹紅暈。「我……很努力的想要克服……但……」
這個男人怎麼比女人還要容易臉紅?她從來沒見過一個像他這樣的男人。
「那你也犯不著不讓別人餵食它們吧!」
「這是我的工作呀!怎麼可以叫別人代勞?」薛品倫理直氣壯地道。
想不到他還滿有骨氣的嘛!契芙在心裡稱許。
「我的馬兒很溫馴的,你應該靠近它們一些。」她換下一張撲克臉,改採懷柔政策。
看著契芙此刻淺淺的笑容,薛品倫竟不禁心頭一蕩。
契芙轉身抱起了一大把乾草放在他手中,將呆愣著的他扳過身子面對馬廄。「過去吧,有我在這裡,它們不會對你怎麼樣的。」
直到再度面對五匹激動不已的駿馬時,薛品倫才又清醒了過來,他抗拒的後退。「不,它們會吃了我的!」他向來不敢親近動物,即便是一隻可愛的小狗,更別說是眼前高大的馬匹了。
契芙用手抵著薛品倫的背,阻止他繼續後退。「笨吶!馬兒是草食性動物,不會吃人的。」她真不明白,這人生得這麼高大,竟然會害怕向來溫馴的馬兒!?
久未進食的馬兒,因看見食物而激動得直用鼻孔噴氣,看得薛品倫四肢發冷。
「快去呀!你沒看見它們有多麼高興看見你嗎?」契芙輕笑地催促著。真的很好笑,堂堂的一個大男人竟然會這樣。「你站得這麼遠,它們怎麼吃得到你手上的乾草?」
「我……」此刻的薛品倫真想打退堂鼓算了,偏偏剛才自己的話已說得那麼滿,現在可真下不了台了。
「你再不過去,我可要將馬廄門打開來,讓它們自己過來吃嘍!」手抵著他的背,契芙感到薛品倫全身僵了一下。嘻!整他還挺有趣的呢!
薛品倫突然感覺到身後推他的那股力道不見了,正當他要回過頭察看時,卻見契芙一蹦一跳的跑向馬廄門邊。
「不要!」薛品倫看著契芙就要伸手移開門閂,他緊張得顧不得眼前馬匹的嘶叫,就向她跑過去。
契芙背對著薛品倫暗笑,直到他伸手按住了她正放在門閂上的手,乾草也由他的手上掉落,她才粲笑地回過頭用雙手反抱住薛品倫的一隻手臂。「抬起頭看看你站在哪兒。」
薛品倫才在慶幸自己及時阻止了契芙呢,沒想到他毫無防備的一抬起頭,只看見一匹馬的下顎向他襲來——他只覺得心跳在一瞬間靜止,然後整個人便僵直的任由契芙將他往旁邊一扯。
馬兒的頭正好與他擦身而下,開始盡情的吃起他腳邊的草來了,而在另一頭的馬兒也將頭伸了過來,就這樣,薛品倫被幾匹餓壞了的馬給嚇得怔在原地。
薛品倫很想放聲大叫,但他此刻卻只有無力的缺氧感。
這……這麼近……天啊!他……不行了……
「怎麼樣?我說過不會有事的吧?」契芙笑著揚起臉,不料卻正好迎上了薛品倫的兩片冰冷唇瓣——只是微微碰觸了一下!然後薛品倫就整個人癱軟在她腳邊。
契芙立時愣在當場。剛剛……是湊巧的吧?他竟然……吻了她!
雖然只是輕輕的掠過,但是這畢竟是她的第一次啊!
看著昏厥過去的薛品倫,契芙默默的在心中立誓——
她要他負起全部責任!
***
神仙小島上,一樣的陽光普照,一樣的和風徐徐,一樣是個慵懶閒散的午後。
島上顯眼的一株大樹下,一位白袍老人正就著蔭涼仰躺在草地上,閉眼享受著這難得的清閒。而島上唯一的石桌旁,卻坐著一個皺著眉的黃袍老人。
「白眉,這樣做真的沒問題嗎?」黃袍老者觀看著銅鏡裡的影像,擔憂地問道。「你就這麼丟著他不管啦?」
眼前蓄著白髯、垂著白眉、頂著一個光亮頭顱的老者,正是先前出現在菁英大學研究室裡將薛品倫帶走的月老。
月老不情願的睜開眼,轉向一旁黃發童顏的黃袍老者,「有時候,管得太多也未必是件好事呢,老童。」他再度將頭轉回正面,重新閉上雙眼,「更何況,我也不是丟著他不管吶!最起碼,我幫他找了個不會出太多亂子的正主兒。」
不會出太多亂子?黃袍老者不以為然的瞥了月老一眼,「哼,誰不知道你這麼做還不是為了你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