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像大紅絢爛的花朵,努力盛開瀰漫一室的馨香,她只是另一道清冷投入室內的月光,淡淡的瑩亮,不去照亮她的四周,也不照亮外頭的天際,獨自的自私,也讓走進她世界裡的人,獨自的擁有。
在這夜見著與以往不同的藺言之前,他曾經以為,吸引他靠近她的,是責任、是驚艷、是迷亂困惑、是癡纏著迷,他卻沒有想過,那其實只是在他下定決心之後,忘了迷途知返,一往深情的沉淪。
「就算是會被打死,我也甘心了……」左剛長歎一聲,在她看向他時走至她的面前,彎下身子兩手捧起她的臉龐,低首親吻著那雙嫣唇。
溫柔的觸感,像撫過草原的春陽,暖融融的,再自她的嘴邊漾開,印在她的眉心、她的眼、她的頰上,她閉著眼感覺他吹拂在她面上的氣息,並沒因他的輕薄而有任何舉動。
「你不想殺了我嗎?」心跳得飛快,他勉強捺下、心中的衝動,啞聲地問。
「我懶。」
他聽了,忍不住又低首偷來幾個香吻,在他伸手摟住她時,她突然問。
「你所謂的負責,是如何負責?」
「好好愛你。」他兩手攬著她的腰,跪坐在她的面前,想也不想地就應著。
她疑惑地低下頭看著他的眼,「愛我?」
「當然。」在他的音調裡,沒有絲毫的猶豫。
「自何時起?」她試著努力回想,在認識他以來,他是否曾對她說過這種話,或是為她做出以愛為名的事。
左剛點點頭,「自我對你說出我會對你負責起。」有事他擋、有傷他挨,打他把話說出口後,他就已決定無論如何,他永遠都會站在她的面前替她承擔一切。
「什麼?」臉上終於有點表情的藺言,呆愣愣地問。
他反而覺得她的反應很奇怪,「一個男人對女人負起責任唯一的法子,不就是要好好愛她嗎?」
「誰告訴你的?」到底……是誰帶壞這傢伙的?是誰灌輸他這種不良觀念的?
「祖訓如此。」左剛清清嗓子,一臉正經地向她宣佈。
她忍不住垂下一邊的肩頭……他家的祖宗,究竟是怎麼教育後代的?該不會也像東翁的祖先般,用同樣那套虧到不行的教法吧?難道都不怕夜裡有缺陷的左剛,在抱錯人後必須對不該負責的人負責嗎?
她一手撫著額,「我若是其醜無比或是天生就有殘疾呢?」
「那就要認。」老早就接受這觀念的他,兩手摟緊她的腰後,將頭擱在她的膝上。
「認?」她聽了忙捧起他的臉,當下有種想要用力搖搖他腦袋瓜的衝動。
「對。」他不疾不徐地說明,還朝她伸出一指,「我家祖宗有交代,當我們對女人說出會負責後,日後,眼裡就只能有一個女人。」
「那其他的女人呢?」她愈問愈覺得能夠接受這種祖訓的他,心臟實在是很堅強。
他鄭重地點頭,「都不是人。」
「……」她徹底呆掉。
「一日一我許下了承諾後,日後,就不許另娶、不可負心,更不能拋棄或變心。」趁她還沒回神時,左剛順便替她介紹起祖宗規定的其他條款。
藺言愕然揚高音量,「你這麼三從四德?」
「因為我家祖宗有交代——」他才想解釋,卻被愈聽愈頭大的她揮手打斷。
「行了行了……」
「不行,我怕我要是沒說個仔細你會聽不懂。」萬一她以為他是隨隨便便就對人負責的人怎麼辦?他得讓她知道他是很專情專一的。
藺言忍不住打心底深深替他慶幸,那日在山中他抱到的不是個滿臉麻花,或是年紀老邁的老太婆,但她才替他的好運道捏了把冷汗時,一記又貼回她唇上的熱吻,馬上讓她回過神來。
「我問你,若我不要你負責呢?」她一把推開他的臉,省得像要把她的臉都親透透的他,又把唇瓣給貼在她的臉上。
「我會一直纏到你肯讓我負責的。」他頓了頓,再把頭靠在她的膝上拚命磨蹭。
藺言揪著他的發,逼他抬起頭,冷聲地問。
「若我要休夫呢?」
「不怎麼辦,那我就只能守活寡啊。」他很哀怨地扁著嘴,對於這點也是莫可奈何。
「若我不願生子呢?」也不想想她年紀都多大了,他還……
「那我就只好絕後啦……」左剛隨口應著,一會想起她說了什麼後,他慌張地問:「等等,你說什麼,你不肯生?」
這才發現自己在不知不覺間,被他的話題給拐帶到不知哪去了的她,一手拍在他的額際上。
「停。」被他帶壞了,離題太遠。
「那……」嘗過幾次甜頭,食髓知味的他,在又直起身子想要吻向她時,她突然一手拎著他的衣領,站起身,一路拖著他走向自家大門,再一腳將他給踢出門外。
無端端又被踢出來的左剛,滿面無辜地拍著她家大門。
「藺言?」他又是說錯哪句話或是哪個字了?
靠在門板上,深深吐了口氣後,藺言一手撫著胸口,生平頭一回覺得,裡頭的心跳,竟會為了他的幾句話和那張待她誠心虔意的面容,而跳得那麼難以控制。
愈理愈亂的情絲,直在她心底交纏,始終都拆解不開,過了許久後,她抬首望向夜空,喃喃自問。
「他是你專程派來克我的嗎?」
☆☆☆
燕鳥即將歸巢,近傍晚時分,放著一屋子客人而不做生意,偷偷打開本館黑色大門一隅,蹲在門邊偷看了一會,卻始終都不明白的韃靼,滿心納悶地瞧著正在巷中對峙的那三人。
「裡頭的那是做什麼?」他們三個幹啥都擺出一臉殺人樣?
「應該是想撕破臉了吧。」也躲在另一角偷看的東翁,揚高了劍眉,心底很清楚天水一色會突然來此的原因是什麼。
「啊?」
候在客棧裡等著藺言採藥回家的左剛,才尾隨著藺言踏進本館的巷中,一個近來他與藺言都不怎麼想見到的同僚,就跟著進入本館並叫住藺言,左剛回頭瞧了老友一眼,立即將藺言扯至他的身後。
「左剛,讓開。」天水一色不滿地看著他的舉動。
「你來這做啥?」左剛非但不讓,反而還將身後的藺言藏得更好。
「殺她。」既然苦無罪證可逮她,那,就讓他過過癮,與藺言交手一回,看看究竟誰才是天下第一的殺手。
「喔?」搞清楚他來此的目的後,左剛揚起兩道濃眉,「你可有任何罪證?」若是封浩沒說錯的話,那麼這個天水,根本就拿藺言沒轍才是。
天水一色徐徐地搖首,「我現下不是六扇門總捕頭的身份。」
「那是什麼身份?」
「對手。」他可不願他人老在他的身後說,他之所以能拿下殺手界的第一,全都是因藺言退出江湖之故。
左剛沒好氣地白他一眼,「要找對手你不會去找我家的盟主大人啊?」想死還不容易?給他家盟主大人一出手,保證天水會乖乖回家再苦練十年功。
「靳盟主是正派之人,他不屑與殺手之流交手。」做人很認分的天水一色,知道自己不是靳盟主的對手,於是說得很冠冕堂皇。
左剛想了想,再回頭看了面無表情的藺言一眼,而後也不囉唆。
「既然如此,那由我來代她。」說真格的,真要算起來,他已經好久沒好好跟這個老友打一架了。
天水一色就是不希望他來攪局,「你又想撈過界?」
「你不也是?」忍抑很久的左剛,指著他的鼻間開始數落起他,「不好好幹你的捕頭,沒事兼什麼殺手的差?」明知故犯,罪加一等。
「這與你無關。」他怔了怔,沒料到左剛竟會知道他私底下幹的事。
「當然有關!」左剛嘿嘿直笑,磨刀霍霍地握著拳頭,「我要逮你歸案。」
他差點呆掉,「什麼?」有沒有搞錯?這算是什麼朋友?
「你都說了,你是殺手,既是如此,那你身後定背著許多命案。」左剛說得一臉義正詞嚴,「我要逮你回一扇門查一查。」
天水一色被氣得哇哇大叫,「姓左的,你的胳臂往她那兒彎?」
「那當然!」左剛理直氣壯地揚高了下頷,「我又不想娶你回家當老婆。」友情固然重要,但事關他命中的真命天女……那就又是另一回事了。
「你少在這礙事。」沒空同他們瞎攪和的藺言,一手推開擋在她面前的左剛,只想快點解決掉這個陰魂不散的天水一色。
「不,這是男人之間的事,礙事的是你。」左剛忙把她給拉回來,還把她給拖到遠處的角落去擺著。
她不悅地瞇細了眼,「左剛……」
「等我收拾掉他後,你再來慢慢瞪我也不嫌遲。」左剛忙碌地朝她揮揮手,「好啦,你先在這邊等我。」
「這可不成。」今日就是衝著藺言而來的天水一色,在左剛轉身時,已來到藺言的身邊。
「喂。」左剛忙一手按住他的肩,「真要槓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