仰首看著天際那彎殘月微弱的光芒,她試著直視它並將它留在眼底,而這種能夠讓她稍微找回一點面對人生的勇氣,在左剛介入了她的生命中後……
彷彿,可以永恆。
第七章
被迫在病床上再多躺了兩日,在藺言規定的時間一過,馬上就下床活蹦亂跳的左剛,用過午膳後,心情很好地繞去了藺言所開的義醫館一趟,可在那他沒找到看診的人兒,只看到一堆苦候在門外卻等不到大夫的病人。
將地字十號房徹底翻過一回,也去天字一號房找過,就是找不到藺言,很怕她出了什麼事,或是天水一色已找上她,左剛連忙衝出本館直接問當家掌櫃。
「東翁,藺姑娘呢?」
趁著午間生意清閒,正在整理帳簿的東翁,在他一臉慌張樣跑來櫃檯前時,先是從頭到腳將他打量一遍,而後轉了轉眼眸。
「你身上的毒解了?」那個藺言的醫術沒事那麼好幹嘛?他的毒什麼時候不好解,偏挑在這時將他給治好。
「早解了。」左剛一心只想知道她的下落,「她人呢?」
「一扇門裡也沒你該辦的案子?」東翁一手撫著下頷,看了同樣也在棧內,卻噤聲不語的韃靼和丹心一眼,又繼續問別的。
「我請病假。」左剛愈聽愈覺得他在顧左右而言他。
「嗯……」東翁沉吟了一會,再三向他確認,「你確定你真的沒有別的事要做嗎?」
左剛不耐地一掌拍在櫃檯上,「別再敷衍我了,藺姑娘呢?」
「好吧。」攔不住人的東翁歎口氣,「她被架走了。」就知道這隻大呆熊被她給帶壞了,也不過才安寧個沒幾日,就又準備給他鬧事。
左剛愣張著眼,「架走?」
「晌午過後,就遭二十來人從她的義醫館裡給架走了。」照那種陣仗來看,說架走也不太符實,應當說是強行被綁走才對。
他怎麼也想不出來,「是誰帶走了她?」到底是誰有本事能夠架走藺言?都不想活啦?他們知不知道她是什麼人物?
「散朝侍郎大人。」東翁低首啜了口香茗,慢條斯理地報上也不打聽清楚藺言是何方神聖,就向天借膽敢架走她的短命鬼。
在朝當官的?左剛聽了心頭不禁一緊。
「理由?」該不會是那個當官的知道了藺言的過去,手上又有她的罪證,所以才……
東翁懶懶地以指彈著他的鼻尖,「因為你的藺姑娘在咱們吞月城太過出名了,所以表面上,散朝侍郎大人請她過府為他家久病不愈的兒子診上一診。」
「實際上呢?」左剛捂著鼻子再問。
「實際上,是因咱們地字十號房的住戶,大大影響了他旗下十來間醫館的生意。」東翁愈說愈感慨,「拜藺言所賜,打她的義醫館開館治病以來,那十來間醫館幾乎都快沒生意做了。」眼下吞月城的病號幾乎都往藺言的義醫館跑,而在她吸引了大票病號之餘,也打響了他這間客棧的名號,同時也讓他的生意比往常好上三倍……嘖,他到底該不該感謝那尊燒銀票的?
心頭慌得緊的左剛,在悶不吭聲了一會後,猶豫地拉長了音調。
「在被人架走前,藺姑娘她……有沒有抵抗?」她該不會在別人面前動手了吧?
「還抵抗個什麼咧。」演戲演得爐火純青的東翁隨即賞他一記大白眼,「她不過是個普通的嬌弱姑娘家,哪可能敵得過二十來個大漢?你是在期待她什麼?」那個姓藺的哪可能那麼笨?自天牢逃出去的那三顆人頭,她都能拿得連天水一色都不知情了,她哪可能會讓其他人知道她的底細?
這個東翁……究竟是在裝傻還是真不知情?左剛瞧了瞧他若是刻意起,那就絕不會讓人看出半點破綻的臉龐,而後深深吐了口氣。
「那,她願去嗎?」
「你這呆子腦聽不懂人話是不?」東翁抄起紙扇朝他又不太靈光的腦袋上一敲,「就是因為不願去才會被架走,明不明白?」
「我懂了。」他攤開一掌,以另一拳用力擊向掌心,「那個散朝侍郎大人住哪?」敢拐跑他相中的女人?哼,就算是蓋不成屋子,他也要結一結樑子。
「不要告訴我你想去那把她給帶回來。」就是不希望他跑去鬧事的東翁,搖了搖頭,以無可救藥的目光看著他。
他固執地問:「住哪?」
「你只是個捕頭,你當真要去找個當官的麻煩?」一扇再敲向他的頂上後,東翁已不怎麼指望他能夠搞清楚所謂的官階與麻煩。
「地址!」早已是磨刀霍霍的左剛,狠狠地瞪向就是不肯說實話的東翁。
仰天長歎一聲後,東翁無奈地朝一旁招招手。
「韃靼,告訴他。」
☆☆☆
任人一路架至散朝侍郎府裡的藺言,在被幾個大漢強行請進府裡待了一個時辰後,在下一批人馬擠進廳裡來時,將她轉移陣地改而架至府內的東廂房,很是配合的她,在進了東廂房瞧了那個不過是得了點小風寒,就賴躺在床上不肯起床的小小貴公子一眼,轉身就賞給眾人簡單明白的三個字。
「我不治。」
「你再說一次!」被她潑了一盆冷水後,府裡的總管家撩起了一袖,走至她面前低首朝她開吼。
藺言冷瞥他一眼,「你聾了?」吼聲中氣不足、面色泛黃肝火太旺,臉上長得那幾顆疣也不貼藥治治……嘖,這傢伙遠比躺在床上的那個小鬼還需要看大夫。
「你……」為了她那目中無人的姿態,總管家才揚起手想要賞她一個巴掌時,遠處忽然傳來一陣令眾人忍不住想掩耳的轟天巨響。
「藺言!」一腳踹破人家大門,一路以無人能擋的姿態硬是闖入府中的左剛,在一手拎著一名下人,一手揚著拳頭問出她被帶至哪兒後,下一步即是衝至東廂房,然後再起腳踹破另一扇房門。
還沒想到該怎麼自這兒脫身的藺言,呆愣著眼,滿心納悶地瞧著急吼吼朝她衝過來的左剛。
「你來這做什麼?」這傢伙攪什麼局呀?
「你沒事吧?」深怕趕不及的左剛,像陣旋風掃至她的面前後,上上下下、前前後後地將她看過一回後,兩手捧起她的臉龐,急出一身大汗地問。
「……沒事。」這下可好,日後有事的肯定不是他就是她。
左剛還是滿面慌張,「他們有沒有傷到你?」
她很想翻白眼,「沒有。」他又忘了究竟誰才是殺手嗎?
不顧一切衝進來救人的左剛,在聽完她的話後,這才終於放下心中的大石,而後,他也不管床上那個已爬起來張大嘴瞪著他瞧、身邊圍繞著的府裡下人們也都為此瞪大了眼,他小心地牽起她的手,朝她點點頭。
「沒事就好,走,咱們回家。」
慢了一步才回神的府內總管,在左剛真的就這樣拉著她走人時,忙不迭地出聲大喊。
「慢著!」
「少在這礙路。」左剛不耐地掃他一眼,一掌即將想撲過來的他給推得老遠。
滿臉無辜的藺言,在左剛一一把擋在他們面前的下人用一隻拳頭擺平時,不禁在心中想著,給這莽夫一鬧,那個當官的散朝侍郎大人豈不面上無光?她才不信那位大人會讓這事就這麼算了。
只是她不得不承認,她事先並沒有想到,身為區區一名捕頭的左剛,竟會為了她而大剌刺地闖入朝中大臣的府中將她帶走,完全不顧他自身的前途……
一路被他給拖出府來到外頭的大街上後,走路速度原本就較左剛快的她,在左剛愈走愈慢時,她這才注意到左剛仍是緊緊牽著她的手,她才想抽開手,他隨即將她握得更緊。很不想在人前動手的她,在陪著他走了一大段路,而素來聒噪的他也不知為何變成一個悶葫蘆時,她忍不住搖搖他的手。
「你剛剛闖入一個當官的府中。」
「我知道。」像是深怕她會跑掉般,左剛還是沒有鬆手,只是將力道放輕一點。
「你會惹毛那個散朝侍郎。」她輕聲提醒。
「我也注意到了。」早在東翁不願意他來這找麻煩時,他就已經有心理準備了。
「我會被牽連的。」最壞的下場,就是她的義醫館會開不成。
左剛說得很理直氣壯,「就算今日你不被我牽連,以你那愛潑人冷水的性子,加上你又搶光了他旗下醫館的生意,他早晚也會再找你麻煩的。」
藺言有些訥然地看著他的側臉……真難得,他的腦子開竅了?他居然會說出這種話?
「可以把手放開了嗎?」走到後來已經換成她拖著他走,藺言沒好氣地瞧著後頭那個腳程得再去練練的男人。
「不能。」他說著說著就停下腳步,害得向前走的她因拖不動他而被他給扯回去。
站在原地思索了老半天後,他慢吞吞地吐出二字。
「藺言。」
「嗯?」以為他會站在原地生根的她,不怎麼起勁地應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