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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波,至少給我個公平對談的機會……」
有,天外飛射一隻拖鞋,不偏不倚正中黎沸揚的小腹,可是他仍不拾:「告訴我,你要怎麼才肯原諒我?任何懲罰我都願看接受……」
滿桶水唏哩嘩啦直瀉而下!他躲得快,桂花樹全接收了。
唐海波從厚木板縫隙探出頭。
「你回去,我跟你已毫無瓜葛!你們黎家人管自己的事,不要拿我開刀,我沾染不起你們!再——見,」窗子「碰」地被甩上。
「海波!」黎沸揚當街大喊,不顧來往眾人的眼光,反正他已成為這條街巷的話題,不新鮮了。「我不想就此放棄,我不會放棄你的!」
「一廂情願!」
唐海亭一定是打從牆角鑽出來的,還代他哈腰鞠躬。「呵,各位大叔、大嬸,他們是在排戲,抱歉、抱歉!演技精湛哦!」她大呼受不了,把黎沸揚拉到巷尾的建築工地,一屁股坐在小土墩上。「黎大哥,你再喊下去也沒用,我姊正在氣頭上,什麼也聽不進去,不會理你的啦!」
不知幾時,他們身旁出現了個深目挺鼻的俊美混血少年,他不言語,只聽著他們交談,瀟灑不拘的神情和唐海亭如出一轍。
黎沸揚沒見過他,但憑感覺也嗅得出他與唐海亭之間無間的默契。
「小柳,我朋友。」
他笑得極淡,眼中有一股迷人的神采。
黎沸揚曉得自己又多了個支持盟友。「那你說我能怎麼辦?」
「不要理我姊算了!」
那怎麼成?唐海波對他而言可是——非同凡響。
「我不是勸你拋棄她啦!只是短時間裡別理她,讓她發瘋、發洩個夠,那才是該你們開懷敞談的時候;這是經驗談,我認識我姊十二年了,她們雙魚座怪胎忿怒時最不可理喻,你只能等待時機行事。」唐海亭一副小大人的口氣。
「我等不到那時候!是我的錯,我只想盡一切努力求取她的信任與原諒。」
「急不得,我姊現在根本還難以接受你隱瞞身份欺騙她的事實,她早在心裡將實際與子虛烏有的罪名全編派到你身上,我姊那人是腦袋瓜想過的事就算數,現在惹不得她,只有等她自己想通。」她還一副心理學家的模樣呢!真的令人難以相信她才十二歲。
「你們不生我的氣?」除了唐海波,他當然也在意唐家人的想法,他們全是他的將來。
「重要的是你是真心愛我姊的,這點甚於一切。」唐海亭好溫柔。
黎沸揚好感動,終於放下一顆懸若的心。這個小女孩早熟地知曉愛情,是小柳的緣故?還是唐家的女孩個個與眾不同?
「我姊要不是對你有感情,也不會巴著木條縫兒淌眼淚,既然要強封窗,還要跟自己的意志過不去!」
「海亭,多幫幫我!我和你姊的未來有一半掌握在你手裡。」
「我天天在她面前說你好話呀,她愛聽,又一定要佯裝跟我翻臉。喂,准姊夫,聽說你是董事長,那麼你有豪華遊艇咯?」
非常時期,黎沸揚為招攬人心,全力下猛藥。「如果你幫忙出力成功,等我和你姊去環球蜜月旅行時,你會擁有一艘亮晶晶的『海亭號』遊艇。」
兩個小人兒笑逐顏開,唐海亭已在心裡發起美美的富婆夢。「那表示我可以把『海亭號』『掛勾』你們『海波號』繞著地球跑?」哇!唐海亭頓時雙眼散放著星光。
「一言為定!」
「我保證誓死為你抬轎、護航!」唐海亭迫不及待要跑回家跟老姊「曉以大義」,展開三寸不爛之舌替黎沸揚辯解、洗清冤屈,哪怕背負「賣國」臭名,招來被「殺頭」之慮,為了海波和光明燦爛的未來,值得履險冒死進諫!「事成後不准忘了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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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國,伯明罕。
冬雪紛飛。大地還埋藏在皓皓白雪下,好一個還在冬眠的春天。
黎憶蘭在壁廬中添了柴火,尚奇偉為她倒上新煮的咖啡,醇香融融。
「我喜歡雪,可是大概永遠無法習慣這麼冷的天氣。」連吐出的字句都要凝結成冰雪了;她是戀家的動物,多希望蜷窩在南國的溫度中。
「你想回家嗎?」
「我想回去!可是,我的家只有一個,在有你的地方。千里、萬里我都飛來了——」兩人的視線在杯緣上方交會,這是他們長久以來最坦誠的眼神。她試著尋回久遠前的感覺。「就是不願再與你分離兩地。」
尚奇偉沒有回答,長久——
「趁熱喝吧!很快就涼了。」
黎億蘭在冒險。她試著用一種最平淡的語氣,彷彿在談論天氣或時令、鮮蔬般的語氣這:「等你這趟回去,說不定會聽到一則教人吃驚的消自——沸揚和唐海波擇定在明年初訂婚。」
尚奇偉把情緒掩藏得太好,他甚至看來無動於衷。「沸揚?」
黎億蘭淺笑。「這世界很小,是不是?人與人的情緣相遇、碰撞!誰也料不定明天會發生甚麼事情。」
尚奇偉注視窗外紛飛白雪,室內靜默下來。
他們再也沒有交談。
黎億蘭緩步上樓,在樓頂抱起了名喚愛倫娜的貓,那是假日管家黛潔太太豢養的黑貓,她輕柔地撫摸著它。
「乖乖,媽咪照顧你,不怕喔!乖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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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事說唐海波上報社找他,古明任還以為他們在開玩笑。不愛配合傳播媒體出了名的唐海波竟然指名找他,他想也只有為了一件事。
「你是知情的,對不對?上次偶爾碰見我和沸揚在一起,你一定清楚這是怎麼回事,對不對?」餐店裡明亮幽靜,唐海波攪動紅茶。這是這周以來她第一次走出家門,連露臉的陽光都感覺陌生。
「沸揚和我是大學最要好的同學,就算他去了美國,我們也一直固定保持聯絡。我招認,記者證是我提供的,不過,沸揚接近你並無惡意,請相信他的為人。」
「你們是好友,你當然幫他說話。」她笑笑。能夠走出屋子,心情自然不同當初,只是旋了又旋幾圈……
「一個連同性都欣賞的男人,絕對是夠格的好男人。我猜得到你們之間可能發生什麼事,或者我沒甚麼立場開口,但我還是要說,給沸揚一個機會,他是值得信賴的人。」
「我們之間——不可能的了。」
「那麼我會說——很可惜!」相遇那天,他看得出來他們臉上幸福得無法言喻的光采。他們的眼中只有彼此,完全把第三者排拒在外,那是屬於真心相愛、熱戀中的男女所有的特殊現象。
算不算搶到第一手新聞?原本他在這條頭版中還趁特殊身份之便握有諸多內幕,只是這樁戀情不能上報。
他寧願犧牲十條熱門新聞,換取一對幸福相愛的朋友。
「希望有那一天,我是你們這則轟動戀情的主筆;更希望那天的到來不會太遠。」古明任學杯向他最欣賞的星星致意。
星星再孤高,也會為人閒事而心折。黎沸揚是能折服唐海波的人,旗鼓相當的兩人,他願相信這樣的兩個人,生來就是為相遇彼此而打造。
但是唐海波的心情飄得老遠,古明任的「希望」對她來說像是絕版的天方夜譚。
她想他不會明白……唉!連紅茶嘗起來都成酸苦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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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海波一聲不響地出遠門旅行。
早餐桌上,她還有說有笑的,不一會兒,她竟留了張紙條說想出門散心,沒想到這一出門就飛到日本名古屋了,當真做個閒散遊魂。
扔下那些為她焦慮、替她憂心的人,她把自己放逐到心的角落,決定遺忘不堪的一切。
然而,沒有用!隨著距離拉遠,渴望與想念的絲線愈牢固,把她緊緊捆在那塊她亟欲忘卻的土地。
痛苦的強度教人崩潰;直到她不得不承認——她真的思念他。
一切怨恨歡喜褪去,她想念那個烙在心靈深處的人。
想那些美好的日子、想他的溫存貼心,也想念她的舞台;它們和他全在她的血液裡,不容須臾分離。
望著異鄉的月,唐海波癡了。獨倚山泉別館的亭台,她嘗盡淒清的滋味。
她所不知道的是遠方同樣有個人對月吁歎。
夜靜風冷,沒有愛的日子,對黎沸揚來說,成了無邊的刑獄。
沒有唐海波的歡顏笑語,他的世界褪盡了色彩,還復原有的孤寂。
他這才知道她帶給他多大的意義!過去二十多年的歲月,草草幾筆就可帶過,直到唐海波的出現,才帶來一連串的驚歎號,是他疏忽、大意失掉了最寶貝的她。
等我,海波,千萬等我,他的心不斷地吶喊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