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保證。」
「你姊姊跟姊夫呢?不能讓他們對海波造成二度傷害。」
「這不會成為問題,黑哥,你可以對我放心。只是請暫時為我保密,該說的時候,海波會知道。」
老黑歎氣,拍了拍他的肩膀,算是允諾兩個男人間的秘密協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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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家三妹在街頭喬家羊肉爐吃消夜,於楚恰巧騎單車經過。唐海亭看見他,興奮地招手,唐海寧抬頭對他笑笑,唐海波則是脖子伸得長長的,看他修長的背影入了迷。
唐海亭的手在她眼一刖晃。「變節啊?你要拋棄帥黎大哥了?」
「純欣賞嘛!運動家的體魄,連背影都養眼。」她用手肘推推唐海寧。「你怎麼對人家不理不睬?可以叫他一起吃消夜。」
不理不睬?她是連微笑都懼於面對於楚。他瘦了!她一眼就看得出來。
「他們吵嘴了!她已經好幾天沒和於大哥睡前秘密來電了。」唐海亭洩露機密,卻忘了同時拆穿自己的「隔壁偷聽行動」。「哇呀!我是亂猜的、亂猜的!」
「吵架多可借,他人很好,怎麼捨得不理他?」唐海波把火鍋精華掃光光。「你們覺不覺得於楚看起來很像一個人?」
唐海寧的心又沉落。「朱大哥?」這個人已有好幾年不曾出自她日中,即使是姊妹們依偎談心,她們怕她聽了過敏,更是禁「朱」字如大諱。
唐海亭說她。「你就只念念不忘一個朱大哥!」
唐海波坐視她們倆相煎。「是日本詞曲家夏他桑上!你們說到哪裡去了?還是於楚天生大眾臉?海寧,生生氣就罷了,弄僵了划不來,干楚挺不錯,還懂得籠絡老爸的好感,用心可感的!何況,盡情戀愛是人生最大享受,人類生命主旨所在,碰上了,就傻傻去愛,想那麼多何苦來哉?」
「不是每個人都能夠享受愛情的快樂。」唐海寧扔給她們一段似懂非懂的話。「活的心才能戀愛。相遇對我來說是詛咒,對干楚而言是不幸,現在他還不明白,但我不能害他,如果我再繼續欺騙他,任由他放感情,那就真的害慘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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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沸揚陪同唐海波走出褡水用品店,心中大叫一聲不妙。
迎面而來那位掛著潛水協會專員名牌的年輕男子,就是他旗下派駐台灣辦事處的經理傅台生。傅台生見他,馬上並步敬禮喊董事長好。唐海波看他那副滑稽樣,不由得笑了出來,一臉驚奇地望著他倆。
「失生,你恐怕認錯了人。」任憑他怎麼使眼色,那老實過頭的傅台生還是沒進入狀況。
傅台生莫名其妙。「董事長,你不認得我了?我是台生呀!」
「我不是甚麼董事長。這是我女朋友,你不要來騷擾我們。」
「可是,董事長,我正要找你做業務匯報,這一期的……」
這個笨蛋,一定要降他的職!黎沸揚狠狠踩他一腳。「我如果有當董事長的命就好了!請走開去辦你自己的事,再打擾我們,就對你不客氣!」
走到大馬路上,唐海波還笑彎了腰。「那個人真的演得很逼真,怎麼那麼好玩,竟有人走在街上亂認老闆,將來說不定還有人冒出來認你當老公、爸爸,有意思!說不定你真的長得一副董事長相。」
看唐海波絲毫沒有起疑,黎沸揚捏了把冷汗,他放下了心。他發現上街還是危險性挺大的一件事,偌大的城市,無巧不巧,上回碰見古明任,這次又是傅台生,注定好的一樣。此後走路要特別提高警覺,才能由吉避凶。
倒是那丈二金剛換不著頭腦的傅合生,還一直待在潛水店用品門口,自言自語地說:「明明是董事長,何必踩我一腳?難道我的眼鏡度數出了差錯?好吧!該重新檢查一次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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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姿佩不知怎麼知道了唐海寧和於楚走得近的消息,醋缸子一翻,淹得滿街滿城,時常在辦公室四下無人時,就冷言冷語地剌她兩句。
「喲!好陰毒的心啊!背地裡勾搭,表面上裝得若無其事、一派純情,還說什麼幫忙介紹,好虛偽的人!」
「……」。
「人家大概就喜歡這種悶騷型的吧!我們這種乖乖牌最吃虧,被唬了還不知情。」
唐海寧聽得刺耳,但也不願跟她一般見識。林姿佩半邊鼓敲了半天,沒有回應,也只得牙癢癢地偃旗息鼓。其實校內的老師都知道她是惱羞成怒,面子掛不住才會如此撒潑,因為當初她和於楚、唐海寧看場球賽,就得急地四處宣揚,還把她和於楚共處的情節渲染得桃花繽紛,學校裡對這種事都是最感敏的。人人見於楚、唐海寧常並行談話,真是一對佳人才子,自然都是看好這對組合;相形之下,林姿佩「獵夫」失利的惡形惡狀更落人笑柄,尤真真和教五年級的邵萍就常拿她閒聊取樂——
「她還是調教好了,十年來,學校裡未婚的男老師一一破除她的獵網,人家從當完兵到孩子上小學,她還在那兒施展魔手,再磨下去就成了老姑婆了。我們還是幫她物色男色狠群集的新學校,必定一拍即合!」
「海寧,你不要在看她的刻薄話。她在發酸,酸得都可以浸梅子了。」
事實上,唐海寧根木不在看誰說甚麼話。好一陣子了,她沉浸在自己的情緒裡,林姿佩的醋意太后知後覺,她與於楚早已不是那麼回事了!
唐海寧一路心不在焉,甚至沒有注意到在福利社門口拉布條拍寶唐海波精美簽名照的唐海亭。唐海亭眼尖,遠遠看她出現,趕緊吩咐橘兒、小薰捲起布條撤攤,而她自己則追上姊姊。
「你臉色好差!是不是於大哥欺負你?我去找他問個清楚。」
「亭,別鬧了!我們回家!你乖乖的,甚麼也不准做。」
「可是我看不慣你這樣行屍走肉似的,你明明想念於大哥,為什麼硬是不肯承認?失戀不好受,不要這樣折磨自己嘛!」
「你還小,你不懂。不要說了!我們回家。」
「永遠都嫌我小!我生下來就住定比你小,是我倒楣嗎?我年紀小,可是聰明不輸給你們,雖然決定不戀愛——」唐海亭好認真地說。「可是我對感情的態度比你們都健康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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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從有了默契,無處無時不是他們交手的舞台。
美如畫境的情人谷裡,鳥雀漸漸隱匿了蹤跡,詩意倒濃得化不開。唐海波和黎沸揚已經為戲的結局爭執了一下午。原木照唐海波的劇本,維納斯微笑著在歐安瑞環中死去,飄泊了一生的她臨終前回到愛情身邊,卻是失掉了記憶;在唐海波的想法中,死亡也是重生的開始,空白代表新生的幸福。然而,黎沸揚堅持這
樣的終場太殘忍。
「你想想,如此,維納斯一生的追逐,豈不是一場飄空的夢?一場未竟的旅途?你認為這叫做圓滿?叫做喜悅?歐安瑞清何以堪?他的內疚與贖罪沒有得到真正的寬恕,等於在愛的邊緣打轉半生仍被拒於門外,多殘忍!」
「我要的不是一場俗氣的大團圓喜劇。」
「我不是要求男女主角歡喜牽手回家生兒育女。需要超升的,並非只有維納斯的靈魂,歐安瑞的靈魂也應該超升,因為愛的意義在這裡,這樣,兩個人的情愛得以完整。」
「你認為她得原諒歐安瑞的年少負心?」
「是原諒人性的脆弱與愚妄。讓他們回到相愛的起點,一切不復存在,生命才有重來的可能。」
唐海波固執的腦袋搖得像波浪鼓。「問題是——換作我是她,我不可能原諒欺騙和荒唐。」
黎沸揚聽得心驚肉跳。「人總會犯錯——」
「人總有些原則是無可更改的。」唐海波站起身,捶捶發麻的雙腿,一個不留神,順著石上濕苔栽進泥地裡,黎沸揚及時拉住她,可是她的長辮子和半個肩膀都髒了。
黎沸揚把嬌小的她抱到溪邊,幫她解開泥辮子,細心清洗著。唐海波的頭髮烏黑柔細,飄在清溪水裡有如閃亮的絲緞,她微側著臉,眉目映照水光,顯得明媚而多情。看到她櫻桃似的小嘴,他又想吻她了。
「哎呀,我的頭髮沒幹哪!」尖叫夾雜笑聲。又有甚麼關係?她的髮絲會絲絲縷縷在他掌中讓陽光與和風吻干。
不要爭執,不要歐安瑞和維納斯的清路乖違,黎沸揚和唐海波的故事裡不會有創痛和懊悔,他真心這樣立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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淡藍的窗紗送來清亮的口哨,是干楚,他一遍遍重頭著她最喜愛的小夜曲,要送給她。唐海寧當然知道,可是她連接近也不敢接近窗子,即使明知道掀開窗紗是張溫柔期待的臉龐,但她沒有移動。任憑旋律一次次迴盪,飄在漆黑的夜空中,如泣如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