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寧這孩子真會保密,戀愛了也不肯讓老爸知道,我還幫她安排相親,弄得客廳一團臭貓屎,早知道也用不著這樣大費周章。」
「這麼說,於大哥過關了?」
「豈止過關,明天他下班過來,爸就請他喝酒,趁機談談。」
「談親?別嚇跑人家!還沒那麼『嚴重』哪!不會吧!老爸真是『老番癲』!」
「是談男人的話。爸等這一天好多年了!以後等你交了男朋友,也要經過爸這關。」
「我?等著吧!」唐海亭扯了個大鬼臉。「男人最無趣了!我寧願跟小貓結婚,也不會愛上男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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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水游泳池裡,兩條矯捷的人魚相互奔逐嬉戲。澄藍水光映著烈日,照亮他中的甜蜜笑語。唐海波先游上岸,黎沸揚跟著,兩人並躺在躺椅中享受陽光的撫吻與流落在兩人之間的暖洋洋的愛意。
「海波,你擔心別人怎樣看我們嗎?」黎沸揚摸索著太陽眼鏡。
「什麼意思?」
「你的男友只是名平凡記者,沒有名聲或光圈,他們會為我們如何在一起編造一百個理由,又為我們臆測一百個的好分手理由。」
「那又怎樣?」海波啄了下他的面頰。「只要他們不來搶我的男人就好了。」
哇,好大的口氣。這個大男人已調教出一個「大女人」來了。「你不在乎我一無所有?沒有錢、沒有地位……」
「你是不是正人君子?」唐海波問。
「可以算是。」他答。
「你是否工作認真、重視家庭、遵守交通規則、注意健康、嚴拒性病和愛滋?」
「是的。」
「那就好了,你合乎新好男人的標準,我欣賞你。」
他可愛的海波!黎沸揚訴不盡滿腔感動與憐愛。
「你會向別人公開宣稱我們的感情嗎?」
「那就得看你的表現嘍!」唐海波眼光流轉。
穿著用背短裙的女侍者送來冰點和簡餐便退下。
「沸揚,什麼時候能見到你的家人?既然我們決定進一步穩定下來,也該慢慢認識雙方家庭。」
「姊姊是我唯一的親人,我爸媽幾年前相繼故去,我家的人口再簡單不過。」
「你大姊是圈裡人嗎?那天古明任提起你姊姊出席新聞局晚宴,說不定我認識。」
黎沸揚迫不得已,決定再次撒個小謊。「我姊曾任電影工會理事,不過已經退職很久。大概是礙於關係偶然赴會,也可能是小古搞錯了。」
「你們長得像嗎?」
「不像,她生得白淨,而我生下就像印地安人,我媽還懷疑是不是懷孕期受了什麼感染,才生出這個愛哭又紅得發黑的胖娃娃。」
她偷偷告訴他。「我小妹看你的照片,說你帥得有點過火。」
「我怕上你家。一個你就夠可怕了,加上海寧和海亭,沒有三頭六臂恐怕不得全身而退。」
「胡說,我們唐家三朵花是老街牛肉麵女皇,美麗、親切、溫柔,平常想看我們廬山真面目的人還得付錢呢!」
「海亭在門口收錢?」這句若是讓唐海亭聽見,不知她做何感想?
「花錢吃麵啦!美女送面、收碗,單單秀色就『值回票價』了。我家老店能屹立不搖三十年,度過石油危機與股票崩盤風波——」她很自誇。「就是靠我們撐起來的。」
「原來如此!」他頷首。「瞭解、瞭解!」
「走,現在就帶你去見識見識。」唐海波劍及履及,光著腳,拉了他就跑。
「去你家?」
「去我家吃麵!不用害羞啦!也不用準備禮物,把你帶回家就是送給我爸最好的禮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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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待電影開場的時間,於楚和唐海寧在露天咖啡座上欣賞落日與人重,霞光千道隨著嘖泉舞開瑰麗姿彩。
「海寧,聽海亭說你爸安排好多場相親,你爸真的那麼急著把你嫁出去?」於楚藉著吃動餅掩飾發問的醋意與緊張。「那些對象的條件一定不錯吧!你要是需要意見,多少可以跟我討論一下。」
他的在意勁兒全看入她眼裡。「我跟我爸說明了下不為例,他再排相親,我寧可落髮出家去。」她一笑。「說實話,我最怕這種尷尬場合,怕陌生人,也怕男人。」
「你怕我?」
「你例外。可是對男人與感情,還是免不了害怕。我常覺得自己在處理情感上是個低能兒,對傷害缺乏治癒與復原的能力;在白天可以堅強,回到夜晚,又是『發作』的時候。」
「有人傷害過你?」
唐海寧顯然又退縮了,將自己退回那個牢固的硬殼中。「不談這些好嗎?你看今天的落日多美,我喜歡這音樂,他們設置音樂咖啡座的構想不錯。」
於楚不甘放棄。「那也就是你經常不快樂的原因?」
唐海寧不想回答。她寧願注視廣場上的鴿子,也不要面對他固執的追問。
「知道嗎?你很冷,隨時會隔出一道距離來,讓別人無法接近你。」
於楚的「苦楚」激中了她。「我不是有看這樣的。」
「我有時真的不懂你。你不能總是忽冷忽熱,想要退卻時便把自己藏起來,將整個世界拋開,置之不理。是甚麼讓你不快樂?我願意與你一起分擔,是好、是壞,我都願意瞭解。你不用顧忌,想說就盡量說,我會是一個『良性垃圾筒』,把你的憂愁拋給我,煩惱就會被消化掉了。」
唐海寧癡癡望著他,仍舊不語,那倉皇的神色,令於楚不忍再逼迫她。
「沒關係,你想說的時候,我永遠都在。」於楚強顏喝掉自己的檸檬茶。「你看,我已經戒掉喝汽水和咖啡的習慣了,且傷胃的東西都不置了,很聽老師的話吧?」
唐海寧總算現出一抹笑容。「對不起,我最近的清緒不太對,或者是工作壓力的緣故,老是覺得累……」
「沒關係,看電影也是調劑生活的好方法。」
「於楚——」唐海寧好困難才能說出口。沒有理由,但她抵擋不住那股衝動和深重的愧疚感。「或者我們最近淡化些,暫停一段時間少聯絡,還是像以前那樣過自己的生活,好不好?」
他安靜地審視她。「我打擾了你的生活?」
「不是這樣。」她急急地說。
「我做錯、說錯了甚麼?」
唐海寧的淚水在眼眶裡打轉,可是她不想讓他看見。「沒有,你很好。」
「因為我太好,所以要中止我們的感情?」
於楚臉上那明顯的創痛與迷惑讓唐海寧的心好酸,他是不會瞭解的,她也說不出口。唐海寧自覺像是殘酷的劊子手,在情感的天秤上,她永遠掌控不住距離和份量。
「於楚!」她喊。
「好吧!或許你最近真的太累。既然你想這樣,我們試試看——多讓自己休息、放輕鬆些,你把自己逼得太緊了。不要歉疚,你沒有錯,我不會給你壓力,沒有任何壓力。」
為什麼他總是這麼好,對她無條件地好?如果他爭辯、追問……她心裡或老會好過些。
她本來不想弄成這樣,要生離死別似的。
唐海寧倉卒起身,這場電影恐怕她得無限期缺席了!他們一起期待過這部新片上映的。她從小皮包掏出電影票交到他手上。「你還是看完這部電影好嗎?以後……我會問你劇情。」
「那麼,我們每晚也不能固定通電話、開窗道晚安了—」
「我會打電話給你。」
唐海寧的藍色長裙轉瞬消失在街角。於楚坐在原處,失意落寞。他私心期待著還會有張頑皮笑瞼出現在街邊,告訴他這只是一項惡作劇,今天是愚人節幾周月紀念……可是沒有!滿街喧囂的人群,卻不見他期盼的藍裙子。
為什麼會這樣?是不是早知道,他就不該帶她到咖啡座來?換個場景,她或許開心些。
地上一張照片吸引了他的注意。於楚拾起它,猜它是海寧拿電影票時自皮包中跌落的——
讓海寧隨身珍藏著的男子——於楚心中泛開苦澀。
這是海寧所有憂鬱與遲疑的答案嗎?她從前的「習慣」和「應該」?
唐海寧將他推給苦惱,他自己又撿起了更大的苦惱。
第六章
唐海波不過在路邊貿只冰淇淋甜筒,就被蜂擁而上的少男、少女淹沒了。「唐海波!是唐海波!」
「你是我的偶像!」
「她愛吃甜筒!我也要買一打同牌子的甜筒!」
「唐海波請幫我簽名,還有和我一起照相!」
黎沸揚打了通公共電話回來就不見了唐海波,但見街角一隊人馬如蜂舞動,夾雜一陣陣的口號與歡呼,就曉得一定是海波遭難了。一見人群中小女生居多,他順手拉了甜筒店的擴音器大力廣播:「啊!是劉德華!劉德華在那裡!啊,就是剛走進服裝店的那個人!」
蜂群爆出更大波的騷動,鼓鼓翅膀並加足馬達又轉朝服裝店飛奔,黎沸揚趕緊拉著連長褲吊帶都被拔走當紀念品的唐海波逃之夭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