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驚歎地發現這個男人實在很高大,即使自己已站在兩級階梯上,平視的話也只能剛好看到他剛硬的下巴……
就在她觀察著他的身高時,那男人一句侮辱了她和秦家的話讓她怒氣勃發。
「雇小孩子當船工?秦氏該完蛋了!」
「誰是小孩子?你少胡說八道!憑你,根本不配說秦氏!」嘯嵐反唇相譏。
聽到她的話,霍海潮的眼神更加陰暗,臉色也更冷冽。他猛然抬起一腳,踏在她站立的台階上,那塊鐵皮立時在他的大腳下顫抖。
他俯身向前,逼近她的臉冷然道:「小子,跟我說話時注意你的口氣!」
「你小子說話才是要注意口氣!」嘯嵐心頭雖驚,但仍大膽回嘴。
霍海潮更加趨近她,陰沉沉地說:「看來我得先教你點規矩!」
「你是誰?憑什麼威脅我?」憤怒讓嘯嵐忘記了她目前的處境。
霍海潮覺得自己有必要給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一點教訓。
只見他突然出手,用拇指和食指掐住她的下頷,寒聲道:「我是誰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是我的俘虜!你的命運操縱在我的手上,想要保住小命,就給我乖乖的聽話!」
嘯嵐下巴被他捏住,嘴巴半開卻說不了話,可心頭的怒火卻在狂燒。
她揮動兩手用力拉、掐、打他,但那只可恨的手就像鐵釘一樣硬實地釘在她下巴上,於是她只能瞪著他,用仇恨的眼神表達自己的憤怒。
而她的反抗得到了立即的響應,她的下巴傳來更加劇烈的疼痛感。
她皺起了眉頭,用冒著火焰的眼睛瞪著他。
面對她的怒目,男人緊繃的面色竟和緩了,無神的眼睛也閃過一道光,但夾住她下巴的手並沒有絲毫放鬆。
「規矩一,不做自不量力的傻瓜,明白嗎?」他的聲音裡有不可抗拒的力量和毫不掩飾的揶揄。
劇痛與屈辱讓嘯嵐眼裡充滿了淚水,她不想妥協,妥協不是她秦嘯嵐的作風。可是眼前這個男人用他的鐵腕,更用他的死魚眼迫使她不得不做出違心的承諾——她輕輕地點了點頭,眼裡盈滿了更多的淚。
冷峻的目光注視著她盈滿淚水的眼。「規矩二,對我客氣點,記住了嗎?」
一次屈辱和二次又有什麼區別?嘯嵐再次含淚點頭,心裡卻正在用最鋒利的刀劍刺殺著眼前這個該死的海盜!
「規矩三,」男人依然沒有放開她。「眼淚對海盜沒有用,知道嗎?」
一滴淚珠滾下面頰,嘯嵐瞪著他,下巴的疼痛讓她猛地點頭,頓時更多的淚珠滾落,她在心裡發誓總有一天要讓他為今天對她的羞辱付出代價!
施加在下頷、令她痛苦不堪的力量總算撤去。
「去吧,去找你的同伴。」男人放下手,冷漠地拂去手上的淚珠。
嘯嵐克制著不去撫摸疼痛的下巴,鼓著充滿恨意的眼睛盯著他。
「怎麼?你是要我抱你上去嗎?」死魚眼睛透著促狹。
「天殺的海盜,你去死吧!」嘯嵐大聲罵著,轉身跑上了舷梯。
她以為身後一定會出現再次懲罰她的賊手,畢竟她違反了他的「規矩」。
可是一直到她跑上甲板也沒有受到阻攔,她腳步不停地跑著,且不安的回頭,只見身後空空的,那個陰鷙的男人並沒有追來。
她這才安心地停住腳步,張張嘴,撫摸著下巴,發覺疼痛已經減輕了。
「阿嵐!」一陣腳步聲響起,顧正堂和一群萬通號的船工朝她走來。
「顧叔!」她欣喜地跑過去,立刻被大家圍了起來。
「你還好嗎?下巴怎麼了?」顧正堂看著她發紅的下巴關切地問。
「還好,只是碰了一下。」嘯嵐掩飾地回答,心裡縱有千般委屈,她也不習慣對人哭訴。特別是看到大家都沒有被綁著時,她心裡舒坦了不少。
「是我告訴火海狼你被關在壓艙的,他沒對你動粗吧?」
「火海狼?!」她驚訝地問。難道剛才那個可惡的死魚眼就是令人聞名喪膽的大海盜「火海狼」霍海潮?!
「沒錯,就是他。是他打跑了骷髏王,救了我們大家。」顧正堂聲音裡的感激讓嘯嵐很不舒服。
「顧叔,他可是和骷髏王一樣的大海盜!」她提醒著。
顧正堂知道她誤會了,想跟她解釋,她卻突然叫了起來。「他們是誰?」
原來她看到幾個陌生男人在幫助萬通號的船工修補毀壞的船頭和其它地方。
「他們是海狼號的人,在幫我們修船。」
「海狼號的海盜?!」她大吃一驚,再看到那些與海盜們一起幹活的人,個個都面色平靜,並無懼怕的樣子,她更不明白了。
顧正堂告訴她,骷髏王一心只想得到萬通號和價值連城的貨物,無心與海狼號交戰,可是萬通號的前後舵已被炮火損壞,根本無法激活,倉促間,骷髏王既無法將巨大的萬通號拖走,又應付不了對方猛烈的進攻,只得放棄萬通號逃進了暗礁區。海狼號沒能追上,便回到萬通號,放了所有被捆綁關著的人。
聽完解釋後嘯嵐明白了,她懊惱地說:「這麼說,我們現在真成了火海狼的俘虜,而萬通號也被他霸佔了,是嗎?」
「不,火海狼說他會用他的船幫我們把船拖到五嶼,然後他再離開。」
「幫我們?海盜會幫助我們?」嘯嵐不信地大叫。
顧正堂來不及回答,只是猛地扯了扯她的衣袖,示意她不要說話。
嘯嵐順著他的視線回頭,看到剛才被她又咬又踢,後來又給她定規矩的高大男人正向他們走來。
「死魚眼睛,怎麼又跟來了?」嘯嵐暗罵,發現那對被她詛咒的眼眸正注視著自己,她也勇敢地迎視他。
「各位沒事做嗎?」慵懶的聲音再次讓嘯嵐身子一顫,趕緊轉開了眼睛。「快漲潮了,船不能停在這裡,得盡快升帆起錨!」
看到天色果真暗了,顧正堂知道他說的沒錯,這裡太接近暗礁不適宜停泊。
可嘯嵐對他的話很不滿意,他算什麼東西?她冷冷地說:「這是秦氏萬通號,不是海狼號,閣下不覺得越俎代庖了嗎?」
她毫不掩飾的不滿急壞了顧正堂他們,也出乎火海狼的意料。
「別忘記你剛學到的規矩!」他傲慢地提醒她,並意有所指地看看她的下巴,目光變得銳利而無情。
他的暗示讓嘯嵐的臉上霎時如同起了火,她用力瞪大眼睛迎視他的目光。
兩人眼神交戰,一個冷冽如冰,一個燃燒如火。這時嘯嵐才發現,對面這雙眼睛其實並非無神,只是讓冷漠掩蓋了其中真實的色彩罷了。
最後,烈火還是無法克冰。嘯嵐移開了目光,憤懣不平地質問:「為什麼要萬通號去五嶼?修船需要到那麼遠的地方去嗎?」
霍海潮嚴厲地說:「憑你,根本不配問為什麼。幹你的活去就是!」
聽他用自己嘲諷過他的語氣反擊她,嘯嵐火大了。「你這死……」
「阿嵐!」她還沒能痛快開罵,就被顧正堂拉住。
顧正堂極少用這樣嚴厲的聲音喊她,她不由一震,看到顧叔憂慮的眼睛,醒悟到自己正在激怒的是名震四海的大海盜,那樣對大家都不利,於是她閉上了嘴。
見他安靜了,霍海潮也不再多說,轉眼看著顧正堂問:「誰是拉爬手?」
「他們都是。」顧正堂指指身邊的人。
聽他轉移話題,大家都鬆了口氣。他們瞭解秦嘯嵐的個性,真怕她惹惱了眼前這匹令人膽戰心驚的海狼而招致大禍。
「你、你,還有你……」霍海潮從顧正堂身側挑出那些較為瘦弱的拉爬手,命令他們去升某一道帆,大家都順從地去執行他的命令。
嘯嵐見他如此自得地充當秦氏船長,心裡很生氣,可也只得打落門牙和血吞,誰叫自己力不如人呢?
「你,去升中帆!」
就在她心中憤憤難平時,那只可惡的指頭指向了她。
顧正堂一愣,中帆是所有帆中最高大、也最重的一組,怎麼能讓阿嵐去做呢?他立即反對。「不行,阿嵐只是船上的小廝,做不了那個。」
「那他平常都做什麼?」霍海潮聲音和表情都十分平淡,卻讓人毛骨悚然。
顧正堂微微一愣,遲疑地說:「他主要是在船艙間做做雜務……」
「是嗎?」霍海潮的嘴角帶著冷然的微笑,這刺激了好強的嘯嵐。
「沒事,顧叔,我去升中帆。」說著,她大步往最高的桅桿走去。嘴裡輕聲罵著:「死魚眼睛,臭海盜,想刁難我?哼,你等著瞧,君子報仇十年不晚!」
幾個船工要跟她同去,但被霍海潮擋住。「現在風小,帆面沒阻力,一個人去升就行了。你們還有別的事,去把那些纜繩統統串上錨鉤!」
幾個人回頭一看,船舷邊已經放著數十根小腿粗的纜繩和鋒利無比的八角鉤。這下大家明白了為何他要挑選較為瘦弱的拉爬手去升帆的原因,這些鉤是要用來將萬通號「掛」在海狼號上的工具,每個鐵鉤重達數十斤,要拋拉這樣的鐵鉤,沒有足夠的臂力是不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