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海潮,有種你就殺了我,堂堂火海狼任一個乳臭未乾的小子擺佈,你不如撒泡尿把頭悶進去死了算了!」骷髏王再次挑釁,他是寧死也不願被朝廷抓住!
霍海潮舉起了手中的火銃……
「不可以殺他!」
嘯嵐大喊,再次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而她隨之而來的動作更是讓人驚駭。
她竟不顧一切地翻過欄杆,從上面跳了下來。
有人驚呼,有人尖叫,霍海潮則反應靈敏地扔下火器奔了過來,還沒站穩就伸手抓住了她墜落的身軀,與她同時摔倒在甲板上。
「阿嵐,你怎麼這麼冒失?」長庚首先跑了過來,將壓在霍海潮身上的嘯嵐扶起,關切地問:「摔著了嗎?」
「沒有,我很好。」嘯嵐回應著,又回頭看著已經站起身的霍海潮,見他也沒事後才放了心。
「你找死!」霍海潮怒氣騰騰地瞪著她。看到她爬出欄杆時,他冷汗都嚇出來了,幸好二、三層間的距離不是太大,甲板上也沒有堆放鐵器。
嘯嵐搖搖頭,懇求他。「你這樣奮不顧身地救我,我很感謝,可是你能不能答應我,不要殺他,也不要燒骷髏號,行嗎?」
「不行!」
「你只是想報仇,就不想自己的將來了嗎?」
「沒錯,我活著就是為了報仇!」霍海潮的眼睛血紅。
「不,你不能這樣做!」嘯嵐情急地喊:「難道你沒看見,他正希望你一炮轟了他,讓他痛快地死,你難道願意成全他嗎?」
這句話讓霍海潮猶豫了,他看了眼正瞪著他的仇人。
「火海狼,你不是發誓要親手將我碎屍萬段的嗎?怎麼今天變軟腳蝦了?你別忘了是我殺死汪老大、滅了富海幫,整死你妹妹的!」
「閉嘴!」他的叫罵讓霍海潮忍無可忍,他抓起地上的火銃往他頭上砸去。
「不要殺死他!」嘯嵐撲過來,抓住他手中的火銃,逼得他不得不撤力收手。
「你為什麼總要跟我作對?」他猛力推開嘯嵐,怒不可遏地對她吼。
嘯嵐豁出去了,自從知道做海盜並非他所願之後,她就決心要幫他!如今這是幫助他脫離海盜圈子的最好機會,她絕對不會放棄!
於是她再次撲來抱住他的胳膊大聲說:「你冷靜點,如果殺了他能救回你義父和妹妹的話,我不會攔著你。可是人死不能復生,你殺了他也沒用。如今他完了,你已經報了仇,無論如何骷髏王都死定了,你不值得為他浪費這個可以幫助你和你的兄弟們的機會!」
「幫我和兄弟們?你胡說什麼?」霍海潮額頭青筋暴跳,他用力甩胳膊,想將她甩開,可是她死死抱著他就是不放手。
這真讓霍海潮後悔死了,當時沒將這個多嘴又膽大妄為的小子鎖在底艙內實在是個錯誤!
「我沒有胡說!」嘯嵐勸導他。「你們把這個萬民憎恨的海盜和海盜船交給朝廷,就等於幫助朝廷平了海禍,也是為民除害,朝廷一定會將功折罪赦免你們!」
「不要聽他的,老大!朝廷不會放過我們的!」何成堅決反對。
馬上就有人支持他。「沒錯,朝廷恨不得把我們斬殺乾淨,怎會放過我們?」
霍海潮也瞪著她,彷彿聽到天方夜譚似的。「朝廷怎麼會赦免我們?你簡直是在說瘋話!」
坐在地上的骷髏王狂笑。「哈哈哈,火海狼想金盆洗手啦……」
「狗雜碎,你給我閉嘴!」長庚揮動僅存的左手往他頸窩處猛擊,骷髏王登時白眼一翻,暈倒在地。長庚轉頭看著嘯嵐說:「阿嵐,把話說情楚。」
做海盜多年,看著兄弟們一個個淒慘死去,長庚早已厭倦了這樣的生活,最主要的是,他不忍心看霍海潮過著沒有明天的日子。
自從舊港海盜窩被滅了後,他的憂慮更甚,曾多次跟霍海潮及老順等人商量過今後的出路,但是共同的報仇心願讓他們決心先報仇,殺死骷髏王后再作打算。
如今,仇人在手,大仇將報,這個看似平凡,然而氣質膽識皆不俗的阿嵐卻為他們指出了一條他們過去沒敢想過,但如今看來似平可行的道路,他焉能不心動?
但要說服報仇心切的霍海潮也不是那麼容易,因此他希望阿嵐能講得更具體、更有說服力。
得到了他的鼓勵,嘯嵐對面色陰沉的霍海潮和表情各異的眾人說:「把他和骷髏號交給朝廷,這是獲得赦免的必要條件!」
甩不掉她的糾纏,又見她如此固執,霍海潮不得不聽她說什麼。
見霍海潮冷靜了,嘯嵐趕緊分析道:「海狼號雖與骷髏號名列海盜之首,但大家都知道你們沒有搶劫過商船,也沒有騷擾沿海居民與官府,你們的罪主要是私造大船,走私貨物。如今的永樂皇帝開明仁慈,立功贖罪一定能獲得赦免。」
「那要如何與官府交涉?」長庚問。
嘯嵐指指五嶼港。「我知道那裡就停泊著一艘朝廷官船,我們可以將人犯和盜船交給他們,由他們押送回京,呈報皇上。」
聽了她的話,很多人的臉上都出現了猶豫不決的神情,反對聲也小了。
「朝廷真的會赦免我們嗎?」有人小聲問,口氣裡疑信參半。
「不跑船,我們能做什麼?」也有人問,語氣裡有希望,也有憂慮。
「能做的事很多。」嘯嵐急於說服他們。「有個自己的家,好好跟家人守在一起過日子,不是好過整日流竄海上的海盜生活嗎?」
「過什麼日子?少說得那麼好聽!就是過不下去了,我們才跟隨老大跑海的!」何成狠狠地瞪著她大聲嚷嚷,立即得到很多人的響應。
「很多人不是照樣在過日子嗎?」嘯嵐不去理會何成狠毒的目光,繼續說服大家。「海雖然被封了,但內河依然可以行船,討生活不是只能靠大海……」
「別聽他胡說!」她話沒說完,就被何成打斷。見很多人被說動了心,何成很是不滿。「他一個毛頭小子,知道什麼是討生活?大家不要聽他的,如今骷髏王完了,跟著老大,我們可以痛快地賺白花花的銀子了!」
「痛快什麼?各位睜大眼睛看看,朝廷官船就在那裡。」嘯嵐再指指五嶼港。「如今朝廷恩威天不,船堅炮利,早晚會派重兵像滅舊港海盜窩那樣剿了你們!難道你們真的想到死都背著海盜的罪名,讓家人遭恥、祖宗蒙羞嗎?」
她的話讓很多人沉默了,他們多是血性男兒,本性質樸,若非生活所迫,誰想做這被人唾罵的海盜?
頓時,甲板上只剩何成憤憤不平地叫嚷聲。
嘯嵐乘勝追擊道:「一旦獲得朝廷赦免,各位從此就可以上岸好好過日子,生活雖艱難,但起碼不必每日提心吊膽。」
經她一番富有說服力的分析和眾人七嘴八舌的爭吵後,霍海潮冷靜了。
這麼多年來他在風口浪尖上闖蕩,成為人們口中的大海盜,無非是為了報仇,如今仇人雖沒斷氣,但已是苟延殘喘。
今後他將何去何從?繼續飄蕩在大海上,等待被官兵捉住殺頭的那一天?還是聽阿嵐的建議,為兄弟們打算一下?
家,早就沒了,眼下除了孑然一身,他再無家人,大仇得報,他再無牽掛,死活無所謂。
可是跟隨他多年的人們就不一樣,他們有的有妻兒,有的有爹娘,做海盜走私終歸不是合法的事,遲早會被殺頭,禍及家人,對那樣的結局他又能阻止什麼?或者挽救什麼呢?
他看看鬢髮花白,空袖飄飄的長庚,心情更加複雜,而後者正用信任的眼光看著他,他知道這個長輩般的朋友會支持他作的一切決定。
再看看咆哮的何成,他感到厭惡。當初收留他的唯一理由就因他是個好火長,為人又狠絕。那時他的好夥伴兼火長阿慶剛死於與骷髏王的激戰中,為了報仇他需要幫手。可相處日久,何成的貪婪和殘忍讓他知道此人可用不可信。
最後,他將目光焦點放在甲板上沉默的人群,問嘯嵐:「你想怎麼做?」
「把骷髏王和骷髏號交給我!」
「交給你?!」霍海潮猛回頭,盯著她。「你是誰?憑什麼交給你?」
「憑我是……是秦家船上的船工。」嘯嵐略一猶豫,理直氣壯地說。
她希望能利用這個機會為霍海潮向朝廷求取「法外開恩」,幫助他脫離海盜生活,但她還不想說出自己的真實身份,因為他的固執和嚴苛的船規讓她不敢冒險。
「船工?你在說笑吧。」霍海潮語氣裡有明顯的嘲諷。
「不是說笑,我是認真的。」嘯嵐不在意他的鄙現,懇切地說:「既然大家對朝廷有顧慮,那你們就不要出面,讓我去替大家辦這事,等朝廷下旨赦免時,大家再回去。可以嗎?」
「你到底是什麼人?為何朝廷會聽你的?」何成粗魯地問。
「是啊,你憑什麼認為你能做這事?」霍海潮也不信任地看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