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麼能……」她啞然,如此敗德的作為她連說都說不出口。
他慢條斯理地繫緊腰帶,一臉淡然,彷彿不曾發生過任何事情。須臾,他揚起笑,挑眉看她。「經過那麼多次的歡愉還有力氣掙脫我的手,就一個處子而言還算不錯,是適合做這事的料。」
曲無瑕驚駭掩唇,怕難以抑制的啜泣會逸出口中。他怎麼能?在經歷過這些後,他怎麼還能說出這些殘酷的話?
「哭什麼?」長臂一伸,他輕易就將她刻意拉開的距離化為無形,抬起她的下頷與他平視。「還是剛剛那些不夠讓你滿意?」
她的心口好痛,痛得她幾近窒息……曲無瑕緊咬下唇,無言地任眼淚滑落。在他這樣對她後,她的心裡卻找不到怨恨,只有對自己的悲哀……她怎能恨他?畢竟是他們曲家毀他在先啊!
「是恨我?還是想將我碎屍萬段?回答!」他的手霸道地加強了手勁,不讓她用沉默閃躲。
「對不起,對不起……」淚水模糊了雙眼,萬般紛雜的情緒,化出口中只剩下三個字,卻是如何也道不盡她心中的愧歉。
沒料到她會有此反應,他有些怔住,冷冽的眸光中掠過一抹失防,但只一瞬間,他的眸中又充滿了復仇的陰鷙。他何必為她感到心軟?即使對於這件事她並沒有決定權,但若不是她和他是同個生辰,他們家就不會遇上這件事。她是一切萬惡的根源,他不恨她,該恨誰?!
「就這三個字?」他冷冷嗤笑。「我爹娘的死、我所受的苦,只三個字就想一筆勾銷?你果然天真哪,曲大小姐,還是該喚做季夫人?哦,不,被我這麼嘗過後,你可能已成不了季夫人,也可能已不願成為季夫人。」他用指尖輕輕畫過她因垂首而露出的雪白頸項,用譏誚的言詞毫不留情地踐踏過她方纔的歡愉反應。
他要竭盡所能地傷害她,就如他當初蒙受橫禍般。世上沒有無辜者,有的只是弱勢者,活該被強勢者百般欺凌,這是他們曲家教他的道理!
「別這樣……」她咬唇低泣,既是心疼他的遭遇,亦是被他冷狠的話語刺痛了心。
「這樣就承受不了,那有朝一日當你爹死在你面前時,你該怎麼辦呢?」他的手探入她的領口,在她細嫩的肌膚輕輕撫摸。無法克制的,他的眼中又染上一抹沉濃的慾望。
她倏地睜大了眼。「不!錯在我,拿我抵就夠了,放了我爹,求你!」無暇顧及他的挑弄,她急急抓住他的雙臂。
「你的清白已毀,你拿什麼抵?」他嗤笑撥開她的抓持,冷眼看著失去平衡的她仆倒。「當年我娘跪在地上拚命求情,磕得滿頭是血,有誰給過他們機會?」
止不住自責的淚滑下臉龐,她一直以為自己是幸福的,沒想到這些卻全是建構在他人的生命上換來的。「我很抱歉……我真的不願意……」
男子英眉微微凝斂,眼中泛過一絲連他也不自覺的思緒,他倏地站起。「這些話我會在殺了你父親後再如數回敬。」他不再看她一眼,留下淚流不已的她往房門走去。
就在他拉開門時,突然聽得「砰」地一聲悶響,一回頭,映入眼簾的是她正貼著牆柱緩緩滑下的纖細身子,軟倒在地。
鮮紅的血像染開的硃砂,沿著她圓滑的額緩緩流下,滑過她緊閉的黑色羽睫,蜿蜒出一道觸目驚心的血痕;雪白的單衣在墨綠的青花石地板上顯得那麼輕薄,像是轉眼間就會不見了蹤影……該死!他臉色大變,上前攫起已無意識的她,撕下衣袍覆住她汩汩冒血的傷,迅速點了止血的穴道,提氣用內力放聲傳了出去:「找大夫到水榭來,快!」
他不准她死,絕對!
第三章
一抹玉色身影躍下往來於主屋與水榭的小舟,無息的步伐靈巧地往書房疾行而去。慕容恕俊傲的面容罩上一層寒霜,袖中的手緊握成拳。
沒料到看來柔弱的她竟有勇氣尋死,還好力道不夠,只撞出了皮外傷,否則他定會追至地獄將她揪出繼續折磨!
她以為他會那麼輕易放了她嗎?絕不!他要她看著親人在眼前被欺壓至死的滋味,還要她活著去嘗嘗被人凌辱身心、被人指責失節的滋味!十八年前因她而種下的仇,他要現在的她來償!
憤怒地走進書房,裡頭的人影讓他一怔,怒意瞬間褪去。「師父!」邪俊的臉龐上難得有了真誠的笑意,他驚喜地迎了上去。「您怎麼來了?」
一名髮鬢霜白的老者回身看他,斯文慈祥的臉上有著一雙炯然犀透的眼。「路經杭州,正好過來看看。」慕容淵微微一笑。飄泊不定的他,從未在一個地方多做過停留。
「杭州有事?」若非如此,師父對這種繁榮的地方向來是敬謝不敏。
慕容淵笑笑,緩步走到窗前,看著外頭的景色淡道:「前些日子我在江蘇聽聞曲衡要嫁女兒,所以回來看看。沒想到,今日才踏上杭州,就聽到那位姑娘在送嫁途中失蹤的消息。」他雙手背在身後,回身看向慕容恕。「剛剛這裡好像起了陣小小的騷動,有幾艘小舟往水榭那兒去,是不?」睿智的眸中帶著瞭然。
慕容恕面色沉凝,已明白慕容淵所為何來。「師父,別阻止我。」
對於他的堅決,慕容淵只是沉默不語地看著他,溫和依然的表情中看不出是失望或是接受。他是個雲遊四方的居士,詩畫、醫學、武功皆各有涉獵,十八年前因為上山採藥而救了崖下奄奄一息的慕容恕。經過幾天的醫治後,慕容淵在他的指引下,帶他回家。
在接近那幢小小的木屋時,原本走路還一拐一拐的慕容恕不顧疼痛地奔跑起來,迫不及待地朝家門奔去。
萬萬沒想到的是,一奔進門,迎接他的卻是雙親躺在榻上死去多天的屍首!
那情景,慕容淵永遠也忘不了。一個原本滿面笑容的孩子在瞬間消失,變成一個沒有生魂的軀殼,面如死灰地看著辭世的雙親。
「老天爺!」
身後傳來一陣驚呼,不等對方行動,慕容淵立刻搶到那人身旁擋下他的去路。「這是怎麼一回事?」
原來那人是聽到動靜過來探究竟的鄰坊,慕容淵從他口中問出了事情的來龍去脈,還有鄰人深怕得罪凶殘的曲衡會惹來牽連之禍,只能對傷重的兩人狠心的見死不救,甚至在兩人氣竭身亡時,也不敢過來收屍,任由兩人陳屍家中多日。
慕容淵知道這不是他們的錯,自保是這些弱勢百姓唯一能做的。「別把這孩子還活著的事說出去,否則你也會被人當成共犯,知道嗎?」他恐嚇道,那人忙不迭地點頭,跑了出去。
他將兩人的屍首埋了,走回到慕容恕身旁,沉重地看著他。從進門後,這孩子就一直呆立原地,連他將屍首拖到屋後埋葬時,他依然呆立原地,怔怔地望著已空無一物的床榻,像尊呆立的臘像,面無表情。
「我只是個四方遊走的人,你願意跟著我嗎?如果你繼續待在這裡,你還是難逃一死。」慕容淵低道,見了此事,他無法丟下這個孩子不管。
他的心冰僵了,可耳卻敞開著,方才鄰人的話,全都毫無保留地聽進了耳裡。曲衡!慕容恕在腦海中烙下這個名字。死?他不能死,他要替雙親和自己復仇!槁木死灰的臉上有了生氣,卻是沉濃的殺氣。
「我跟你走。」他握拳,背負著深仇大恨的他絕不允許自己在這裡喪命。
從那一刻,他不知道什麼叫歡樂,不知道什麼叫喜悅,他的心中只有無盡的恨意,就如那日在深野林間的無垠黑暗,將他的心緊緊包圍。七歲,一個聰明活潑的孩童在一夕之間成長,成長的代價卻是如此高!
慕容淵清楚看見,那雙童稚未脫的眼中燃起了灼灼的恨意,復仇,是那張木然臉上唯一殘留的意識。
思緒回到十八年後的今天,看著眼前這雙恨意依然強烈的眼眸,慕容淵歎了口氣。「恕兒,知道我為何幫你取了這個名字嗎?」慕容恕這個名字,是他後來替他更名換姓,以應付旁人的好奇疑問。
「我明白。」鷹眸微瞇,慕容恕低道。他眼中過重的仇恨和殺意,必須用寬恕來化解,這些年來,慕容淵不斷用這些話開導他。
「明白和實踐之間還是有著差距。」慕容淵又歎了口氣。他從不曾強硬地要他放棄復仇念頭,因為弒親的血海深仇不是他這個外人所能置喙,他只能用言語不斷開導,但如今看來,依然無用。「曲衡冷血殘民,他是罪有應得,但這件事那女孩根本完全不知情。她何嘗願意造成這一切?就如你何嘗願意和她同時辰出生?」慕容淵還想說服他。
「可她卻是一切罪行的肇因。」慕容恕瞇眼,否決了他的說詞。若沒有她,任曲衡再殘暴,又怎麼會犯到他們家?她是因,曲衡造成了果,不管是無心也罷,是刻意也罷,他絕對要追究到底,要他們曲家父女都付出代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