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步走來,練武場上,祈兒對著木樁打拳,那拳法微亂,顯示出主人浮躁心緒。
他看了看遠處亭子,再將視線拉回眼前。
這三人的發展啊,挺耐人尋味。
他沒有門第之見,將來這三人會如何發展,全看盼兒芳心歸處。
隨意找了個地方坐下,靜靜觀拳。
待他收了勢,才悠然冒出一句:「陸祈君,你功夫誰教的?真爛。」
祈兒一愣,冷不防遭人羞辱,火大地轉身要走。
「那記游龍出水,精髓在於以虛代實、出其不意以致勝,你招招強硬,充其量不過是濫用蠻力的莽夫;狡龍破雲則是氣勢萬千,制敵於一瞬,你出力點不對,弱得連蚊子都打不死……虛不虛、實不實,自己情緒浮躁,拿練武當發洩亂打一通,你師父不是這樣教你的吧?」
精闢而一針見血的評論挽住了祈兒的步伐。他知道陸君遙沒有無的放矢,繃著小臉任他攻擊。
「還站在那裡做什麼?再打一次,再不會別怪我罵你笨蛋。」
他用詞實在稱不上溫和,甚至有些刺耳,向來自尊心甚強的祈兒,也不曉得自己為什麼會那麼聽話,居然乖乖將那套拳法重新演練一遍。
「上身打直,左拳偏了,腕心向內……對,出拳!」陸君遙一面看,適時糾正。「下盤不夠穩,出拳勁道不夠,視線集中在一個定點,很好,出拳……」
也許是傲氣作祟吧,祈兒不堪被父親批評得一無是處,在一句句的糾正下,努力想達到最好,讓他心服口服。
收了拳,他轉身,等待父親發言。
不一會兒──
身後的木樁傳來「喇、喇、喇」的聲響,愣然回頭,木身竟寸寸碎裂,垮在地上化為無用木堆,祈兒驚呆得回不過神來。
「過來,這裡坐。」
他還在發傻,下意識坐到陸君遙身畔。
「你還太小,學不會合宜地控制力道,看來明天得請人來多立幾個木樁了。再過幾年,你會懂得氣蘊內斂,收放間將內勁拿捏得宜,運用自如。」
祈兒微訝,用奇異的眼神瞧他。
這是那個滿口說著不在乎他、不將他當一回事的父親嗎?
指導他練武、還要多打幾個木樁供他練習……雖然是很隨意的幾句話,但是他真的感受到其中的用心。
「祈兒,你很喜歡盼兒吧?拿她當妻子看待?」
冷不防的一句話,立刻將才冒出頭的一絲絲好感打碎,他驚跳起來,大吼:「盼兒是我妹妹,我不准你懷疑娘,娘沒有對不起你,你敢傷害娘,我會和你拚命!」
「陸祈君,你給我坐下,少臉紅脖子粗地對我叫囂,我該做什麼還輪不到你來教訓。這麼沈不住氣,我敢將女兒嫁給你嗎?」
「……」
「你最好明白,你是我的兒子,不代表你就佔有什麼優勢;相對地,沒有血緣關係的女兒也不代表我會犧牲她的幸福來成全一己私心,如果你不能令她快樂,我會替她辦場風光的婚事,將她的手交給她想托付的那個人,聽懂了沒有!」
「……盼兒,是我撿回來的,與娘無關。」好半天,他擠出話來。
「我知道。」會主動解釋,表示祈兒敵意已沒那麼濃厚。他信任他,相信他不會拿盼兒的身世來傷害誰,不是嗎?
「所以我才會找你說清楚。我不會枉顧盼兒的意願,更不允許你挾恩求報,雖然盼兒是你帶回來的,但你的權利也只能要求到兄長身份的敬愛與感恩,要想成為夫妻得看你怎麼做,那不是仗著身份能達成的,例如你最近的表現,就非常不合格。一個會令我的女兒傷心得去找別人哭訴的人,我不會考慮將盼兒嫁給他。」
「我、我不是……」他想為自己辯解,他只是──護她心切,怕她受到傷害,更氣一個突然冒出的人,就把他這幾年的呵護給比了下去,他不是滋味啊!
「我令芽兒哭泣了嗎?」一句話,堵死了他。「除了早些那幾年必須離開她,讓她日子熬著日子委屈等待之外。身體病痛尚且無法自主,但令自己的女人受苦就是不對,所以我沒有怨言,早有準備去承受你的敵意與她的恨意。起碼我自認能夠自主後,不曾讓她為我掉一滴淚,而你,以保護之名,行傷害之實,陸祈君,你又比我強到哪裡去?」
這是男人與男人的對話,他不將對方當九歲孩童與兒子,字字句句教祈兒啞口無言。
能夠當他的女人……原來,娘很幸運,難怪,娘說什麼都要等他回來。
直到這一刻,他才不得不看清、並且承認這一點。
「我……才不稀罕仗著身份達成什麼目的,你等著,我一定會讓盼兒親口告訴你,她要嫁我。」
「哦?」宣戰嗎?陸君遙笑了。「我等著。」
好半天,父子倆沒再開口說一句話。
暖風徐徐,熏人欲眠──
「其實,娘沒恨過你,她很喜歡你……爹。」
陸君遙偏頭,半入眠狀態的兒子,頭靠在他肩頭咕噥。
他笑了,為那句真心的呼喚。「我知道,笨兒子。」
第七章
娘沒恨過你。
我的名字,妹妹的名字,是娘取的。
祈君,盼君。
她祈什麼?她盼什麼?祈君平安,盼君歸來,如是而已。
如此顯而易見的心願,他豈會不知?
坐在孟心芽房中,耐心等候她歸來。稍早時,商行叫人傳話,她今晚與侯氏少東會談,不回來用膳。
自從每晚固定的夫妻之約後,她已經甚少晚歸,不想讓他等待,也因為珍惜每日難得的共處時光。像今晚這樣,是極少見的情況,應該是特別重要的事吧!
打發時間翻了房裡幾本賬冊,房門被推──噢,不,是撞開,身後還跟著亦步亦趨的婢女。
他挑高眉,不能說不驚訝,他家芽兒居然喝醉了。
「不要扶我,我自己可以。」撥開婢女伸來的手,堅決自己走。
「怎麼回事?」當然不指望走路跌跌撞撞的人回答,他問的是後頭的丫鬟。
「福總管有一道去,兩人回來時,夫人已經是這樣了。」
陸君遙點頭表示瞭解。「妳先下去吧,我會照顧她。」
關好房門,再回到她身邊。她一手撐住身體,不太穩的右手試圖為自己倒水,他接過,另一手順勢圈住纖腰。「我來。」
秀眉一蹙,揚掌正欲推拒,在看清那人的面容後,改為攀纏上頸際,仰頭就是一記火辣辣的纏吻。
「呃!」打翻了杯子,幾乎無法適應她這樣的熱情,柔軟而濕熱的小舌探入唇腔,撩撥得他一陣火熱。
這──真是他家芽兒嗎?他幾乎要不認識了。
她從不主動親近他,即使是他的靠近,她也總是有幾分的羞澀,不像現在,熱情、主動,柔軟的身段幾乎融化在他懷中。
幾杯黃湯下肚,有這麼大的差異?
吻與吻的間隙,他喘息問道:「芽兒,認得出我是誰嗎?」
「認得。」宛如溫馴貓兒,偎膩在他懷抱,貝齒、唇瓣磨蹭著,無盡依戀地吮咬。「陸君遙,我的最初,我的唯一,我的夫君,我──很早很早就愛上的男人。」
陸君遙一顫,收緊了手勁。
從沒想過,一份來自於他的妻,純淨而又直接的戀慕,會如此地教他怦然心動。
「有多早?」他問道,聲調微啞。還以為──她這輩子都不打算說了。
「我──好睏。」答非所問。
張手一攔,將她抱坐在床上,倚偎著。再問:「有多早?」
「我想吻你。」依然答非所問。
「好,讓妳吻。」持續問:「有多早?」
像個討到糖吃的孩子,她開心地伸舌舔弄她的糖──呃,不,是她的夫君。
被她誘人的粉色小舌給撩逗得氣喘吁吁,陸君遙呻吟了聲,狠狠吻住她磨人的小嘴。無法滿足現狀,指尖挑開外衣,探入柔軟嬌軀撫弄,早忘了自己問過什麼。
她倒也大方,任他寬衣解帶,還動手幫忙。
「還困嗎?芽兒。」大家談清楚,免得到時給他睡著,那就傷感情了。
「不睏。」
「很好,陪我做點事。」
「很困難嗎?」
「不難。」長指挑下床帳,逐步寬衣解帶,直到赤裸肌膚再無阻隔地貼觸,他滿足喟歎,沿著水嫩冰肌寸寸吮吻而下。
她細細呻吟,喃喃喊著,彷彿那是唯一刻在心上的名,沒有遲疑,如此堅定。「君遙、君遙、君遙……」
淺吻的唇,在她可愛的肚臍眼兒打轉。這兒啊,曾經孕育過他的骨血呢,多麼奇妙。他胸口流竄一股暖流,無由地感動,令他們的親密與歡愛,無比聖潔了起來。這是他的妻啊──
他極盡溫柔地,深入柔暖禁區,耳邊是她軟膩的嬌吟,那宛如處子般的緊窒與純真反應,勾起他深沈的疼惜,擁緊了她,堅定深入,有如一體,挑動男與女,最原始的情纏旋律。
她不曾閉上眼,自始至終凝視著他,染上情慾的美眸,在極歡中氤氳迷濛,凝著水氣掉落下來。「我以為……我嫁不成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