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不叫師母。」
左浩然興高采烈地捉起賀靜的手朝章子文揮了揮,興奮的左浩然沒有注意到賀靜的表情在瞬間冷凝而下。
賀靜微側過頭,緊抿住雙唇她未謀面的未婚夫章子文居然是他的學生!
「師母?!」章子文驚訝地望著眼前這個清秀一如少年的女孩。
「喂,人家叫你師母,你還不快回禮!」左浩然笑的齜牙又咧嘴。
「你好。」賀靜低聲地說道。幸好他尚未認出她來!
「之前怎麼都沒見過師母?」章子文好奇地打量著這個很現代的女孩——
俐落短髮及聰穎明眸中有著超乎年齡的成熟。他原本以為師父會喜歡黛玉型的纖纖美女。不過,他怎麼覺得師母有些眼熟呢?
「上天幫我牽的紅線,那天她自個送進我家門——天意不可達啊!」左浩然笑開了容顏,心滿意足地拉著他的賀靜炫耀著。
「老師和師母還真是另類——老師的頭髮比師母長多了!」和左浩然熟了,章子文說起話來是沒有保留的。
「這樣好啊!將來我們的孩子才不會認錯爸媽啊!長頭髮的是爸爸、短頭髮的是媽媽。」
左浩然理所當然的回答讓章子文大笑出聲。
賀靜沉默著,微低下頭沒讓章子文看到太多的她——她和章子文只從照片上見過彼此,還不曾正式地會過面。相見不相識,才是正常的。
「老師,這是我昨天喝了一點酒後寫出來的東西。」章子文拿出一卷宣紙交與左浩然。
賀靜抿了下唇,料想左浩然就要開口罵人了——學生怎麼可以喝酒!
「好!太好了!」左浩然用力地一拊掌,嗓門也大了起來。「早就告訴你,寫書法就是要喝酒,不喝酒怎麼能把那種氣勢發揮出來了。章子文,你去請趙媽再送點酒過來!」 .
「大白天的喝酒不大好吧!」賀靜出聲問道。
「哎!女人就是愛管東管西的。」左浩然哀聲歎氣,一副妻管嚴的委屈模樣——只是他皺眉的效果完全不敵他唇邊的甜蜜笑容。
「不喝酒就喝茶吧!我內人所精心烹煮的檸檬綠茶可是我左家莊的一絕。」左浩然笑吟吟地看著她,對於自己所用的稱謂顯然十分自得。
賀靜「含蓄」地瞪了左浩然一眼,乾脆起身離他及「他」遠一點。
「你爸爸還反對你寫書法嗎?」左浩然在桌上攤開宣紙時如此問道。
賀靜不無訝異地抬頭看了章子文一眼,對他的排斥感降低了些。也許,章賀兩家口中的喜事,他也是迫於無奈吧!
「爸爸認為書法可以當成嗜好,但是在事業上還是不許我鬆懈。」章子文歎了一大口氣,百般無奈寫在他年輕而迷惘的眼中。
「章子文跟你一樣可憐,他老爸強迫他念商業科目,他卻偏偏迷上書法。他老爸氣的想把他大卸八塊!」左浩然的眼睛裡著章子文的作品,話卻是對著賀靜說的。「幸好憑借我泱泱大師的風範,他老爸才同意讓他繼續寫書法的,否則書法界就少了一個優秀人才嘍!」
他說著說著,話題又是一轉。
「這次的作品整體來說還算流暢,但是末了數行則過分媚柔,可以再多一點靈動氣息。下回試著把手腕的懸度再調高一些。」
「是。」章子文恭敬地說道。
「你們慢慢聊,我出去整理一下花圃。」賀靜故作漫不經心地往門口走去。
「師母,我們是不是曾經在哪裡見過面?」章子文好奇地叫住了她,腦中閃過些許的模糊記憶。
「也許吧,」賀靜不置可否地說道。她的確不曾見過章子文本人!
「你們可能見過,商界裡要不知道你們兩家就別想混了。章子文,章氏集團的小老闆。賀靜,賀氏建設的副總經理。」左浩然兩手胡亂揮了幾下,當成是介紹。
「難怪……」章子文尷尬地瞄了她一眼,顯得極度不自在——原來她就是那個「即將」和他訂婚的賀小姐!
「你們怎麼了?」左浩然的目光徐緩地在兩人之間游移。
「沒事。」
她和章子文兩人同時說道,並交換了一個心照不宣的眼神——
別說吧!
「沒事就沒事吧!」左浩然聳聳肩,匆匆忙忙地站起身。「等我一會,我去房間拿一本帖子給你觀摹。」
「老師知道我們的事嗎?」左浩然離去後,神情侷促的章子文首先打破沉默。
「完全不知道。」她苦笑著。
「你父親同意你們兩人在一起?」知道自己未來的老婆和別人談戀愛,心裡難免有些……不是滋味。
「當然反對,所以我現在離開賀氏了。」賀靜直截了當地表明她的立場,對於這個年齡稍長於她的男人,並沒有太多的厭惡。
「那我們的事……」章子文欲言又止,有些釋然又有些……愴然若失。
「你應該尋找一個和你一樣喜歡書法的妻子,你的人生才不會被工作壓縮成一片灰暗。」她仰頭對他一笑,笑容恬淡如一池秋水。
「如果我能早一點遇到你……」章子文看著她的笑容,脫口說道。
「你絕不會喜歡以前的賀靜。你現在看到的是遇見左浩然後的賀靜。」她坦白以對。
「章子文,這本碑帖你拿回去參考。」大嗓門的左浩然才衝進房間,就見到那兩人倉卒地各自往一邊的角落走去。
左浩然的視線在兩人之間盤桓了一回,他突地跳到賀靜後面,緊緊抱住她。
「章子文,你居然敢當著我的面調戲我的妻子!」
「我……我沒有……」章子文結結巴巴地說道。
「還說不敢!瞧我們賀靜一臉委屈的樣子。」左浩然故意寒著臉,粗聲喝道。
「又亂說話了。」賀靜捏了下他的手臂,以示薄徽。
「我開玩笑的。有時想推開她都不成,她老是這麼堅貞!」左浩然熱情地纏著她,下顎親膩地偎在她的頸間,根本沒有放手的打算。
「我看到的可不是這麼一回事。」章子文笑著說道,仍帶著幾分稚氣的臉有些失落。
「你們聊天吧!我去照顧那些花草了。」她說。
「可是我拉著你的手還不想放啊!」左浩然不依地黏著她。「我們請趙媽做點小菜,然後再到竹林邊喝酒,好不好啊?」
「老師……我得先離開了,我還要趕去參加一個什麼商業研討會。」章子文的目光在賀靜身上多停留了一會,轉身離去。
然則,左浩然和賀靜的小菜終究沒吃成——
章子文的前腳才跨出門,賀靜的行動電話就響了起來。
賀靜身子一凜,知道她行動電話的人只有三個——左浩然、父親與媽媽的看護。
「喂,我是賀靜。」賀靜臉色大變地聽完電話後,迅速地朝左浩然說道:「看護打來的。她說媽媽的身體檢查報告有不好的狀況。」
「什麼狀況?」左浩然緊張地追問著。
「她不肯在電話裡說。」心急如焚的賀靜直接往外走去。
「我跟你一塊去!」他拉住她的手。走的比她還快。
「看護說父親不讓我之外的人進去。」賀靜的肌肉緊張地抽緊著,只想離開。
「我不放心讓那頭老狐狸單獨跟你說話,你一定會被他說服的。」一陣不安的預感,讓左浩然扯住她的衣袖不肯放手。
「放心吧,我不會被他說服的。你要對我有信心啊!」她匆忙在他手上印下一吻當成保證,旋風一般的衝出了左家。
☆☆
賀靜走入病房,蹙眉低望著媽媽的安詳睡態。媽媽的憂鬱症好轉了許多啊!
該歸功於左伯伯每天的陪伴吧——媽媽開始重新學會如何微笑,也開始嘗試著用簡短的句子和別人溝通了。
門被推開的聲音,驚醒了賀靜的沉思——是父親!
「媽媽怎麼了?」她壓低了聲音,促聲問道。
「我們到外面談,別吵到她了。」
賀鴻慶的話,讓賀靜的心更加忐忑難安。
「今天身體檢查報告出來了,你母親罹患了第一期的肺癌。」賀鴻慶漠聲說道。
賀靜臉色整個刷白。這麼殘忍的事為什麼要發生在媽媽身上?
「我該提早讓她做身體檢查的——她已經咳了快一個月了,我卻以為她只是感冒。」她顫著聲問道,腦中的思緒紊亂成一團。
「能怪你嗎?你這段時間的閒雜事『肯定』是多了一些。」他的唇角譏諷地抿起。
父親的話針扎似的刺進賀靜的心裡,她緊握住自己的拳頭,低聲問道:
「她知道了嗎?」
「我還沒有告訴她。」賀鴻慶凌厲的雙眼探視著賀靜的表情,忽而面有不悅地問道:「最近每天都來看她的男人是誰?看護說你和他很熟!」
「那是媽媽的初戀情人。」賀靜據實以告。
「連住院都可以背著我亂來,未免太過分了!」賀鴻慶瞇起雙眼,臉色一凜。
「他們沒有做什麼,看護可以做證。」現在不是應該要談論媽媽的病情嗎?父親為什麼要一直質問這些無關病情的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