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寡情。」
「很高興你終於對我有點瞭解了。」他冷冷一笑。
「為什麼?」她氣憤地瞪著他。「為什麼你總是拒人於千里之外,我對你而言真的只是生孩子的工具嗎?」
為什麼?沐裔嵐反倒楞住了。
是因為拒絕被她操控、被她改變,還是害怕控制不了自己的心?
「這是我的規矩。」他像是在逃避什麼般急急的別過頭去,冷聲說道。
「成了家,做丈夫的就當以家庭為重。」孫蘭娘絲毫下放棄,想盡辦法都一定要讓霸道的他明白這個道理。
去他的以家庭為重!
他是個男人,理應在外有番作為,每天巴在女人身邊像什麼樣?他沐裔嵐向來最鄙視的,就是這種腦中只有兒女私情、生平胸無大志的男人!
「男人有男人的抱負,家只是累贅。」他的語氣不帶感情,卻不敢轉身面對她,彷彿怕多看她一眼,就再也跨不出這道門似的。
「可是、可是我希望你留下來……」
那泫然欲泣的嬌柔嗓音惹人憐惜,就算是鐵石心腸也會被她打動。
雖然背對著她,成功掩飾了自己臉上複雜交錯的神情,沐裔嵐卻依舊陷入天人交戰的劇烈掙扎中。
這是怎麼回事?
為何自從娶了她之後,他變得這麼優柔寡斷、猶豫不決?就連聽到她落寞的聲音都會於心不忍?
「別做無理的要求,這是不可能的!」
像是為了證明自己的決心,沐裔嵐加快速度穿鞋、著衣,意氣風發地撫平嶄亮筆挺的厚棉錦袍便準備出門。
這,才是男人該有的樣子!
他昂首闊步跨出步伐,卻彷彿有條無形的線拉住了他,敦他的腳步格外沉重。
目送他的背影,孫蘭娘的視線逐漸模糊起來。
「別去……」她那聲可憐兮兮、宛如小貓被遺棄的哀鳴止住了他的腳步。
別理她、別看她,軟弱不該在他身上出現——沐裔嵐嚴厲地警告自己。
但,他卻像是被下了蠱般,不由自主地回首,直到那雙漣漣淚眸映入眼底,擰痛他的心口。
「我非走不可。」他在情感與理智間努力挽回劣勢。
「可你走了我會好孤單,而且,我怕一個人睡。」孫蘭娘軟聲軟語,希望苦肉計對他有效。
「叫翠兒來陪你,我准她上床就是了!」這已經是他最大的讓步。
「可我只要你……」孫蘭娘緊咬著唇,明明是那樣純真的眸此刻看來卻是那般勾魂。
他怔忡呆立原地,盯著錦被自她胸前滑落,露出一大截雪白滑膩的肌膚。他的靈魂好似被剖成兩半,理智與情感在兩端相互拔河。
「我保證,我會當個安分的小妻子,絕對不再闖禍惹你生氣了,好不好?」她哀哀央求著。
「我不接受條件交換。」他依然面色冰冷,聲音卻瘖啞得不像話。
「留下來,你要什麼我都給你。」
孫蘭娘發出性感低喃,故意讓錦被更下滑一些。「我求你不要走……」
「你這小妖精!」他低沉粗嗄的聲音,帶著抵抗不了誘惑的挫折。
他知道,這個女人掌控了他。
她讓他失控、讓他瘋狂、讓他情不自禁、讓他—為她的一顰一笑失了神。
這個明明不完美,卻教他瘋狂迷醉的女人,簡直可惡!
「我愛你……」她的真情吶喊令他心醉神迷,但突然間……
沐裔嵐全身一僵,彷彿被這句話澆熄了熱情。
他頭也不回的奪門離去。
他終究還是走了!
孫蘭娘目送他的背影離去,而他,卻連一眼也不曾回頭看她。
瞧他那背影,簡直像個無牽無掛的遊子,來去不留痕跡,從不曾留戀、更不會為誰感到不捨……
但她會!
是的,她會!
她明知道這男人危險、深沉,明知道他的心思全放在擴展事業版圖上,但她還是牽掛他、眷戀他、不捨他,甚至癡心妄想將他的心,偷出一小塊。
真是個頑強至極的男人啊——但她卻愛上了他!
她不會罷休的,在他沒把她擱進心房前,她絕不會輕易放棄……
他要的是平靜,那她偏要把他的生活攪得全盤大亂!
第八章
我希望你留下來!
沐裔嵐不發一語,一口接一口喝著悶酒。
以往他從不喝酒,尤其厭惡那股辛辣嗆喉的自虐感。但不知為什麼,此刻的他格外需要用強烈的刺激來麻痺思緒。
但她的笑容、她的哀求卻是那樣清楚地在腦海中浮現,彷彿已經在他腦子裡烙了印、生了根、怎麼也去除不掉。
我愛你!
早該醉倒的沐裔嵐,卻彷彿一再聽到孫蘭娘忘情的吶喊。他顫著手,又狠狠灌下兩杯酒。
「裔嵐,瞧我給你帶了什麼好東西來!」
門外傳來康仲謁興致勃勃的聲音。沐裔嵐木然轉頭,只見康仲謁帶著一個艷麗嬌媚的女子進房來。
「人家說好酒還得配美人,瞧你都快把我府裡的酒喝光了,這麼盡興怎能沒有姑娘助興呢?」說著他興沖沖地將女人往沐裔嵐的懷裡塞。
「這是做什麼?」沐裔嵐的臉不由得罩上一層寒霜。
「送給你,一整晚都『隨你處置』!」康仲謁曖昧地朝他擠眉弄眼。
「我已經成親了。」
「我知道,但那又如何?反正你又不在乎她,所以我才特地叫了個姑娘來幫你解解悶,論嬌艷美麗,你家裡的糟糠妻怎麼比得上?」
不,這塗滿厚厚胭脂水粉的臉、輕浮的眼神、妖嬈的笑容,怎比得上孫蘭娘素淨無瑕的臉蛋?他的蘭娘,就連生氣都美得教人傾心……
沐裔嵐猛地一驚,驚異自己怎會有如此怪異的念頭?他又急急喝下一大口酒,想軀走這不該有的念頭。
「怎麼樣?夠意思吧!」康仲謁露出一瞼期待,好似等著領受好兄弟的一番感激涕零。
「夠可惡!」沐裔嵐不悅地咬牙怒罵。
見他臉色鐵青,康仲謁的俊臉閃過一抹惡作劇的賊笑。
「怎麼?你該不會是怕嬌妻生氣吧!」他一瞼驚訝。「真對不住,為弟太多事了,那我叫姑娘趕緊回去,免得……」
「我會怕她生氣才怪!」沐裔嵐生氣地打斷他,接著便逕自將嬌媚橫生的姑娘攬到腿上。
「爺,我叫蘭兒,您好俊啊!」女子柔若無骨似地斜掛在沐裔嵐身上,不正經的調笑道。
沐裔嵐全身一僵,轉頭瞪住康仲謁不放。
這傢伙,八成是故意整他的!
「爺兒,您怎麼都不看人家呢?蘭兒好難過啊!」女子一邊說,一邊賣力甩著香噴噴的絹帕,試圖引起身旁男子的注意。
「別甩了,你快害我打噴嚏了!」沐裔嵐不悅地擰起眉。
「俊爺兒,您怎麼這麼欺負人家嘛!」一雙宛如靈蛇般的小手爬上他的胸口,她開始對他大膽的挑逗。
看好友這副德行,康仲謁想笑又不敢笑,心裡卻已明白了七八分。
果然——這大冰塊動情了!
雖然天底下好玩、新奇的事不少,但看沐裔嵐為女人害相思絕對是最精采好玩的戲碼。
「爺兒,您怎麼不說話?是不是想讓蘭兒到床上服侍您?」
花娘蘭兒自以為魅力無窮,她嬌笑著將小手探進沐裔嵐的衣襟裡,在他堅硬結實的胸膛上摩挲。
「住手!」鐵掌擒住那宛如小蛇的靈活織手,將她拖離自己。
「爺兒,疼、疼啊!」花娘的臉痛得扭曲起來。
「讓她走,我不需要!」沐裔嵐真正生氣的是,經過花娘一番挑逗,他的身體卻沒有半點反應?
「你該不會打算守身如玉吧?」康仲謁大膽地說,彷彿在老虎嘴邊拔虎鬚。
「閉嘴。」沐裔嵐咆哮。
「還是……除了家裡的她,誰也引不起你的慾望……」
「……」雙唇緊抿,緊咬的牙根幾乎快應聲折斷。
「我再問明白一些,你是不是愛上了你那口口聲聲說,只是用來替你生孩子的跛腳娘子?」
一個沭目驚心的「愛」字,彷彿觸痛了他亟欲掩飾的秘密,以及不容許任何人碰觸的禁區。
一道千年寒冰似的眸光朝他掃來,接著,爬虎頭還爬得意猶末盡的康仲謁,連同那嚇得雞貓子喊叫的花娘被一起丟出了房門外。
雖然吃癟,康仲謁卻忍不住放聲大笑。
這下他對大冰塊的小妻子更加感到興趣濃厚,心底暗暗決定一定得親眼瞧瞧那個讓沐裔嵐心神下寧的女人不可!
日子過得真無聊,他突然好想看場好戲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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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午時分,兩匹快馬一路狂奔,從他們身上的塵沙看來,顯然是長途跋涉了好一段路。
領頭的男子高大挺拔,他熟練地駕馭黑馬,臉上帶著明顯的急切。
快馬奔進一處小城鎮,突然豆大的雨點落下,打得男子身旁的小廝一臉驚慌失措。
「少爺,下雨了,要不要找個客棧躲雨?」
目光依舊直視前方的沐裔嵐,對濺濕衫袍的大雨好似渾然未覺,因他一心只想著一張如花嬌顏、以及聲聲熟悉的軟語呢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