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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頁     松露

  終於,貨機緩緩下降在當地軍方搭建的臨時機場,在地面等待的工作人員蓄勢待發。

  一踏出機艙,螺旋槳捲起的風沙迎面而來,讓人無法睜開眼,只能任由地勤人員拖著往前跑,攝氏三十五度以上的高溫炎熱考驗著小組成員。

  「先生,車子就在前方。」震耳欲聾的飛機引擎聲漸漸變小,一落地就衝上前拉著季雋言跑的黑人青年用生澀的英語對他大喊。

  一群人在漫天塵土中快步跑向停在遠方道路上的吉普車,開始幫忙搬運器材與裝備。

  季雋言跟著那名黑人青年搭上了其中一輛車,那黑人青年坐上駕駛位置後,轉身向坐在身旁的季雋言伸出黝黑厚實的大掌,露出一口白牙,友善的微笑道:「詹姆斯博士您好,我是斐科西.阿古納,你的嚮導兼司機。這次同行的另外四位夥伴,他們都會好好照顧你的同事,如果沿途中有任何需要,歡迎隨時問我。」

  季雋言立刻對這有著爽朗笑容又禮貌的青年有了極佳的初步印象。出發前就已經從簡報中得知為了躲避游擊隊和戰區,必須繞遠路前往埃塞俄比亞和烏干達與蘇丹交界的邊境,他問,「這次走的路線安全嗎?」

  斐科西沉吟了好一會兒,沒有馬上回答,因為在這裡沒有真正安全的路線,不只戰亂和沙漠會奪取性命,還有恐怖的疫病。

  他當初也是幸運從疫區逃離的生還者,但他的父親和朋友卻沒這麼幸運,如今只要一想到疫病的可怕,他就忍不住感到害怕而倒抽了一口氣,「博士,沒有安全的路,只有避開最危險的路。我會盡力把你們送到目的地,希望能順利找到醫治疫病的方法,我家鄉的人都會很感謝你們。」

  「喔?原來你是從疫區出來的人,那麼你一定很瞭解那邊的情況,可以請你多講一些你所知道的事給我聽嗎?」一聽到斐科西竟然是從傳出疫病的城鎮逃出來的人,季雋言眼神立刻充滿探索的興趣,想要多搜集一些可用的資訊。

  艷陽高照,飛沙滾滾,吉普車隊行駛在接近攝氏五十度的熾熱沙漠中,沒有經歷過沙漠氣候的季雋言,即使吹著車內冷氣仍感到悶熱。他沿路聆聽著斐科西講述疫區的情況,眼睛隔著墨鏡看著前方一片黃澄澄的世界。

  吉普車隊一路疾行到中途休息的城鎮,加油並添購一些必需品,因為接下來就要深入原始部落區,不但物資缺乏,還有可能遭遇游擊隊或誤入地雷區。

  斐科西表情嚴肅的跟所有人宣佈,「接下來要經過一個比較危險的路段,為了你們的人身安全,除非必要絕不停車,就算想上廁所也只能在車上用紙袋解決。」

  所有人聞言立刻趕在出發前去上廁所,以免尷尬的情況發生。

  「今晚我們會在哪紮營?」季雋言搭著斐科西的肩膀湊過去看他手中的地圖。

  斐科西指了指地圖一個被他畫上小叉的地方。

  「我們大概還要幾天才能抵達?」季雋言看著代表目的地的紅圈處,跟今晚駐紮地之間仍有一段不算短的距離,不禁憂心起來。

  斐科西收起地圖,拎起地上的背包,催促道:「幸運的話,大概還要三天,但是沙漠天氣說變就變,我們還是盡早上路吧!」

  季雋言走出屋外抬頭望著天空,刺眼的陽光下萬里無雲,難以想像沙漠天氣的變化。

  ☆☆☆☆☆☆☆☆☆☆  ☆☆☆☆☆☆☆☆☆☆

  轉眼三個月過去了,世衛小組抵達疫區後,終於有令人振奮的消息傳回來了。他們發現爆發疫病而遭到封鎖的鄰近幾個城鎮其實都不是疫病的源頭,美國商人在該區得到的疫病其實是變種後的品種,真正的源頭是在更遙遠來自剛果北部熱帶雨林的一個原始部落。

  那裡的饑民跟逃避戰亂的難民混在一起,隨著遷徙而輾轉將傳染病帶到烏干達北部和蘇丹接壤地區的城鎮,這種原本潛伏在原始部落族人身上的賈力亞株病毒會讓免疫力衰弱,抵抗力好的人會經歷昏睡、發燒和嘔吐、腹瀉,嚴重的會有出血現象,痊癒後自然會產生抗體,但也有少數人喪命。

  賈力亞菌株的病毒性出血熱傳染到曾遭受戰火摧殘的傷患身上卻意外與體內化學武器殘留的元素結合,變成史無前例且迅速致命的超級病毒,病毒至少變種了兩個版本,其中美國商人得到的就是讓斐科西的親友喪生的塔卡菌株。

  另外一種更可怕的厄努瓦爾菌株,則是在另一個疫區爆發的疫病,兩種病症很接近,所以很容易讓人誤以為是同一種傳染病。雖源自同一種病毒,但潛伏期不一定,短則一個禮拜,長則可能三到六個月。

  初期症狀和塔卡病毒一樣會昏睡、發燒、咳嗽和食慾不振,還會起紅疹並有出血現象。厄努瓦爾病毒還會使身體抽搐,發病十二小時後迅速惡化,紅疹會擴大變成紫青色的淤血斑,不止口鼻出血和血便等一般性出血症狀,內臟也會嚴重受損到內出血,並在七十二小時內迅速死亡,非常的恐怖。

  結合大家力量所培養出的塔卡病毒疫苗,已用在已發病的患者身上,但仍只有八成左右的成功率,還在試圖找出提高治癒率的方法。

  而另一種厄努瓦爾病毒則是季雋言全力研究的目標,他擔心這種死亡率百分百的傳染病萬一擴散出去,將會是一場人類史上的大浩劫。

  他謹慎的向世衛組織報告進度──已培養出實驗抗體,但只對發病初期的病患有效,尚未用在發病超過十二小時以上的病患。因該病毒致命速度極快,目前還沒找到發病超過十二小時仍生還的病患。且副作用比塔卡疫苗嚴重,會出現噁心嘔吐、反覆的發燒又發冷、全身麻痺與抽搐、出現幻覺,甚至昏迷,視力和聽力功能會暫時喪失,恢復期也很長。

  他成功的利用部分來自病毒本身的DNA,並用修飾後腺病毒的促進結構產生病毒的蛋白,可以在體內模仿實際病毒的感染作用,但卻對刺激免疫系統反應不足。

  季雋言的這份研究報告一出爐,立刻引來全世界高度的關切,因為各國領袖都在擔心著萬一遭受比塔卡病毒更可怕的厄努瓦爾病毒襲擊,會有多慘烈,因此聽到有實驗抗體,所有人都很興奮。

  瞬間季雋言的知名度與身價隨著媒體報導而水漲船高,甚至有人預言,如果厄努瓦爾抗體研發成功,他將會獲得諾貝爾提名。

  世衛組織決定將整個小組撤離非洲,回實驗室進行抗體研究與實驗。但鄰近的烏干達北部地區正爆發嚴重的內戰,戰情已逐漸擴大到邊陲地帶的一些村莊與部落。

  回程的所有路線幾乎都無法避免遇到游擊隊的可能,甚至會遇上帶著各種傳染疾病的難民潮。之前他們在疫區從事醫療研究工作,游擊隊懼怕傳染病都不敢靠近,真應驗了「愈危險的地方愈安全」這句話。

  「詹姆斯博士……」無線電傳來呼叫聲,季雋言拿起無線電和對方通話,發話的是第一輛出發的吉普車,正在通知壓隊的季雋言前方有檢查哨。

  全副武裝的蘇丹士兵逐一清查每輛車上人員的身份,異族面孔在這一帶非常危險,隨時有可能被仇外的軍隊殺害或搶劫,他們拿著世界衛生組織的通行證,希望這些士兵能看在他們是來醫治疫病的份上放他們一馬。

  負責檢查哨的軍官看到了世衛組織的通行證,開口問他們從哪來,司機立刻用當地話回答他們剛從疫區外圍過來,車上這些都是醫學博士要帶回去研究的疫病樣本和疫苗,那些士兵們一聽到疫病便紛紛走避,臉上不由得出現疑懼的神情,原本正在檢查車上物品的士兵也嚇得跳下車,軍官大手一揮立刻放行。

  看到這些原本凶神惡煞的士兵夾著尾巴逃離的模樣,季雋言正在心底暗自竊笑的同時,忽然一聲爆裂的巨響,震得人車跟著撼動,所有人都應聲撲倒,季雋言和身旁的司機也抱頭壓低身子,躲避可能的攻擊。

  士兵立刻拿起武器奔向前方因地雷引爆而火光滿天的地區,季雋言一行人原本打算進入城鎮稍作休息後,再到接駁的機場從蘇丹直接搭機離開。如今看到這番陣仗,立刻機警的掉頭逃離戰火轉往其它地方繞行,回家的路突然變得格外漫長。

  吉普車急駛進沙漠,躲避後方可能有叛軍的追趕,季雋言跟司機一直盯著前方帶頭的車輛,加足馬力追隨,深怕落單或被游擊隊追上。

  經過一段遙遠的距離後,吉普車隊又回到道路上。在疫區連續來回操勞三個多月,季雋言早已精疲力竭,又被吉普車載著狂奔顛簸得拚命反胃,終於忍不住搖開窗戶嘔吐,司機見狀還好心的遞水壺給他,讓他補充點水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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