濃眉糾結,再緩緩鬆開,然後他笑了,因為得到了答案。
終於,他知道了,他也很肯定,他不只當她是「妹妹」,他要的是更多再更多……哈哈,多可笑,一把年紀了,竟還錯認那份「喜歡」?
忍不住,他笑自己的愚昧,也慶幸能及時醒來。
然後?都醒來了,還問什麼然後?當然是努力追求羅!
不過,嗯,醒是醒了,可問題又來了……撫著下顎,他擰眉深思,看來很苦惱……款,他沒追過人耶!這下該怎麼辦?
呼呼呼——跑的好急也好喘,但她不敢停下腳步,仍是賣命往前奔跑。
她不能,不能讓他看穿,她不夠前衛開放,不敢明白吐露戀慕,只能偷偷藏著喜歡,所以——逃跑,企圖掩藏,是她唯一能做的事。
只是,他可有看見、可有聽見?那不知所措,那心慌意亂,那份潛藏心意,那急擂如鼓的心跳……他是否都沒看見也沒聽見?
跑進房,落下鎖,她喘息著貼在門扉上,雙手仍緊握門把,閉上眼平穩著氣息。
漸漸,氣息平順:心卻仍狂跳。她沒有辦法,她掌控不住自己的心,也抑制不了那份悸動,
對他,她莫名的陷落,卻再真實不過。
可是,她不能讓他知道,真的不能……他要她當「妹妹」,他對她沒有那樣的情感,既然這樣……如何還能教他看穿?
她不想,不想他為難面對,更不想自招難堪處境,也想守住那微薄尊嚴。
只是,真藏的住嗎?而,就算藏了,依她差勁的演技,又藏得了多久?
款,愛情吶,果真是道超級難題,寫來洋洋灑灑看似簡單,真正碰上時……卻好難好難。
翌日,清晨,顧孟傑在鳥兒鳴叫聲中醒來。
下床,伸展四肢,活絡筋骨,一會兒後,走進盥洗室。
長年以來,他有個習慣,不管何時何地,醒來的頭一件事就是洗冷水澡,因為能立即讓意識由混沌變清晰。
幾分鐘後,他精神抖擻。不過,人清醒了,煩惱也就跟著來。
昨兒個夜裡,輾轉了大半夜,他煩著她的事,直到睡神召喚前,都一直被她給困著。然後,一醒來,還是在想她。
他想,他病情不輕,睡著醒著都被她嚴重影響。
惱嗎?不,煩是真的,但並不惱她,畢竟,自願被影響的是他,如何能怪罪到她頭上?
掏著行李,撈出衣服,解開浴巾,隨意抹抹微濕身體,他邊穿衣服邊想著她,唇邊漾著抹無奈微笑。
其實,他想過,乾脆點,直接來,但,後來想想,又覺不妥,要是他真那樣做,怕是會將她嚇個半死吧?
「款!"真的難,難在他沒有追求經驗,更難在他沒懂多少浪漫攻勢,才會在這邊苦惱。
「算了!再煩也沒用,慢慢來吧。」似乎也只能這樣想了。
著裝完畢,看看腕表——
七點半?她該起來了吧?
拐個身,他往房門走去,打算去敲她房門,然後一起享用早餐。
只是,才跨了兩步,第三步沒踏出,耳熟鈴聲卻傳出,教他不得不回原位。
其實,他很想裝作沒聽見,也非常不想接應,所以動作刻意放緩,可惜,他是注定要失望。
不管他多麼慢動作,還是敵不過對方的堅持,因為鈴聲雖然會停止,卻是停了又響、響了又停。所以,最後,他認命了。
「喂?」
「你是怎麼回事?這麼久才接我電話,你說,你是不是根本不想接?"那方劈頭就是一陣罵,語氣又急又氣又是傷心。
「沒有,媽,我沒那麼想。」其實,是真的有。
「沒有?沒有為什麼這麼久才接?"
「我,呃,剛在忙。」對不起,請原諒他說謊。
「忙?沒上班,你還忙什麼?"
「呃?"尷尬!被拆穿了。
「還呃什麼?你以為我不知道你沒上班嗎?"
「沒,兒子不敢以為能瞞得過你什麼。」要知他有沒上班哪是難事?只消撥通電話到他辦公單位,助理就會乖乖送上答案,而且,還會非常詳盡。
「哼!"聽到還算滿意的答案,顧家皇太后這才既往不咎。「你說,你哥他是怎樣?到底媽要你說的,你是跟他說過了沒?"
又來了!抬手,擰擰眉心,顧孟傑開始頭疼。
「媽,你要我說的,我全照實說了,可你也知道的,哥他……」
唉,真的,他很不想介入這場爭戰,可他偏偏就是被卡得死死,既逃不開也躲不掉,他是可憐的夾心餅。
「他怎樣?又說不要了是不是?可惡,他存心氣死我不成?不過要他相個親,他人都還沒看到,就這不要那不要,他到底是什麼意思?你說,你倒跟我說說,他到底是想怎樣?"才平息沒多久的怒焰,瞬間又飆漲到最高點。
唉,果然,又開火了。
「……」拿開手機,隔了段距離,他知道這串罵文會很久。
倒楣!真的有夠倒楣!憑什麼老哥的罪,要他這小弟來承受?又不是他拒絕,也不是他的錯,被炮轟的卻老是他,唉,到底他前輩子是欠了老哥多少債?
「你!孟傑你給我聽著,去跟你哥說,要他回我電話,他要敢再不回,到時可別怪媽做絕了!"
啊?又要他傳話?抹了下臉,顧孟傑無奈道:「媽,你讓秘書留言吧,我現在人不在家……」
「留言給秘書有什麼用?你哥他根本理也不理!我不管,不管你人在哪,不管你要不要回家,反正你就是得親口跟他說!"那頭很盧。
「媽,我……」
「不用再叫了!告訴你,這事沒辦好,我……我就不是你媽!"盧的進階,開始番了。
「媽……」天吶!誰來救救他?
「不要叫!告訴你,你要不去幫我跟你哥講清楚說明白,媽就……就不要活了……」
拜託,能不能換點新的?每次都這樣,只要有些不順她心,就來個一哭二鬧三上吊,這根本是嚴重的精神虐待啊!
「媽辛辛苦苦十月懷胎把你們生下,一點一滴拉拔著你們長大,看著你們學坐學爬學走路,媽對你們的愛是這麼這麼多,你們……」
「媽,夠了,奸了,我知道,我會親口跟哥說,拜託你不要再說下去了。」他認輸!
一早就給搞壞了心情,顧孟傑沒心再遊山玩水,只能很抱歉的做出簡略說明。
而,宣玉鳳沒有異議,畢竟家裡事較要緊,玩樂事自得擱一邊。再說,依現在這等混亂心境,再同他獨處下去也不恰當,她其實也覺得回家是個好主意。
於是,收妥行李,同阿桑結好帳、道了再見,兩人不再多作停留,一同踏上了返家之路。
不過,與來時不同,這條返家路上,兩人都異常沉默,因為各自有著心煩。
兩個多小時後,他們回到了台北,顧孟傑先送她回家,幫她提了行李送進家門。
「謝謝。」開了門,她走進去,反身面對他,伸手接過行李,想不出該說什麼,只好淡淡道謝。
「我……」欲言又止,不是他吞吐拖拉,是實在不知該說什麼,只好停在原地傻傻看她。
「那,就這樣吧,你有事快去忙,再見。」撐起笑,輕輕揚手,她一派輕鬆。當然,只有她自己知道,那輕鬆根本是假裝。
「等我,我把事搞定後,會再過來找你,我們再一起出去。」不想輕易道別離,又不知該如何吐心意,最後他只能笨拙的這麼說。
「哦。」其實,理智上,她該說「不」,偏偏說不出拒絕,還傻傻的點頭答應。
「來,給你。」掏出後褲袋裡的皮夾,他從裡頭抽出張名片,再抓過她空著的手,直接塞進她掌心。
「這上頭有我所有電話,不管是什麼時候,只要想找我就打來。當然,也可以上門找我。」
「……」傻傻看著名片,她沒有說話,心裡有感動。
「記著,想說話時、心情不好時,不要一個人悶,我很願意聽你說。」勾起她下顎,他要她看他,不想對著她頭頂說話。
他的話,如此溫暖,如此動聽,如此感人,讓她愈陷愈深,也愈來愈難過。
「別盡看著我不說話,我說的你到底聽進了沒?"輕拍她臉頰,他催促她回答。
「有,我聽見了。」終於,她出了聲,音調不大穩,有些哽咽,不過掩飾的還算好,沒教他聽見。
「好,聽見就好。」她的回答,讓他安了心。「那,就這樣,我先走了。」
「嗯。」扯扯唇,輕擺手,她撐起笑,目送他離開。
然後,他走了,她的心也不在了。
低頭,攤開手,名片不再完整,因為她握得太牢。
忍不住,鼻頭泛起酸意,水霧迷濛了雙眼。她知道自己很笨,不該對他有愛情,可是她沒有辦法控制啊!
愛情若能主導控制,她不會放任自己,可是……
看著手心上的名片,記著他溫暖的手多麼暖人她心扉,她要如何才能夠不愛上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