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呀,我說岱吟,你就看在我穿成這副模樣的面子上,收下啦。我想你也不忍心讓你弟弟失望吧?」是啊是啊,想他林東平一張可愛俊秀的娃娃臉,硬是貼上假眉毛、假鬍子,讓他的英姿無法展現出來,還得壓著嗓子說話,真是犧牲小我完成大我耶。
轉頭看著瀚瀚,她確實看到他失望的表情,怎麼說還是不忍心。「好吧,我就讓他收下這份禮物。」
彎下身,把禮物放到瀚瀚的大腿上。「答應姐姐,先吃完飯,再拆禮物。嗯?」她看見笑容又重回他的臉上。
「好……好……」瀚瀚高興地用手摸摸那包裝精美的盒子。
「還有,收到聖誕老公公的禮物,你應該說什麼?」
「謝……謝謝……聖誕……聖誕老……公公……」瀚瀚抬頭,用著笑彎了的雙眼,滿足地看著阿東。
「那邊還有一個雪擎哥哥啊,上次你生病時,也是他開車送你到醫院的,所以你應該要對他說什麼?」岱吟對待瀚瀚的態度,真的比較像是母親對兒子,而不是姐姐對弟弟。
「雪擎哥哥……謝謝……」還是笑彎了的瞇瞇眼。他知道這個雪擎哥哥是好人,上次他在車上睡著了,是這個哥哥抱他回房間的。
其實他有醒來過喔,但是他不敢睜開眼,因為被哥哥抱著回房間的感覺好好喔,很溫暖,所以他不敢睜開眼讓姐姐和哥哥知道他醒了,不然姐姐一定會要他坐輪椅。可是,他真的不喜歡坐輪椅!
「不客氣。」雪擎彎下身,摸摸他的頭。「那瀚瀚現在是不是該去吃飯了?剛剛你有答應你姐姐喔。」
「對……吃飯……姐……姐姐……吃飯……」他抬眼,看著岱吟。
後來,岱吟邀了雪擎和阿東一起用晚飯。
在餐桌上,阿東仍不忘自己聖誕老人的身份,不時逗著瀚瀚,四個人說說笑笑的樣子,看起來就像是一家人般溫暖。
瀚瀚好喜歡這種熱鬧的感覺,於是他在岱吟餵他飯後甜品核桃芝麻糊時,開口問:「姐姐……以後……以後可……不可以讓聖誕老公公……每天……每天都來……都來陪我玩?」他的眼神有濃濃的期待,嘴角還沾著芝麻糊。
放下湯碗,岱吟正視著瀚瀚。「不可以。聖誕老公公一年只會出現一次,剩下的時間,他還有自己的事情要做,所以他不能每天來陪你。」她微微惱怒,口氣聽起來凶了些。
岱吟的語氣聽在瀚瀚耳裡,讓他直覺自己犯了錯,因為姐姐對他向來溫和,不會用這種口氣說話,除非他做錯事。可是這種機會真的很少很少,少到讓他忘了在今天之前,他是不是真有犯過錯。
「姐姐不要……不要生氣……」扁扁嘴,他道歉,為自己惹姐姐不高興。「瀚瀚喜歡……喜歡雪擎……哥哥……也喜……喜歡聖誕……老公公……所以……想……想常常看見他們……」
圓圓眼兒泛著紅光,他不知道姐姐為什麼要生氣。
他只是很想有人陪他,就像其它小朋友一樣,有爸爸、媽媽、哥哥、弟弟、妹妹、爺爺、奶奶好多好多人,這樣很熱鬧呀!難道姐姐不喜歡人多一點、熱鬧一點嗎?
瀚瀚紅著眼眶的模樣,看得岱吟好不捨,她知道自己反應過大了。
其實,她是在和自己生悶氣,因為她居然也和瀚瀚一樣,喜歡這種溫馨的氣氛,她剛剛甚至還一度幻想如果每天晚餐時刻都有他們,那這屋子定會有更多的歡笑聲。
只是她很清楚,這是不可能發生的事,畢竟雪擎和阿東都有他們各自的生活,怎可能時常來這裡與他們姐弟作伴?她是孤單過久,所以才會有
剛剛那種不切實際的念頭吧。
她有些害怕,害怕雪擎,也害怕阿東。
她和瀚瀚相依為命了那麼多年,從來沒有什麼人會關心他們,也從來沒有人會在過年過節時想到他們姐弟倆。但是和她認識時間不長的雪擎和阿東,卻是硬生生闖入了她和瀚瀚的生活,如果一直這樣下去,她會不會變得依賴?
瀚瀚今天不過第一次見到阿東、第二次見到雪擎,他就已經這麼喜歡他們,還渴望他們能時常來家裡陪他,若是讓瀚瀚和他們建立起深厚的友誼,那麼當有一天大家分開時,瀚瀚會有多傷心?
別說分開不可能,大學生活總會有結束的一天,屆時,已沒有同學這層關係的他們,還會在聖誕節時想到她和瀚瀚嗎?
見姐弟倆氣氛有些僵,阿東出聲打圓場;「嘿嘿!」他先是乾笑幾聲,「呃,那個……拆禮物時間到了,我看我先帶瀚瀚去拆禮物好了。」
阿東把瀚瀚從餐椅上抱到客廳,沒多久,就傳出了瀚瀚咯咯的笑聲。
「我想,他只是和一般孩子一樣,希望有很多人陪他玩而已。你剛剛其實不必對他這麼凶,畢竟——」雪擎在聽見瀚瀚的笑聲後,開口道。
「我知道你要說什麼。」岱吟接下他的話,而後沉沉地歎口氣。「冰箱裡有盤切好的水果,你可以先幫我端到客廳嗎?我把這裡簡單收拾一下就過去。」
雪擎離開後,她無力地坐在餐椅上。
她當然知道他剛才想說什麼,只是,她又怎麼可能告訴他,她已經開始想像大家分離那一天的情形……雖然他們的友誼才在起步階段。
而在後來的日子裡,「分離」這個讓人感傷的壞東西,其實遠比她想像的還要更早到來,早在她預定中的大學畢業之前……
岱吟倚著走廊上的欄杆,一個人靜靜看著遠處的某一點。
上學期結束後,緊接而來的寒假並沒讓她有更多的休息時間。
早晨送報的工作持續著:而白天的時間,她在二十四小時便利商店打工,早上九點鐘上班,下午五點鐘下班。至於瀚瀚,她一樣在送完報紙後帶他到育幼院,直到傍晚便利商店下班後,她再去接他一道回家。
那段時間,阿東時常往她家跑,更正確的說法是,自上次聖誕夜過後,他就常常按她家的門鈴。她以為他把瀚瀚那晚的話當真,才會有事沒事就光臨她家,就為陪瀚瀚。於是,她曾要他別把瀚瀚的話放心上,但他卻告訴她,自那次嘗過她的手藝後,他便念念不忘,所以常跑她家為的是想吃她做的飯菜。
本來她還覺得他的說辭挺牽強的,可能是不希望她拒絕他的好意才胡
亂謅出的一個借口:但後來看到他滿足地吃著她做的飯時,又覺得也許他是真喜歡她的手藝。
畢竟他和雪擎不一樣,雪擎是住在家裡,每曰都有熱騰騰的飯菜:而他家離學校遠,所以他是住在租來的套房,當然三餐就都得在外解決了。
外食吃多了、吃久了,也是會膩的,那麼他喜歡吃她做的飯菜也就能說得通了。
不過,讓她到現在還想不通的是,為什麼阿東連年夜飯也要跑到她家和她和瀚瀚一起吃?她問他,他只給了她一個「懶得回家」的答案。再問他為什麼懶得回家,他的答案更妙了,他說;「因為過年人多,不想和一群人擠車。」
這樣的理由真的很怪吧?因為她不管怎麼想,都想不出個所以然來。
農曆年可是中國人的大日子呢,不管人再多,大家拼了命也都想回家和家人團圓,怎麼他會連擠車都懶?
如果他真討厭和一群人擠車,他可以拜託雪擎開車送他嘛,他們不是朋友?
說到雪擎,她總覺得她和他是「不打不相識」,雖不是真的打過架,
但一開始互看不順眼卻也是真的。不過後來經過那些事後,她覺得他們會成為朋友,只是一整個寒假下來,她從沒見過雪擎。倒是阿東勤跑她家,反而和她成為好朋友。
雖然整個寒假她都沒見到雪擎,但她發現他沒什麼改變,看起來還是那副孤傲、冷酷的模樣。若真要說他和上學期有什麼不同,那大概就是他看雪晴的眼神了。
開學以來的這幾日,她發現雪擎時常在課堂上,看似有意卻又無心地偏過頭去盯著雪晴。而他看雪晴的眼神……嗯……她也不會形容,但她知道雪擎不曾用那樣的眼神看她。
然後,她又發現每當自己見到雪擎盯著雪晴的眼神時,心會沒來由的緊縮,一點點的緊縮,不痛,但感覺卻有些怪。至於是怎麼樣的怪法,她也不知道該怎麼描述。
「一個人在想什麼啊?」剛從洗手間踏出,阿東就看見岱吟靠著欄杆發呆。
大概是距離的關係,遠處的岱吟看起來很淒美,那神情讓阿東忘了等候和他一同上洗手間的雪擎,獨自一人走近岱吟。
「啊——你這樣突然冒出來,會嚇死人耶!」完全沉浸在自己思緒裡的岱吟,被阿東的聲音嚇了一跳,她有些抱怨的說道。
轉過來的臉頰是紅撲撲的,大概曰疋寒風吹久的關係吧。二月份的氣溫還是一樣低,低到讓他想靠——靠著被子取暖,也難怪她的臉頰會染上紅霞,像是掛了兩顆蘋果般。不過老實說,眼前她這副模樣看起來還真是可愛,可愛到他想伸手去捏捏她的臉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