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會回家嗎?」吳憂用充滿希冀的語氣在他身後叫道。
家?郎士元胸口一熱。那是她家啊,難道也是他的?
「不知道。」天啊,他現在到底在幹麼?竟像個小毛頭般地跟她賭氣。
「那我跟著你。」吳憂心眼沒轉這麼快,她只怕他又消失得無影無蹤。
「你別跟過來。」郎士元回身警告。
「太慢啦,我已經跟上啦!」吳憂跑到他跟前止步。
郎士元拿她沒辦法,他本想回絕,但見她表情儘是期待,又不忍潑她冷水。「你放心——」他俯身,在她耳邊冷言道:「今日你惹的麻煩,我一定會來找你清算的。」
找她清算?吳憂目送郎士元遠去,心裡卻解讀成——
那他會來找她嘍?太好了!
第四章
翌日——
吳憂整晚靜不下心,一早便在房裡來回走動。
同睡一室的吳慮,懶洋洋地從床上坐起。「憂,自你昨兒個回來,已說了一整晚士元哥的事,吵得我整夜難以入眠,今兒個你是哪來的精神這麼早起啊?」
「我睡不著。」吳憂心情愉悅地在床沿坐下。「慮,你說士元哥今兒個會不會回來這裡?」
「他那人從小就怪裡怪氣的,我可摸不著他的心思。」吳慮又躺回床裡假寐。
「乾脆我自己去找他吧。」吳憂天真地說。
「你與他多年不見,你不是說他昨兒個對你說話的態度有些奇怪,如今孫大夫又說他是位神醫,說不定這些年他性子也變啦,冒然去找他,別讓他損了你。」吳慮心眼多,細心地分析。
「士元哥不是這種人啦!」吳憂想起昨日他眸中的冷光及警告的語氣,心一緊,但仍為他辯解。
吳慮雙眸一翻,用被子將自己蒙住。「不管你啦!每回說到士元哥,壞的你總會說成好的,他的倔脾氣你說是骨子硬,少言你說成沉默是金,隨你吧,你愛去找他便去找吧。」
慮說得也不無道理……吳憂默默地走出房間,想著該用什麼理由去找他。
不如……就找他說要看病吧,他是大夫,這理由總行了吧。可瞧瞧自己,實在不像生病的樣子,怎麼辦呢?
住在花園裡的阿滿大腹便便地走過來,喵嗚兩聲,在她的腳邊磨蹭。
有啦!她靈光—閃。
「阿滿,待會兒就有勞你啦!」吳憂蹲下身,感激的搔搔阿滿的頭。
喵嗚——喵嗚∼∼
阿滿呼嚕呼嚕地叫著,正要享受主人的撫摸……咦?怎麼主人突然跑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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郎士元應孫大夫之邀,借住於他的醫館。
一大早,醫館便門庭若市。
順昌府的百姓早傳開孫大夫的醫館內借住了一位神醫,因此家中的老弱婦孺全出動,希望有機會讓這位神醫「望聞問切」一下,反正有病的治病,沒病的也可請這位神醫開些養生的處方嘛!
郎士元卻不看診,他立於藥架子前,專注地調自己的藥方子。
他的眼神冷漠,不近人情的神色,擺明拒人於千里之外,那模樣讓人不敢親近,眾人不敢得罪,只好先將就選擇給孫大夫看診。
剛過辰時,吳憂從人群中擠進醫館。
「士元哥,聽說你昨晚住醫館啊,那今兒個你要回家,還是住『滿庭芳』?『滿庭芳』是咱們家經營的客棧,吳極現在是當家的掌櫃,你還記得他嗎?」
郎士元聽她八卦似的報告,硬將他跟吳家扯在一起,正滿足了順昌府百姓對他的好奇,臉色黑了黑。
果然醫館裡的病患全點點頭,開始用耳語討論——
「原來郎神醫跟吳家挺熟的。」
「這麼說來郎神醫可能也是順昌府的人嘍!」
「郎神醫住在孫大夫這裡,難道在順昌府沒親人了嗎……」
「那他這次回來是為了什麼?」
吳憂聽見這些低語,一拍胸脯,嬌聲回應。「我知道士元哥為什麼回來!」
「您是吳家四姑娘還是五姑娘?」有人問道。
「老四。」吳憂早習慣了人家這麼問。
「四姑娘,您說郎神醫為什麼回順昌府?」
「因為他要將所學的醫術回鎮鄉里,為家鄉盡一份心力。」
嘩!啪帕帕……
醫館裡的眾人們全群起鼓掌。
郎士元臉色瞬間黑了一半,他趕在吳憂替他做出更多的背書之前,握住她的玉腕就往外走。
「士元哥,你要帶我去哪裡?」吳憂順從地隨著他走。
郎士元只想帶她離開醫館,免得她替他接下更多的活兒干,但一時也不知道要去哪兒,乾脆不答。
「你怎麼會住在孫大夫那兒?」她問。
「他昨兒個硬是隨我去張府,要看我怎麼醫治張天霸,離開張府後,說是有些醫理想找我求證,邀我到他醫館長談,就這麼住下了。」郎士元淡淡地解釋。其實最主要的原因是,他的醫術令孫大夫折服,所以想求教於他。
「真沒想到你會答應,你的性子原是不容易與人熱絡的啊。」
郎士元睨她一眼,她倒是挺瞭解他的。「我一些隨身攜帶的用藥快用完啦,醫館的藥材很齊全,正好可以補上。」
「原來如此。」吳憂點頭,接著滿臉期待地仰望他。「那士元哥,你今晚要回咱們老家住嗎?」
郎士元生疏地推卻。「那是你家,可不是我家。」
「我家就是你家啊。」她嬌嗔道,覺得他這麼說太見外了!
她的話,溫暖了郎士元的心。然而當年雖曾寄住於吳家,但如今幾年不見,吳家其他手足對於他的歸來,或許有不同的看法,他並不願意冒然打擾。
「你這麼早進城找我,可有事?」他不想回應吳憂的話,轉了個話題。
「對了,是有事。」吳憂拉著郎士元的手,往城門方向走去。「阿滿好像快生啦,你幫她看一看,可好?」
「這事兒要找產婆啊。」郎士元停步,不讓她拉著走。
「產婆不去。」吳憂心虛地垂眸。
郎士元立刻心生不滿,沒想到這裡的百姓還是跟當年一樣,不管別人的死活。
「產婆為何不去?阿滿又是誰?我雖是個大夫,到底是個男子,若要幫她接生,她夫婿可會同意?」
吳憂拍胸脯保證。「阿滿是我的好朋友,她夫婿跑啦,找不到啦,所以不會介意的,而且我只信你的醫術,換做別人要幫阿滿接生,我也不放心。」
郎士元一聽吳憂只信任他的醫術,那比旁人千句恭維更令他高興。「阿滿住哪兒?你先去,我回去拿醫箱。」
「她就住在咱們大宅外,左側旁的小徑上。那附近的景色跟以前有些不同了,士元哥,我在小徑入口等你。」
「知道了。」
吳憂見郎士元快步往醫館方向走去,自己也轉身往城外走。
太好啦!等士元哥看過阿滿後,她再邀他回宅子裡與大夥兒見面,然後他順理成章地住下,從此,他們又能快樂地在一起過日子啦!她一廂情願地盤算著。
而疾奔回去拿醫箱的郎士元,還不知道他正要面臨自行醫以來,最嚴重的一場考驗。
片刻後,郎士元背著醫箱,轉進城外吳家大宅的路上,眼前的美景,使他一下子不確定自己置身於何處。
這兒的變化出乎他的意料,放眼望去,那層層疊疊各式各樣的群花爭艷,他印象中的荒涼之地,如今已成一片花海,恍若人間仙境,美不勝收。
這方向是通往吳家嗎?郎士元有些猶豫。這裡的主人顯然是風雅之上,極為愛花,因為放眼所見,全是花圃,怎麼看也不像是他當初的居住之所。
郎士元繞著花海的外圍,朝花圃內打量,不遠處,有些家丁在走動,全是些面生的臉孔,花圃左側盡頭,是一大片竹林。
佇足打量,他記得這個地方。與週遭的美景相較,這片竹林令他感到親切。
小憂是說要在這裡等他是嗎?
郎士元將外衣下擺繫於腰上,進入竹林。
這裡沒變,他還有些印象。小徑的寬度、彎曲的方向,他彷彿可以看見少年時的自己在前方走著,手還緊牽著喜歡跟在他身後的小憂。
時光飛逝,多年以後重回舊地,他對這幕景象,熟悉得恍若自己從沒離開過,而自己對當年的小姑娘的心意,至今沒有改變過。
小徑的盡頭,是兩間樸實的竹屋。這竹屋是當年他師父天風姤初到順昌府的落腳之處,也是他拜師之處。竹屋四周整齊乾淨,顯然常有人打掃。
「打擾了,有人在嗎?」郎士元走近屋舍,出聲探問,可並無人應答。
他走進竹屋,裡面的擺設一如當初他所離去時般,且一塵不染。
是誰住在這裡?
郎士元對於屋主細心養護此處,頓時心生好感,欲結識,只是人呢?
他走出竹屋,在竹林內信步走著,少年時的點點滴滴又回到腦海中……
濃密的竹林裡,鳥兒啁啾,彷彿在歡迎從遠方歸來的遊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