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克羅哲·坎貝爾是個秉持『閒閒好命過一生』偉大理念的英國公爵,他日以繼夜的捍衛這個中心思想……」
這是特助們難得的聚會,所有人見到克羅哲的特助——阿新——總會這樣調侃他。
「你們就別再提了。」阿新的臉上疊著九個苦字,他是所有特助中最瘦弱的一個,真是苦到最高點。
英國坎貝爾家族有四位繼承人,他們同時也是四胞胎。一直以來,這四位長相相仿、體型相似的兄弟,慣常把工作分成四等份,再以猜拳或抽籤來決定誰做什麼,而克羅哲少爺總是最幸運的一位。
他蒙著眼睛猜拳都會贏,總是率先挑走最輕鬆的工作;抽籤也總是抽中最輕鬆的那支……
少爺很享受這種「凡事分成四等分」的特殊情況,認為這表示他可以永遠只做四分之一的工作、擔四分之一的責任、盡四分之一的義務……
然後這四分之一他又自行切割成一百份,他自己做百分之一,其他的百分之九十九,全歸他這個歹命的特助……唉。
這並不表示少爺工作能力不足,相反的,少爺有其獨到的價值觀、判斷力和超人的智慧……只不過少爺生性疏懶,這些特殊能力都用在「找人替他分擔那百分之一」這件事上。
在貴族教育的薰陶下,少爺那身疏懶性格,搖身變成充滿魅力的性感氣息,不只是女人為他癡狂,連男人也為他傾倒,甘心為他兩肋插刀、赴湯蹈火的人不計其數。
聰明的少爺運用這與生俱來的魅力,替他找到許多世界頂尖的幫手,在國際社會間創造了無數豐功偉業,只要談起坎貝爾家的克羅哲爵爺,世界各地的領導者都要敬羨三分。
「有這等本事,克羅哲爵爺也算是身懷不凡絕技。」他們說的是「吸引能人來替他做事」這個本事。
「爵爺的榮耀就是坎貝爾家族的榮耀。」跟所有特助一樣,阿新仰慕他的主人,視服侍少爺、替少爺工作為畢生榮幸。
「是是是,但你可不可以告訴大家,與你家少爺同進同出的小姐那麼多,他到底中意哪位?」長年累月都在工作,老是談工作上的話題,不悶死才怪,還是談主人們的風流韻事輕鬆些,反正這裡又沒有狗仔隊。
「這是祕密。」阿新的眼神非常謹慎地在他們之間飄來飄去。
「你真愛開玩笑,咱們之間怎麼可能有祕密呢?」
不管阿新再怎麼閃避,都難逃被逼供的命運。
「少爺是有一名女子……」
第一章
克羅哲二十四歲那年,在「勘查南亞金融市場」、「解決歐美運輸問題」、「搶先研發最新科技產品」這類同樣具有時效性的任務裡,幸運地抽中「陪坎貝爾夫人出席游輪之旅」,把其他三兄弟恨得牙癢癢。
「傷腦筋,幸運女神又眷顧我。」克羅哲一臉委屈的聳聳肩,令人感到他驕傲得可以。
一個星期後,其他命苦的兄弟們出發前往各地,克羅哲則精神抖擻地穿上漿得筆挺、光鮮亮麗的宮廷禮服陪夫人上船,整個人看起來英俊、威儀兼瀟灑,夫人和他自己都很滿意。
當然,有他的地方,就有特助阿新和其他貼身祕書、隨扈,畢竟這雖是件極輕鬆的玩樂工作,實際上也具有其重要性。
夫人的游輪之旅,其實是國際間政要名商的交際應酬,三大洋五大洋的大人物們,都被邀請上這艘全長兩百六十公尺、船艙面積六萬平方公尺、共有九百零三間客房,可載客三千名,全英國最大、最昂貴、最豪華的奧麗安娜號游輪。
說是游輪之旅,還不如說是一場主宰世界經貿、政治、國防的高峰密會——日後這個世界會變得怎樣,端看他們在船上是否互相達成滿意的協議。
大事上有坎貝爾夫人決策,下有特助阿新打雜,克羅哲舉重若輕,負責出點小意見和……納涼。
但事實上,就算只是陪在夫人旁邊充當美麗的背景,克羅哲還是覺得一點都不輕鬆,唯一屬於他的自由時間,是夫人起床前和睡著後,於是他經常一大早就起床,閒閒的坐在甲板上和早起的鷗鳥打招呼,享受這美麗的游輪之旅。
這幾天的天氣好到可用風和日麗來形容,藍天白雲襯著湛藍的海景,鷗鳥在船邊飛翔、歌唱,讓人悠閒得像置身大西洋某座島嶼。
一望無際的風景相當美麗,但他的心情很不好,因為前面有只「黑熊」擋住眼前的景觀,若不是他懶得叫人,恐怕會直接招待他海底一日游。
啐,天氣這麼好,那個人幹嘛把自己包得像只黑熊?既然是熊,幹嘛不待在山上?他火大的把那熊從頭挑剔到腳。
咦,奇怪,那只熊幹嘛把身體趴出欄杆外?
咦?他的腳離開甲板了。
咦?他整個人都翻到欄杆外了。
「你在搞什麼鬼?要是目睹自殺事件,你以為我不會被良心譴責到死嗎!?要是被人發現,我不會背上見死不救的污名嗎?要是……該死的,要死起碼找個沒人的地方!」
來不及思索,他已經拉住對方放開欄杆的手,劈里啪啦的咒罵也不經大腦衝口而出。
在這當下,他看清了那只黑熊。
啊,原來那是一名長髮女子,因為頭髮太黑太長,蓋住了衣服,才讓人只看見一團黑。
那女子有一雙黑白分明,站在任何觀點來看都很漂亮的大眼,只是她的表情冷漠、不帶生氣,使得那雙無辜的眼蒙上陰影。
「看什麼看?還不快爬上來?你以為本大爺的手不會酸!?」他又沒好氣的吼。
可惡,甲板上沒半個人來幫忙,這女子真是找他麻煩。
逼不得已,他只好用力把她拉上來。
那女孩靜靜地看著他,臉上什麼表情都沒有。
「不用謝,也不用多說什麼,只要下次別在我面前自殺就好。」他不耐煩的揮揮手。
和她多相處一秒,他就會更生氣一分。
那女子默默的轉身走開,身後搖曳的黑髮像一張黑色的網。
克羅哲連看都沒多看她一眼,只希望她要生要死,都別再出現。
但是天不從人願,當游輪停泊在維戈港口時,他陪夫人下船觀光,碰見一名差點被流浪漢拐帶的女子,夫人便要他前去救援。
唉,夫人尊口下令,他怎好意思再派下人去?
於是他趨前搭救,看到那頭像網一樣的黑髮,他滿心不妙。
果然是她。
見鬼了!在游輪上兩、三千個遊客中救到她已經夠倒楣,落地後還要在人群聚集的地方拯救她,不是見鬼是什麼!?
因為領有夫人旨意,克羅哲再怎麼不願意,也得咬咬牙,花一大把力氣把她救出來。
她照樣沒什麼表情,讓幫助她的好心人懷疑自己是不是太雞婆。
克羅哲不爽的瞪著她,連話都懶得說。
她照樣靜靜地看他一會兒,然後默默的轉身走開。
她最好走遠一點,真的去什麼危險的地方,讓他看不見也救不到,省得受良心的苛責。
他轉過身正想走人,赫然聽見毒販向她兜售毒品。
該死的!本來想走的他咬咬牙,又轉過身來,跑過去把正想「試用」的她拉走,也把那些「試用品」丟掉。
「你不知道那是什麼東西嗎?連毒品也想試,活得不耐煩了是不是!?」他惡形惡狀的大吼。
可惡,她再次花掉他這麼多力氣!
那女子不掙扎也不反駁,再次毫無表情的看著他,手也任他拉著,他那滿腔怒氣像揮在空氣中,連個回音也沒有,無趣極了。
他像她的手上沾了什麼髒東西般,僵硬地甩開它,他心裡雖馬上覺得失禮,卻拉不下臉去道歉。
「過來,要逛街從那裡去!」他指給她另一條商店櫛比鱗次的街道。
她照樣面無表情。
「過去,往那邊走!」他催促她往前走,用一種威脅的氣勢。
可惡,找死也不是這樣……難道她真的在找死?
這個想法令他的心揪緊。
見鬼了,她的死活根本不關他的事!他甩甩頭,把這個與「閒閒好命過一生」相違背的雞婆感覺甩到千里之外。
但是第三次、第四次、第五次……那傢伙不斷地觸碰危險,不斷地拿自己寶貴的生命開玩笑,而他每回都好死不死的剛好撞見,「不得不」剛好救了她……
二十天的游輪之旅還沒結束,他就養成出艙房前先猜想「那個莫名其妙的女子,今天不會再找什麼事讓他倒楣吧」的壞習慣。
見鬼了,撞邪也不是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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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輪之旅的第十二夜,船上有場大型活動——在甲板上舉行星空歌舞秀和化妝舞會。
平常早睡的坎貝爾夫人對這舞會很感興趣,要克羅哲陪在一旁。
星空歌舞秀非常迷人,舞者精湛的舞技是當代數一數二,燈光音響都堪稱世界一流,迷幻的光影襯著滿天星光,讓人彷如置身變幻萬千的宇宙,所有旅客皆酣醉地沉迷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