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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頁     米琪

  她乾涸的喉再也說不出話來,盈著淚望著他。

  「我們下個月就結婚。」何旭東語出驚人。

  千尋微啟著唇,心不斷發顫,像在霧中迷路的人,再也不分不清方向,無助地想問蒼天,天卻默然無語,沒有答案。

  車到家門時仍下著雨,何旭東不管千尋婉拒,堅持下車替她撐傘,捨不得她淋雨。

  「送我到這裡就好了。」千尋進了鏤花鐵門內,不要他再送。

  「為何不請我進去?我只在和代理商送縫紉機來時進過你家一次,你就從未再邀請我進去過,就連來接你,也只准許在鐵門外……」何旭東提醒她。

  千尋被問得發慌,因為裡頭有她的「秘密」啊!她從來沒告訴過他家裡有賀司令這號人物存在,她不想賀司令見到他,也不想他見到賀司令。「太晚了,改天吧!」

  「好,但你得撐著傘,我不要你著涼了。」他把雨傘交到她手心,要她握住。

  「謝謝,車開慢點,小心路滑。」她不忍去看他關懷的眼神,承受不了他這麼的好,揮了手便走向小徑,她聽著他跑著上車的腳步聲,聽著車門關上的聲音,車子遲遲沒有開走,她知道他看著她,她快步往小徑深處走,讓他再也看不到她,她終於聽到車子開走的聲音,她放慢了腳步,收起傘,讓冰冷的雨點打在她的臉上、身上,她好希望自己清醒,別盲目的去追求一段沒有愛的婚姻,那不但會害了自己,更會傷害何旭東!

  她一直站在雨中,像個瘋子般的仰著臉,讓雨不停將她打濕,仍找不到解脫之道,她循著小徑走,失魂落魄地,身子冷得快僵化了。

  進了屋,裡頭一片漆黑,看不到半個人影,孤寂像巨浪朝她撲來,讓她更是冷得猛打顫,她沒有開燈,跌跌撞撞地走到酒櫃前,隨手抓了一瓶酒打開蓋子就喝,強烈的酒精灼過她的咽喉,她難受地拋開酒瓶,渾身淌水的往樓梯口走去。

  驀然間,她踢到一隻阻擋在樓梯口的箱子,伸手一觸像是行李箱!突然間樓梯上的水晶吊燈亮了,她詫異地抬眼,見到賀司令從西廂的階梯走了下來。

  他出國回來了!那……他的女友呢?

  她沒見到他身後有人,只見到他的神情淡漠如水,而她立刻收藏起脆弱,武裝起自己,繞過行李箱要上樓。

  「他是誰?」賀司令阻攔了她的去路,他又從樓上見到那男人送她回來了。

  「人。」她苦澀地抬眼瞥他。

  「少廢話。」他森沉地警告。

  「他叫何旭東,是機械製造商。」她說了,他終究是要知道的。

  「怎麼認識的?」

  「路上。」

  「這麼隨便就可以搭上人?」他眼底冷笑,嘴裡斥責。

  「你……」她難以置信地瞅著他,他簡直是不可理喻透了!

  「他什麼時候娶你?」他明明在意,卻像在問一件無關緊要的事。

  「下個月。」說出這三個字她已是痛徹心肺。

  「你……愛他嗎?」他恨自己問這愚蠢的問題。

  「這……和你無關。」她紅著眼睛說。

  是和他無關!「先恭喜了。」

  他傾身提起行李轉身上樓,她迷茫地看著他走向分隔束西廂的階梯,往西廂上樓,眼前除了絕望和訣別似的傷心,她看不見自己所追尋的未來……

  她也不知自己是怎麼了,竟追上樓去,他已走上西廂的走道,她急切地奔向他。「別走!」

  他詫異地回首,她大膽地圈住他的頸子,踮起腳尖絕望又大膽地吻他。

  他被她瘋狂的舉動震碎了心,痛苦鎖在他的眉眼間,他想廝吼,想把她壓在牆上,激狂地扯去她的衣服,更貼近她,對她放肆地索求,不顧一切的觸碰她,赤裸裸地愛她,深切地觸探她心靈的最深處,用最原始的愛人方式得到她……但他什麼也沒做,他逼著自己超脫,逼著自己不受她的影響。

  「要了我,要我……你為什麼不要我,為什麼?」她的愛已是卑微又沒自尊,但她什麼也不管,她知道她再不說,就再也沒機會了。「我愛你……我真的好愛你……」

  賀司令心口灼疼,連呼吸都疼,她的愛真的教他很驚詫、很震憾,卻也很殘忍!他能說什麼,他也愛她嗎?是的,他愛她,他愛得快發狂,但他不能告訴她,他不想陷她於不義!父親的靈若有知也不會原諒他,那些狗屁道德更加不會放過他!

  他緊握拳,禁止自己抱她,他不是聖人,他只是個凡夫俗子,一個愛著她的男人。真正愛一個人,該是為她著想,該是讓她往正確的方向走去,而不是把她拉進死胡同。他愛她太多太深,保護她的念頭勝於想要她的慾望,他能為她做的只是祝福她。

  「你別太過分了!」他拉開她,見她淚如雨下,美麗的雙眼滿是傷痕,他心痛難當卻只能掉頭走人,不留給她一丁點遐想、一丁點希望。他知道她痛苦,他的痛也不亞於她,但他們之間真正要做到的是一個了斷,而不是無節制的延續、耽溺。

  千尋看著他走進房裡,消失在走道上,她的心就像無根的浮萍隨風飄蕩到不知名的方向了,她沿著牆,蹲下身,緊緊地蜷起自己。

  她對他的最後一絲情牽,不只被他的狠心扼殺,也讓她看清了自己有多狼狽。

  這次她絕不再執迷不悟了。

  絕不了!

  第八章

  婚期逼近了,千尋數著日子,表面上看來平靜,卻已是個失魂的人;她愛不愛何旭東無所謂,是否中心於自己的心也無所謂,只要能離開賀家,要她做什麼都可以。

  訂製的禮服做好那天,何旭東喜上眉梢地來接她去試禮服,一路上他說著婚禮的細節,她一個字也沒聽進去,心閉鎖在一個暗淡無光的角落,不讓任何人接近。

  到了禮服店,她被一群接待員簇擁著進試穿室,她看著那件所有女子都夢寐以求的高貴白紗,並沒有新嫁娘的喜悅。

  「小姐,是有什麼不滿意的地方嗎?請告訴我們,我們可以幫你修改。」接待員見她不說話,以為她對禮服有意見。

  她搖頭,接待員立刻上前來俐落地服侍她穿上,發出驚歎。「好美,就像公主一樣!」

  千尋幽幽地看著鏡中的自己,忽然感到恍惚,她的軀殼看來像個新娘,但她的心不見了,她看著接待員打開試穿室的門,何旭東笑盈盈地走向她。

  「千尋你好美!」

  她瞅著他讚美且激賞的目光,更是感到呼吸困難。「你……看到的只是個假象。」

  「你在說什麼?」何旭束愣了一愣。

  是啊,她在說什麼?「我說的是實話。」

  「別開玩笑了!」何旭東瞥著她鬱鬱寡歡的小臉變得像紙那麼白,那雙美眸變得淒迷,神色很不對勁。「你怎麼了?」

  「我……不該破壞這個假象,但是我不想再瞞你……你是個君子而我是個邪惡的女人!」她再也受不住良心的苛責,當她剛才站在鏡子前看著自己,她突然發現自己好虛假,像是虛擬遊戲中的人物,誘他也進入其中,玩著一場叫作「幸福」的遊戲,但遊戲終歸是會結束的,等他出了這個虛幻境界,他會發現她只是幻影,不值得他愛,她必須告訴他事實,因為她瞞不了他一生一世。

  「噢!別這樣,你一定是太緊張了。」他擁她進懷。

  她歉疚地推開他。「不不……不是你想的那樣,而是我……不能嫁你,我從來沒有愛過你……」她把手上的鑽戒拿下來還給他。

  他懷住,不敢相信自己聽到了什麼。

  「我不敢求你原諒我,因為我真的太壞太壞了……」千尋掩面哭泣,萬分悲切。

  何旭東恍然地瞥著她,感到無所適從,他清楚她一直都不快樂,他總是積極地為她製造快樂的氣氛,只要是能讓她開心的事,他都願意為她辦到,但他的努力似乎是白費了!之前他猜想過她是因為忘不了前夫的關係才會如此,但今天他嗅到不單純的意味。

  他耐心地等她情緒平息,沉穩且難過地請求。「我有權知道你不嫁我的理由。」

  千尋抬起淚眼瞥著他,下定決心不再瞞他,她得向他坦白所有的一切。

  換下婚紗後,他們一起離開禮服公司,進了車裡。「要不要找個地方談?」何旭東仍舊溫柔地問。

  千尋搖頭。「就在這裡說。」

  他尊重她的決定,而她開口了——

  「我真的很對不起你,不能嫁的原因是我心底有別人,他叫賀司令……」她細說從頭,把自己如何嫁進賀家及往後的變故、賀麟的遺囑、還有她愛上賀司令的事全說了。

  何旭東耐著性子聽完,心難平靜。

  「我不敢求你原諒我,你甚至可以責罵我,或者揍我,只要能消你的氣。」千尋百般自責。

  「我有說我生氣嗎?我只是不甘心,有人先我一步,得到你的心。」何旭東苦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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