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噗哧一笑,「哪有人說自己是龜孫子,你像個老不修還差不多。」
黃泉的脾氣來得快,去得也快,可說沒什麼脾氣,雖然惱他老愛動手動腳地佔她便宜,不過還不算太討厭,浮動的心口多了他的影子。
惱他的沒分寸、氣他的陰險手段,每次都讓她無從解釋為何莫名失蹤,心不在焉想著他幾時又會從背後竄出,根本無心工作。
想到這裡有一點她覺得很奇怪,嗜錢如命的老闆居然沒在她做錯事時嚷著要扣錢,只用一種惋惜的眼神看著她,搖頭歎氣的走過她身邊,讓她一頭霧水。
「嘖!小女孩,妳這把無形刀捅得我心窩好疼,快幫我揉揉。」不然他就要肢解她,一塊一塊吞下肚。
陳文迪捉起她柔嫩的小手往胸口一覆,輕輕地搓搓揉揉。
「既……既然知道我是小女孩還不放開我?!要是讓老闆看見你拐了我一起偷懶,你接下來的日子會過得非常悲慘。」紅著臉,她悶笑地提醒他不工作的下場。
「心疼我了?」眉一挑,他似笑非笑的眼底噙著一抹寵愛。
「誰……誰心疼你了,不要胡說八道……」她氣岔了一下,差點讓口水梗了喉。
黃泉的紅臉蛋透著小女兒的心事,她半推半就地不理會他的取笑,靈動的雙眸不時注意有沒有人走近。
「那我心疼妳好了,瞧妳老是躲躲藏藏的怕別人知道我們的事,我看了好捨不得。」他真想大聲的昭告主權所有,免得鎮上的年輕小鬼來獻慇勤,滿臉痘子還敢送上成打的情書。
「我們哪有什麼事,你不許給我大聲喧嚷,我家一門忠烈,可不是好惹的人物。」光她父親那關他就過不了,更何況是黃家三飛鷹。
唉!就是她怕羞才作罷,否則他何心委屈自己:「親都親了、抱都抱了,妳還敢強調我們沒什麼,要不要我實地操練一番,邀眾人來做個見證?」
陳文迪作勢要讓大家來參觀比較,左臂上揚露出傲人的臂肌,古銅色的皮膚在陽光照射下特別的耀眼,好像一尊傲然的太陽神,尊貴得無人能及。
「你……你瘋了,你真的不怕老闆抄起菜刀往你身上做幾道記號?」厚!這個白癡,他以為他跟貓一樣有九條命嗎?
不自覺的為他的安危把愁,十九歲的女孩緊皺起眉頭,開始有點感受到愛情魔力在自己身上發揮效應。
他低笑地輕吻她美麗鎖骨,為她語氣中的憂心感到開心。「記住,妳是我的,除非我願意放手,不然妳將永遠屬於我。」
永遠--是一句承諾,來自不願被女人套住的冷情男子。
「你又在亂說了,我才十九歲耶!怎麼可能成為你的?」未免太荒謬了,未來的事誰預料得到,單憑他一句話豈能認真。
黑眸流動著精銳的波光,似乎盛滿誓在必得的笑意。「十九歲的我已是一顆百人搬不動的巨石,一雙手能撐天。」
她用眼神說著:誇張,吹牛不用牛皮,只用兩片嘴皮。
「呵呵……我的小黃泉,妳不相信我這顆巨石足以壓扁妳嗎?」他語帶雙關地輕撫她暖玉般耳垂。
「以一個駕駛牛車的司機而言,你真的膽大妄為。」她想退,背後卻是一堵冷硬的牆。
眼眸沉了沉,他目光深幽地凝視她,「喜歡我嗎?」
「我……我……」她不點頭也不搖頭,眼神飄忽地拒看他海一般兇猛的雙眼。
「妳是喜歡我的。」他逕自代她發言,掬起她貼在耳際的髮絲輕嗅。「一如我對妳的喜歡。」
「你喜歡我?」她微訝地怔了一下。
陳文迪又笑了,帶著憐寵的柔情。「非常喜歡,喜歡到想占為已有,妳現在才知道嗎?」
「我……我以為你只是戲弄我而已。」畢竟他們的年歲相差甚大,而他和她在一起時老是輕佻不羈,誰曉得他是不是用了心?
「我不會拿自己的感情開玩笑,若非是妳,我還懶得動情。」因為是她,所以他動心了。
「真的?」女孩子老愛問這句話,她也不例外。
他逗趣地解開扣子,指著左胸的位置。「要不要我把胸口割開,將一顆說著喜歡妳的心捧到妳面前?」
刀一劃,痛楚只在一剎那,他知道如何完美的下刀,取出猶在跳動的心臟,不讓人有太多的痛苦而死去。
「只是喜歡嗎?」側著頭,她發現自己變貪心了。
「看妳的表現嘍!如果妳再熱情點、再主動點,也許我的喜歡會更多更多,多到讓妳無法負荷。」他的手往上挑弄,停在她玲瓏的細腰。
她有穿牛仔褲的本錢,腿長筆直,充滿誘人的線條美,他的視線住下落,欣賞她修長的美腿,邐想著當它們夾在他腰腹上的旖旎風光。
「那不就是愛?」
黃泉脫口而出,兩人的臉上都為之一震,露出赫然驚醒的訝異。
時間像是忽然靜止,空氣裡多了名為情愫的元素,相對的四目盈滿清亮的顏色,沁出淡淡的情意,輝映在彼此眸中。
慢慢地,唇越靠越近,清新的幽香混著濃郁的粗重氣息,雙雙沉溺在輕吮舔吸的甜吻中,忘卻仍在運轉的世界。
偷情的快感在於沒人知曉,縱使男未婚、女未嫁,牛車司機和將軍之女仍是禁忌話題,沒人看好他們會有結果,只能偷偷摸摸地玩起不被祝福的地下情。
「對了,有件事我想問你,那天晚上我真的一個人從民宿溫泉夢遊到你的床上來?」這個疑惑不解,她一日也無法舒坦。
高昂的情趣頓時被打斷,表情不甚好看的急色鬼低沉的一應,「沒錯,妳有相當嚴重的夢遊症。」
「可是有一點我一直想不透,為什麼我的腿上沒沾染半點泥屑,連長過膝蓋的芒草割痕也沒有,那是不是太過離奇了,難道我有草上飛的絕頂輕功?」她十分困惑自己何時成了飛天女俠。
回答不出來的陳文迪頓了一下,嘴角佯笑的捧著她後腦勺,直接吻住她滲了蜜的唇,省得好奇寶寶一再追問,打擾他嘗蜜的好心情。
許久許久之後,小孩的啼哭聲從遠處傳來,棒打兒身的吆喝聲乍起,兩張依依不捨的唇才不得不分開,像做賊似的各自回到工作崗位。
但是樹欲靜而風不止,山谷間的獸吼淒厲萬分,樹葉繁密的盆栽像有鬼似的向左移開,一隻腳就這麼露出來,落在花盆與花盆中間。
「天呀!天呀!我的天呀!怎麼會這樣!我的眼睛是不是看花了?」老天爺呀!請賜甘霖洗滌我污穢的雙瞳,它沾上髒東西了。
「唔!唔!果然如我所料,黃小妹的春心大動,我的占卜百分百神准。」可是她的眼光未免太短淺,居然動錯了對象。
「太準了也不好,妳瞧瞧他們成什麼體統,一顆寶玉蒙塵了。」簡直是人間一大悲劇,天地為之悲泣。
「我也沒想到會是他,實在太出人意表了。」她要再回去算算,看哪裡出了差錯。
「是呀!是恐怖,好像看到鯨吞鯊魚,令人毛骨悚然:」好可怕,毛細孔都張大如地鼠洞,一坑一坑的。
「沒那麼嚴重啦!頂多頭蓋骨破了洞,腦漿流滿地,身子抽搐等待死亡的降臨。」起碼好過慢性中毒,一寸寸腐蝕人體機能。
還不嚴重?雷絲絲身體顫抖了一下。「魔魔姊,妳早餐吃了沒?我快吐了。」
光聽她形容的內容,再聯想腦漿四溢的畫面,胃裡的酸液已經開始翻攪。
「妳真沒用呀!絲絲,難道妳沒看過東缺一角、西少一塊的死人?」連忙跳開的邢魔魔怕她腹裡穢物全吐在她身上。
她是沒看過,因為她打小到大就沒離開幸福鎮一步,沒多少機會接觸死亡。
臉色泛白的雷絲絲抱著中空的樹幹往樹洞內猛吐,不去想支離破碎的「肉塊」,她才十七歲,不想太早瞭解何謂生離死別,她只想安份的當個工讀生,念完夜校。
不遠處,仟嬸和老公正目送兩條急速分開的人影,低語竊竊不知在說什麼。
而剛好開窗透氣的小說作家廖婉玲瞠大雙眼地招來雲若白,如看戲般地在小小的窗口擠著,低視窗下吻得如癡如狂的老男少女,一邊啃著早熟的梅子。
一心要隱瞞戀情的黃泉小妹大概不會料到她被小陳先生出賣了,以他敏銳的聽覺早發覺隱密的幽會處不再隱密,處處佈滿窺探的小耳朵,不著痕跡地偷聽兩人的「姦情」。
秘密已不是秘密,成了眾所皆知的變奏曲,讓沉寂多時的愛情民宿又揚起熱鬧的沸騰聲,直朝無形的河流奔去。
倚門歎息的李元修再次看了天空一眼,似在問:祂在開什麼玩笑,上面當家主事的換成喬太守嗎?
雲朵兒飄過,沒有回答,只有一對手牽手的母子慢慢走來,佯裝沒瞧見「兒童不宜」的一幕,頭低低地如無聲的鬼魅輕掠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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