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當場逮到的人紛紛縮回腦袋,站直身體,不知如何解釋她們蹲在她辦公室前的行為。
就在一群人等著總編破口大罵時,卻意外見到方韶茵露出的溫柔笑意。「叫樓下送咖啡蛋糕上來吧!我請客。」
這時,所有人都倒吸一口氣,更加肯定剛才的臆測——總編紅鸞星動了。
咖啡蛋糕送來後,幾個女人圍在會議桌邊享用下午茶,一邊發想下一期雜誌主題,這時,方韶茵擱在桌面的手機響起,看了一眼來電者,立刻接聽。
她喂了一聲卻沒聽見沈博奕的回應,又餵了兩聲,只聽見像從車子喇叭傳出的音樂,她以為他正過收費站,耐心等待著。
音樂聲持續播放著,很熟悉的旋律,她走到窗邊,將手機貼著耳邊,聽出來是電影「海上鋼琴師」裡的音樂——「Playing Love」
她聽著音樂,腦中浮現電影畫面;影片中,男主角正準備錄製鋼琴專輯而隨意撫著琴鍵,突然,一名佇足於玻璃窗前的美麗女子,吸引住他的視線,觸動了他內心從未開啟的感情世界,他透過玻璃窗,靜靜凝望著甲板上的她,細膩的情感變化隨著琴音自他手中自然漫流而出,感動了所有人……
一道暖流伴著音樂同時流入了方韶茵的心,她突然覺得……好想他。
最後一個音符結束後,沈博奕沒有出聲,通話結束。她拭拭眼角的濕意,抿抿嘴,轉身回到會議桌旁,才發現七、八雙眼睛骨碌骨碌地盯著她。
她瞼一紅,想解釋什麼,卻也不知從何解釋,最後,乾乾地笑了幾聲應付,所有人也一副瞭然於心的模樣,笑得很曖昧。
她捧起咖啡杯,呼著熱氣,感動之餘,不忘在心裡念他幾句 還說不會追女孩子,騙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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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秘人追求方韶茵的話題在雜誌社裡炸開鍋,連遠在洛杉磯的姑姑也打電話來關心。不過,儘管不斷被追問神秘人是誰,用了什麼高招使她們總編變得愈來愈嬌艷,本人卻抵死不肯透露半句,最後,一群女人自行編出四、五個香辣刺激的版本。
直到一星期後,一個大型快遞包裡在下班前一刻送達,寄件人署名是「沈博奕」,這讓已經略微沈寂的辦公室再度掀起騷動。
「總編,快打開吧!急死人了。」
「不准你拿進去辦公室。」有人抵在方韶茵的辦公室門前,逼她要滿足所有人的好奇心。
她拗不過,只好當眾從貼著「易碎物品」的紙盒中拿出內容物,撕開厚厚的牛皮紙外包裝。
一個原木畫框先露出,接著是白色的圖紙,當包裝紙被其他心急的人一把扯開後,全部的人都掩嘴驚呼
「哇——」
「天啊——」
「總編,你的身材真辣!」
「真美,比鐵達尼號那張蘿絲的素描還美上一百倍。」
「拜託,那麼肥的螺絲怎麼跟我們總編比。」
畫裡是方韶茵倚在那張「KING SIZE」大床,側身沈睡的素描。滑溜的絲被覆著她完美的曲線,絲被外半露的酥胸隱隱若現,長而濃密的睫毛在臉頰投下彎月形的陰影,嘴角柔和地微微上揚……
方韶茵的臉立刻燒燙了,急忙掩上包裝紙,抱著畫框躲進辦公室裡。
此時,她的手機響起簡訊的聲音,她拿起來看——
喜歡嗎?我的睡美人。
如果醒了,是不是一起共進晚餐?
畫才剛送到,他的簡訊就傳達,時間上的巧合不禁令她懷疑——他現在人在哪裡?
凝神想了想,將畫重新包好,抓起皮包,衝往電梯。
當然,免不了得通過同事又酸又羨慕的一番嬉鬧。幸福的女人,一切刻薄與酸味都可以不在乎的。
男主角果然在一樓等著。
沈博奕靠在休旅車旁,見到她從大樓走出,他的嘴角揚起,眼中儘是濃情。
「我就知道我們有這個默契。」他接過她手上的畫,輕輕帶著她坐向副駕駛座。
她臉還燙著卻偏不願順他的意承認兩人的默契,故意漫不經心地說:「我可不知道你在這裡等我,我只是想先把那個拿回家裡放。」她不好意思提起「那個」
他笑著將她攬近,深深地品嚐她甘甜的紅唇。「想死你了。」
待他終於願意讓她補充點氧氣後,她含羞地挪回位置,一顆心,被他的愛塞得滿滿的,什麼話也說不出來了。
第十章
方韶茵接到一通要她火速回台中老家的電話。
她的母親萬分雀躍地通知她立刻回家,卻又不肯告訴她什麼事,那種熱絡又壓抑、神秘的音調,好像是打來與她密謀如何爭奪她父親的遺產一樣。
她中午到達家門,被門口一堆人排列出的陣仗嚇得直想立刻逃回台北,她敏感的猜想,有什麼不尋常的事要發生了……
「茵茵——你回來啦!」一個嗲聲嗲氣的女音在方韶茵左腳才剛跨出車門時衝出人群,接著柔軟的身體直接撲上來。
那是父親的第四個老婆,方韶茵的小媽。
小媽的年紀還比方韶茵小一歲,她嫁給方韶茵的父親時,方韶茵已經不住在家裡了,所以,基本上,她們兩個人是沒有任何交集的。
方韶茵聽見她如此親熱的音調,只感覺一陣惡寒。
莫可奈河地喊了聲:「小媽。」然後拖著一直巴著她的手臂,怎麼甩都甩不掉的嬌小身軀,走到父親面前。
「父親、大媽、媽、三媽。」一一喚過父母,她開門見山地問:「發生了什麼事?」
「茵茵,開這麼長的路,累了吧!先到房間梳洗一下,爺爺有事要跟你說。」方韶茵的生母被父親輕輕一推,從隊伍中閃了出來,連忙來到她身旁,迴避她的問題,將她帶進屋子裡。
方韶茵回到老家必須先到祖先祠堂上香,然後到主屋向爺爺請安,在方家老宅裡,容不得洋式作風,也不許有任何忤逆尊上、違背禮教的行為,這也是方韶茵能不回來就不回來的主要原因。她不喜歡看有些人明明厭惡著這些繁文縟節,明明背地裡做著見不得光的事,表面上卻一派恪遵教條的虛偽模樣。
方老爺子穿著一身唐裝,端坐在中廳,原本冷峻的表情在見到方韶茵進屋後緩了下來。
他身後站著兩位已年逾六十的老傭人,和幾位連方韶茵也叫不出輩分的親戚。
「爺爺。」方韶茵喊了聲後,向其他不知是長輩還是後輩的人點頭致意,然後就退到一邊。
方老爺子開口:「韶茵,和宮攏議員在長榮桂冠的飯局訂在晚上七點,服裝還有相親要注意的禮儀,跟回答男方問題的技巧,讓小早川師傅再指點你一下,就這樣,下去準備吧!」
她一直等到爺爺將所有的話說完,然後呆呆地消化一下那段話的意思,兩分鐘過去,她突然驚醒。
「相親!」她大叫。
「茵茵,」方韶茵的父親立刻制止她不合宜的誇張聲調。
她一頭霧水,只想弄清楚爺爺話中的意思。「爺爺,您可以再說清楚一點嗎?我不懂您的意思,什麼相親?」
「不得無禮。」她父親又喝了聲。
方老爺子白眉一攏,詢問方韶茵的父親: 「這件事你們沒告訴她嗎?」
「這……沒說得很仔細……本來……」她父親支支吾吾地應著,自己女兒的脾氣不是不知道,只怕告訴她後,她連家門也不進來了,只能用老爺子的權威來壓她。
方韶茵大致弄懂了怎麼一回事,頓時一股氣直往腦門沖。
「你們這樣沒頭沒尾的騙我回來,然後通知我晚上要相親?!我不是三歲小孩,別這樣任意擺佈我的未來。」她氣得朝她身後那群縮頭縮腦的「父母們」喊。
「茵茵,別這樣……」她母親低聲地喚她。
方老爺子沒因她的放肆動怒,倒是想起當年方凌雲指著他的鼻子罵他「食古不化」,然後氣沖沖地轉頭就走的畫面,那個讓他又愛又下不了台的寶貝女兒。
他啜了一口茶,緩緩地說:「聽凌雲說這些年雜誌社都是你在負責?你幫了她不少忙?」
方韶茵納悶爺爺怎麼會突然提到雜誌社,但是,她不會這麼容易被轉移注意力,事關重大,一點也不能含糊。「爺爺,我話說在前頭,我不會去相親,您最好趁早安排其他人選。」
「宮攏家背景顯赫,在日本有舉足輕重的地位,這門親事別人求之不得,你別不知好歹。」他的語氣裡透出微慍。
她不管其他人拚命拉她手臂,暗示她壓住自己脾氣,一步衝到方老爺子面前。「都什麼年代了,還在搞父母媒妁之言這一套,別人求之不得,那就讓他們去好了。」
「砰!」方老爺子捧在手上的茶杯被重重放到桌面上,所有人頓時噤若寒蟬,唯恐老爺子一不高興又想起了誰誰誰的一屁股爛帳,然後緊縮銀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