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微微一笑後,將車發動,朝他們的目的地出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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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上兩人仍持續著一冷一熱的對流溫度,你來我往,差點形成龍捲風。
沈博奕應方韶茵要求,述說他那兩年跑船的生活,一開始她還聽得津津有味——護著船一起航行的海豚、趁著機器將漁獲捲上來時想偷吃的海鳥、黑夜裡的狂風暴雨,幾乎讓船翻覆,但聽到船靠岸後的那些花癡女就冷了下來……
「有次,船副在清點回程的補給品時,發現船艙裡竟然藏了兩個女人,一問之下,原來是想偷偷跟我回台灣的加拿大女人。」
他說得彷彿稀鬆平常,她卻聽得刺耳不已。她問:「跑船的船員一般都長得像鐘樓怪人嗎?」
「怎麼會,你看過大哥他們的呀!很粗獷、很直爽,我覺得挺有男人味的。」他似乎聽不出她話裡的揶揄。
「那在海邊或漁村生活的女人是不是因為經常望海等待男人回航,所以用眼過度,大多有眼疾?」
「這個我就不清楚了,我是覺得還挺正常的,除非年紀太大,就有可能。」
方韶茵嘲諷半天,那頭豬依然聽不出弦外之音,氣得她咬牙切齒。「現在女人對男人的要求不高,具備一種功能就行了。」
「哦?你們雜誌社的問卷調查嗎?什麼功能?」他還虛心請教。
她看了看他,冷冷地吐一句:「性功能。」
沈博奕愣了一會兒,這才將她一連串的問題串聯起來,然後狂笑不止。「你這是在恭維我嗎?」
「如果國家發生戰爭時,我會向國防部長建議,將你推到最前線,用臉皮擋子彈。」
「這樣就表示我的功用還不只一種。」他持續地笑著,心情十分愉快。他喜歡跟她鬥嘴,那源源不絕的樂趣,讓他一直保持著愉悅的心情。
方韶茵則發現,她是不是太高估他了?這個男人的腦袋簡單、反應直接,一點都不像個愛情遊戲高手。
他的野性與霸氣根本就是天性使然,是她自作聰明將他的性格複雜化了。
車子行駛到南二高的終點後,前方車速已經趨緩,往前再駛一段路便漸漸出現擁擠的車潮,時間也已到晚上九點,塞到目的地,太陽公公可能已經出現,大笑他們兩個笨蛋。
方韶茵拉長著頸子望向綿延無盡頭的車後燈,原本樸實寧靜的屏東被這一長串紅光,照得熱鬧滾滾。
「會塞很久吧?」她放棄般地靠回椅背。
「不會,大概再二、三十分鐘就到了。」他輕拍她放在膝上的小手。「肚子餓了沒?後座的餐盒裡有壽司。」
「壽司?!」她正餓得前胸貼後背,一時欣喜轉頭看他,黑暗中只見他像貓一樣發亮的雙瞳,心一緊將視線收回。
她踢掉鞋子,爬到椅墊上,開始尋找他們的晚餐。
前座只見圓潤的臀部高高翹起,主人渾然不覺這姿勢有多誘人,沈博奕雖然極力克制,但還是忍不住從後視鏡偷望了幾眼。
「咳、咳。」他清了清喉嚨。「我來拿,你坐好。」
「你告訴我在哪個袋子,怎麼那麼多東西?」她的聲音從後座傳來。
他一扭頭要告訴她時,就無法不「順路」看到會讓男人抓狂的優美曲線。
「你再不坐下,信不信我在吃壽司之前會先吃了你。」
「咦?」方韶茵納悶地掉過頭看他,再扭個二十度角,瞥見他視線的終點,臉一紅,咚咚咚地縮回座位上。
「色狼。」這個時候,大野狼和小紅帽將共處一夜的危機意識才冒了出來。
沈博奕無辜地苦笑,伸出右手朝後方摸了摸,提出一個方形竹編提籃,遞給她。
方韶茵接過竹籃擱在膝蓋上,沒打開,而沈博奕也沒再開口。
她突然覺得尷尬,一種帶著桃色的曖昧迴盪在空氣中,像要一觸即發。
答應他來墾丁是不是太輕率了?經過上次在夜晚海面上的經驗,方韶茵發現她似乎缺乏足夠的理智與他的調情技巧抗衡。
她暗自警戒,如果他色心大起,她就用高中學過的擒拿術,扭斷他的祿山之爪,然後,將他五花大綁,丟到大海裡餵魚。
沈博奕完全不知身旁兇手的意圖,專心致力於辨別兩年前走的那條岔路,避開車潮彎進一條兩側都是平房的小路。
不久,路漸寬,拉下車窗可以聞到海水特有的鹹味,遠遠彷彿還可以聽見海潮。方韶茵前一刻警戒的情緒已隨著那一長排被甩開的車陣散去,取而代之的是難以按捺的興奮。
「這是到墾丁的捷徑嗎?你怎麼知道的?YA!前面都沒有車!」
她開心地注視著車燈探照的前方,期待愈來愈近的汪洋大海。
只是,五分鐘過去,前面雖然沒車,但是,也沒有路了……
「死巷?!」一排豪華別墅出現在眼前,鹹空氣和海潮聲都是幻覺,因為……「你走錯路了?」她驚呼。
方韶茵哭喪著瞼,揉揉坐了六、七個小時的屁股。「好累喔——不管啦!我要下車,我們就坐在人家門口看流星好了!」她像個要不到糖果吃的小孩,耍賴著。
沈博奕笑著打開車門。「好主意!應觀眾要求,那我們就坐在人家門口看流星。」
「你說真的?」方韶茵看著他從座位後面搬出大小包類似行李的帆布袋,急急地想攔住他。「這樣好嗎?萬一主人回來,以為我們是小偷,報警抓我們怎麼辦?」
「我會向警察大人求情,把我們關在同一間,睡不著我們還可以聊天。」
哼,吹牛,假鎮定,男人懂事之後,就剩那張嘴,千年不爛!
「走吧!壽司盒帶著。」他牽起她的手,往別墅旁半人高的鐵欄杆走去。
他先將一袋一袋的行李搬過去,然後身體一躍,輕鬆跳過欄杆。
「來,我拉你過來。」
「真的要私闖民宅?」她猶疑地問他。發現跟這個男人在一起,要有非人想法和過人膽識,因為,你永遠不知道什麼時候會被他嚇死或害死。
她將手交給他,認清事實後,她的心也橫了,牙一咬就跟了他,現在只能大歎回頭已太難……
大不了,兩人雙雙登上明日早報,然後,從拘留所被抓回台中老家,禁足一個月。
跳吧!
她眉間輕皺又舒開,無奈後又釋懷,一臉壯士斷腕的表情,看在沈博奕眼底只覺可愛無比。
那跳躍的動作輕盈優雅,手長腿長,身體躍過後,及腰的長髮在空中飛揚,劃下一道完美的弧線。
令人驚艷!
在他還沒回神時,她已經幫忙提起幾個小袋子,走在前頭。「喂,主嫌,走了呀!」
「你剛叫我什麼?」他追上她。
「你是主嫌,我是被迫的共犯,被警察大人逮到的時候,記得這麼說。」
「我會說我們是對亡命鴛鴦。」
「呸!呸!呸!誰要跟你做鴛鴦。」她長髮一甩。在放開一切顧慮束縛後,心情突然大好。
「你不知道男人的心也是肉做的嗎?刺久了也會痛的。」他再次哀嗚,抗議她的無情言語。
「我只知道花心的男人沒有立場喊痛。」
沈博奕苦笑,又是這套「花心論」,他究竟什麼時候花心了?這三個月,他明明連路邊的野花都沒問過,整顆心都掛在她身上。
「哇——是海?!」繞過別墅停車場往後院走,沙灘就突然躍進眼簾,方韶茵驚叫著往前衝,一邊拚命向沈博奕招手。「快來 是海耶!」
見她如孩童般開心的笑顏,他心中莫名湧上一種滿足感。
他卸下肩上的行李,架起高倍望遠鏡,鋪好野餐餐巾,將準備的食物和水擺好,方韶茵已經跟浪花你追我跑地玩了幾趟。
他支著下巴,遠遠看著她嬉戲的身影。三個月來,他對她的好感只增不減,只是這個多變的女人,總讓他有種摸不著頭緒的感覺。
像是兩人已有默契,正在談一場成人式的戀愛,但是,當他想再往前踏一步時,她卻永遠與他保持一步之遙的距離。
她是聰明的、狡黠的、滑溜的,帶點小小心機與壞心眼,卻又是可愛的、迷人的,有種熟女的嫵媚與小女孩的天真直率,緊緊抓住他的目光,讓他移不開視線。
第七章
其實,流星並沒有像下雨般的一顆一顆接連墜下。方韶茵右眼抵著高倍望遠鏡,久到想打瞌睡,才看見隱隱兩道光線劃過,而且,她還嚴重懷疑是不是因為眼花的關係。
「不看了。」她倒回野餐巾上,學沈博奕躺在地上仰望天空。
其實,南台灣的天空,不知道比污濁的台北澄澈幾百倍,滿天都是星星,光這樣抬頭看,就覺得好美,值回票價。
「過來。」沈博奕抬起手臂繞過她的後頸,讓她當枕頭靠。她也順其自然,享受他體貼的照顧,但仍認為自己清楚危險的界線在哪裡,不會因為浪漫的氣氛而鬆懈,洩漏心底對他的情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