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讓偷覷著他的夏黎再次閃了眼,心撲通撲通地跳著,幾乎大聲得要讓她聽不見四周的聲音了……
她決定趕快轉移自己的注意力。
「秦冀天。」她的嗓音悶悶的。
「嗯?」
「你當真要讓我搜你家?」這實在太詭異了,因為太詭異,讓她覺得不安到了極點,偏偏,她又捨不得放棄這大好機會。
「如果你希望的話。」
「我當然希望。」單是研究「黑鷹幫」這個組織,已經花掉她好幾年的青春歲月了。
秦冀天溫徐的嗓音帶著淡淡的笑意。「那我的承諾依然有效。」
她眸子閃亮亮地看著他。「你當真如此有恃無恐?」
或許,他的後台比她所設想的還要硬,甚至硬到整個美國調查局都因為香港政府的不夠配合,而到了動他不得的地步?
秦冀天笑著搖首,突然傾身向前,一手執起她的下顎。「這句話說錯了,夏警官。應該說──我是迫不及待地想要證明我的清白。」
溫柔的指尖輕拂過她的下巴,那柔柔滑滑的觸感讓她的身子不由得悸動、輕顫著。
這一刻、這一秒,她竟希望他真如他自己所說的那樣……清白。
她知道她似乎被他的溫柔眼神所蠱惑了,而這對她而言是前所未有的事──至少這二十七年來不曾有過。否則,她應該馬上揮掉他摸著她下巴的手,然後威脅要用子彈把他的手給射穿。
心,動了。
為一個疑似黑道頭子的男人而動……
她想,她要不是瘋了,就是病了,得了一種叫女人思春的病。
第二章
夏黎失眠了一整夜,乾脆早早地進香港警局臨時替她準備的個人辦公室裡,打算好好地享用她手上拎著的早餐──玉米雞蓉粥及一杯頂級香醇的咖啡。孰料,她才一腳踏進警局,就被眼前的景象給搞得錯愕不已。
她以為她是第一個到警局的人,結果不是,現在才清晨五點,警局裡卻擠滿了人,個個半癱半坐的,好像剛進行完一場世界大戰似的。
「請問一下,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就算她是美國警方派來支援查辦「黑鷹幫」的非香港編制內警官,但,她還是和一般的香港警察一樣,每天都來警局報到,偶爾還會幫忙辦些其他案件。
「夏警官,你終於出現了!」成泰恩遠遠地看見了她,說話的嗓門刻意地放大,好像深怕別人聽不見似的。「怎麼樣?昨天一整晚都待在『泛天』總裁的辦公室裡,可有查到什麼蛛絲馬跡?」
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夏黎心裡有些悶。
「沒有。」
「沒有啊……唉,真是辛苦你了,你一定很累吧?辛辛苦苦地花了一個月的時間才弄到一張搜索票,結果查了半天卻查不出什麼名堂來,真是辛苦了。」
夏黎不是笨蛋,成泰恩句句帶刺的話她不是聽不出來,而是不太想理會。打從她來到香港的第一天開始,這個成泰恩就處處跟她唱反調,告訴她這個行不通、那個不可做,否則會惹火上身等等,偏偏她不吃這一套,氣得他牙癢癢的,卻又無可奈何,現在被他找到了把柄,不好好說上一頓,他是不會罷休的吧?
她承認,要弄到那張搜索票,她的確是花了好些工夫,還動用了美國警方及政府的勢力。畢竟,搜索票是除了警方掌握確切的證據及實證,足以證明該嫌疑犯確有涉嫌時才可以開出的,而她來港月餘卻始終找不到秦冀天和「黑鷹幫」有任何關係的證據──除了他是「黑鷹幫」前任幫主吳商的義子這一點外。
因此,她不得不利用了一些管道拿到搜索票,打算出其不意,殺秦冀天個措手不及,這樣她便可以很快地掌握到可能的證據來證明秦冀天就是現任「黑鷹幫」幫主「雅爾」。
孰料,整組人馬大剌剌地出現在「泛天集團」搜了一整夜卻一無所獲,平白無故給警方鬧了個大笑話。
最嘔的就是她了,這個成泰恩卻還故意來激怒她。
夏黎看了他一眼,懶得回應他一句,邁開步子往前走,打算進自己的辦公室把門關起來,當他是個瘋子。
「夏警官。」成泰恩再次喚住她。
她停下腳步,卻沒有回頭。「還有事?」
「你不是想知道為什麼一大早這裡卻有一堆人嗎?」成泰恩邊說邊走到她面前站定。「讓我跟你報告一件事──昨天半夜兩點十一分,我們香港警方在澳門外海破獲了一艘販毒的私人豪華遊艇,逮到的人裡頭就有一個人名叫……『雅爾』。」
聞言,夏黎神情一凜,犀利的美眸一瞬也不瞬地望住成泰恩。「是『黑鷹幫』的那個『雅爾』?」
「很遺憾,恐怕是的。不論是長相、外型、身高,我手上的『雅爾』都跟線報來源的那個『雅爾』非常吻合──除了他不是『泛天集團』的秦冀天以外。」
「昨天那批人確定是『黑鷹幫』分子?」她不敢相信她花了那麼多時間所研究出來的線索會是錯誤的,沒道理啊……那個神秘且高深莫測的「雅爾」怎會這麼快便落網呢?
「錯不了。」
「你該通知我到場的,成警官,你該知道,這個案子是我在主導──」
「我發誓,我撥過十通以上的電話給你,可是你的手機似乎沒開機。」
手機?她的手機昨夜根本沒響過……
夏黎下意識地掏出手機瞄了一眼──果真沒開機。
噢,她想起來了,為了專心查案,昨天她一進「泛天」的辦公室就把手機給關了,回家後也是倒頭就睡,又忘記再把它打開。
該死的!夏黎懊惱地低咒一聲。
「很遺憾沒能讓你親自參與這場聖戰,夏警官。我們有兩位警員殉職、兩名警員負傷。其實內心裡我是很開心你沒能到場,因為當時的我根本無暇它顧,更別提保護你了,但你的命卻丟不得……」
成泰恩嘲弄地一笑,繼續道:「不過,我還是希望夏警官可以明白一件事,關於你昨天的那張搜索票,將帶給我們香港警方多大的困擾。因為你濫用職權,無故騷擾我們香港市民,而且是極有身份地位的市民,所以我想過不了多久,我應該就會接到上級官員的電話,然後被臭罵一頓、甚至降職處分,而這一切都拜你的恣意妄為所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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案情一夜之間急轉直下得令人措手不及,夏黎直覺地感到一切的事情都不太對勁,但因為昨天半夜的那個時間點她正和秦冀天「吃宵夜」,沒親自到現場,完完全全的在狀況外,因此當她從看守所裡審問完那個自稱是「雅爾」的男人之後,她還是無法將一切拼湊出較完整的輪廓來。
昨天半夜,成泰恩突然接到有力的線報指出──「雅爾」的一艘遊艇會出沒在澳門外海十浬處。由於「黑鷹幫」將和澳門某個秘密的販毒集團進行一筆千萬港幣的軍火交易,因為金額大,所以「雅爾」有可能會親自出面。
因此,成泰恩動員所有可能的警力及海防部署,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當場人贓俱獲,將風聞一時的「黑鷹幫」幫主「雅爾」也一舉成擒。
皆大歡喜的結局吧?她還有什麼不滿意的呢?剛剛會見了那個「雅爾」,也的的確確一如她在美國的線民所描述出來的樣子,只除了他不是她所追查出來的線索人物──秦冀天。
她後悔了,後悔昨天吃完宵夜之後沒有乘機進秦冀天的大宅裡搜索,而是像個白癡似的,因為害怕發生某些可能對自己的處境非常不利的事而逃之夭夭。
如果,她昨天真的去搜了秦冀天的住宅,最後卻還是一無所獲的話,或者今天的她就會比較容易接受「雅爾」並不是秦冀天的這個事實了吧?現在的她就像是在一艘漫無目的的船上,隨著海水的律動而隨意飄流著,總覺得找不到一個適當的歸處。
一切,順利得讓她難以接受。
突然間無事一身輕,讓她覺得腦袋空空的,不知所措。
雖然「黑鷹幫」還存在於世界各地,雖然逮捕到「雅爾」並不代表「黑鷹幫」的瓦解,但「雅爾」卻是她來到香港的目的,現在「雅爾」被捕,她的任務也完成了,該是離開香港的時候了。
陽光燦爛,人行道邊的綠樹迎風招展。藍藍的天,白白的雲,一切的一切都美好得令她訝異。
夏黎隨意地在路邊的人行道上找個地方一屁股坐下來,雙手托腮,長髮亂亂地披在身後,難得的沒有束起。仰望著藍天,她毫無目的地看著天空上的雲朵四處飄移。
突然,腦袋瓜裡出現了秦冀天那張帶著溫柔笑意的俊逸臉龐……
不該想的,怎地又想起他來著?
就算他不是「雅爾」,也不可能成為她夏黎的對象,因為,他可是高高在上、政商關係良好、幾乎有半個香港政府為他撐腰、身價數十億元的秦冀天。而她呢?只不過是個小小的美國華人警官,一個平凡得很無趣的女人,一個沒有女人味、穿著中性、長到二十七歲了卻連妝都不會化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