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夏黎斜倚在一扇大窗前的貴妃椅上,眼睛望著窗外的一片花海,腳丫子微縮。這樣躺著讓她睡意甚為深濃,好幾次頭點啊、點地撞到了玻璃窗才勉強醒過來。
這三天來的夜晚,她都沒有睡好,雖然鎖上了門,還在門邊放了椅子擋住,但是,她還是害怕這個男人會突然獸性大發,半夜跑進她房裡,上了她的床,因此她戰戰兢兢的,一直不敢入睡。
她真的累壞了,除了精神上的疲憊,心理上莫名的失落感也讓她的心情極度鬱悶。
因為,這個男人對她的沉默抗議無動於衷,不誘不哄,就這樣讓她自己一個人生著悶氣生了三天。除了她不吃飯這件事、綁頭髮這件事,他對她根本「無所求」,好像,他對她根本沒有慾望……
見鬼了!她知道自己矛盾得非常可笑!
害怕他碰她,又期待他來碰她……
他碰她的話,她一定會死命地抵抗到底來證明自己根本沒有他想像中那樣的愛上他;他不碰她的話,她又會開始嚴重地懷疑起自己在他心目中的份量與價值是否有如他所言的重要,懷疑自己對他是否真的有吸引力。
瘋了……
夏黎氣悶地拿頭輕輕去撞玻璃窗,希望可以撞醒自己被這個男人迷得昏頭轉向的笨腦袋!
一次、兩次、三次……
腦袋還沒撞醒,夏黎的身子卻被一雙健臂給輕輕抱起,轉眼離開了舒適的貴妃椅。
下意識地抱緊他,免得自己掉落。夏黎抬眼瞪著秦冀天,咬著唇,衡量著是否要因此而開口跟他說話?
「吃飯了。」秦冀天假裝沒看見她瞪他,把她抱進餐廳,然後輕輕地放在椅子上,在她的額頭上印上一個吻。
傭人瑪麗亞見主人對夏黎這麼體貼溫柔又親密,微厚的唇忍不住勾起笑意,卻不敢明目張膽地笑出來,只好忙不迭地低頭替兩人布菜,然後識相地趕緊乘機退了出去。
夏黎的臉脹紅著,再度氣得瞪他,氣他老愛故意在人前對她親密,讓她想找個地洞鑽進去。
他笑,挾了一塊馬介休球到她的碗裡。「吃吃看,瑪麗亞特別為你做的口味,你胃不好,所以辣椒放得很少,只取它的香味。」
「你怎麼知道我胃不好?」一句話衝口而出,夏黎氣得差點想咬掉自己的舌頭。
秦冀天只是笑,不想告訴她,他跟她第一次碰面時就知道她的胃非常不濟事了。他想,她不會希望讓人知道她竟然這麼地讓人「一覽無遺」。
伸手又挾了一小塊血鴨放進她碗裡。「這個你少吃點,因為很貴。」
夏黎差一點就笑出來了,真的。
她知道他是故意這麼說要逗她笑的,因此她更是死命憋住,不想讓他得逞,低頭猛吃著飯菜。
滿桌子誘人的澳門式葡國菜,伴著來自非洲、印度及馬來西亞的辣椒燒烤,混合著咖哩、香料、蝦醬以東方特有的方式烹調出來的馬介休球、葡國雞、釀蟹蓋,血鴨、免治牛肉、鹹蝦酸子豬肉……等六、七道菜。說她不心動根本是騙人的,她一向喜歡美食,只是通常沒有太多的時間去品嚐美食。
這短短三天,可能是她這輩子最無所事事又悠閒不已的時光,可是卻全讓她拿來生悶氣了。她知道,這件事從頭到尾也不能全怪他,但是要她完全不怪他根本就不可能!
她氣他讓她變成一個是非不分的人;她氣他吃她吃得死死的,把她看得精透,讓她完全沒有招架的餘力;她氣自己這樣莫名其妙地愛上他,明明知道他是個大壞蛋,還愛得這般不可自拔、抽身不開……
「讓我走,我會一輩子感激你的。」
淡淡的話語在飄著香氣的空氣中散開,久久不去。
秦冀天揚眸,深深地望住她,感覺到一股氣流在胸腔裡悶悶地滾動。「關於這一點,我已經說過很多次了──不可能。」
除非,他想讓她去死。
叫她辭官是為了保護她,不讓她因為他的緣故而被官方條款制裁;不讓她離開他的羽翼之下,是因為如今唯有他能護她周全。就算她已脫離警界,「黑鷹幫」內的某些躁動分子也不見得會輕易放過她,如果他放她走,等於置她的性命於不顧,這丁點兒道理,難道她不懂?
他相信她懂,卻又急於甩開他,這其中的道理很明白,不是她太過於愛他,怕越靠近他越不可自拔,就是她很討厭他,急於甩脫他。他相信,這個問題的答案百分之百是前者。
「難道你打算這樣跟我過一輩子?」她惱怒地瞪他。「如果不行,請你現在就放我走。」
她不要深深地愛上了才得分開,那太疼太痛,還不如不要。
「你想要一個婚禮嗎?我可以以秦冀天的身份娶你。」
「然後被人懷疑你就是『雅爾』?」她不敢想像他這麼做會引來的一連串後果,不過,她想他也只是隨便說說而已。他不可能因為她想要一個婚禮,就決定娶她當他的妻子,不可能!
他不愛她,不是嗎?
挑了挑眉,秦冀天很開心她對他的關心。「你真的想要一個婚禮?」
「我不是──」
「還是要我會愛你一輩子的承諾?」他微笑地等待著。
女人,不都是想要一樣的東西?
一個莫須有的東西──關於天長地久的承諾。
這樣的東西很可笑,連上帝都不敢開保證書,女人卻拚命地想跟男人要一張保證書。
不過,如果她想要,他也很樂意給,畢竟,她已經是他生命裡不可分割的一部分,讓他縱情寵溺也不為過,只要,她可以乖乖地留在他身邊。
「我──」夏黎的小嘴微張,眨眨眼睛看著他,此刻他臉上的笑,是在嘲弄她的天真還是白癡?她頓時覺得難堪不已,無地自容。「我當然不會這樣要求你……你甚至從沒愛過我……」
「誰說的?」他傾身向前,越過桌面,伸手執起她的下巴,含情脈脈地吻上了她的唇。
他靈巧濕熱的舌尖輕舔上她的上唇,再細細地勾畫著她的下唇,她嬌喘一聲想退開,他的舌卻猛地抵開她的貝齒,長驅直入地席捲住她畏怯的舌尖,將她的嚶嚀嬌喘一併糾纏在他密綿的吻中……
「我愛你。」他說。
溫潤低沉的嗓音輕輕地表達了他的愛意,震得她心都痛了、軟了,脆弱得一敗塗地。
淚珠滾落雙頰,悉數掉落在一道又一道的菜裡。
他說他愛她呵,怎麼辦?該怎麼辦?她還可以冷冷地走開,假裝這一切都沒有發生過嗎?
過了好久,秦冀天的唇才輕輕地移開她的唇,回身坐回飯桌旁,目光卻依然糾纏在她被他吻得紅腫的兩片唇上,還有她那小臉上掛著淚,卻又絕美的羞紅春色。
「你一定是說著玩的,我不會笨笨的被你騙。」她抹去淚,恢復了冷然的面容,假裝鎮定地繼續吃飯。
甜言蜜語之於秦冀天,該說是家常便飯吧?她不能一直像個傻子似的,隨便聽他說一句話,就感動得要死。
「那又為什麼哭?」嘴硬的丫頭。
「那是因為你吻我的時候很粗魯,把我弄得很痛,所以我才哭的。」
「喔喔。」秦冀天表示理解地點點頭。「那我下次會輕一點。真的很抱歉弄痛你了,我沒想到你是第一次……這一點我真的很意外。」
聞言,夏黎就算有再好的食慾也沒了。這個男人話中有話,意有所指,他說的分明不是眼前這個吻,而是指在船上那場混亂、迷惑,又充滿著拳打腳踢的激情抗戰……
她無法忘懷他的雙手是怎麼樣撫摸著她全身的,更無法忘懷他那肆虐在她身上每一寸肌膚的吻有多麼的使她淫蕩又迷亂……
想著,她全身熱度不住地往上延燒,體內隱隱地被一股電流竄進,讓她再也無法若無其事地繼續坐在他面前吃東西。
起身,夏黎忍著腳傷的疼痛,飛也似地往餐廳外跑,卻在通往二樓房間的長廊上被尾隨其後追來的秦冀天給伸手逮著,一把拉進懷裡狠狠地吻住。
「你真的很不聽話……我說過了,如果你不開那一槍,之後就得乖乖聽我的,當我的女人……回到飯桌旁吃你的飯!馬上。」他邊吻邊說,一雙鐵臂卻緊摟著她嬌軟的身軀,完全捨不得放開她。
兩個人的目光在漾滿激情因子的空氣中火熱交纏著。
「我從來就不懂得如何當一個乖巧的女人。」她喘息著,身子因為他的擁抱而渴望更多更多。
「那就從現在開始,讓我來教你。」眸光微沈,嗓音低啞,他實在很難再掩飾他對她的渴望,如果她不馬上離開他的懷抱的話。
「我很不受教的。」
「我卻是個很好的馴獸師。」
「你──」竟然把她當成了野獸?!
夏黎氣悶地揚手,一拳往他身上招呼去,下一秒卻被他的掌心給接住,反手往她的腰後方緊扣,動作迅速俐落,完全沒有讓她反擊的餘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