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女的聲音聽起來很惶恐。「我不能跟你走,要是被人發現了,不但要把咱們遊街示眾,更慘的還要被浸豬籠!」
這女的還算有點兒理智。咬了口包子,巴哥嗤笑。
「一定逃得了!只要能逃到南方,就算他們把地給掀了,也肯定找不著咱們!」男的又說。
「你說得太容易了,那也得能逃到南方才成!」
「就算逃不到南方,好歹咱們在一塊兒!雲羅,咱們兩人這麼相愛,就算死也該死在一起!」
喝,原來這男的還是個癡情種呢!扁扁嘴,巴哥再咬一口包子。
「翰湘!」女的呼喚男的名字,好像已經被感動了!
「雲羅!」男的也深情地呼喚女的名字。
接著兩人就抱在一塊,哭成一團了。
啥,戲就這樣散了?
原以為,這兩人還要再來上一段蕩氣迴腸、為愛殉情的戲碼哩!
沒想到,新娘子都這麼好拐,這樣三言兩語,就算了結了?
含著包子,巴哥百無聊賴地伸個大懶腰、還用力打個大呵欠,一時忘了自己身在何方——
「誰在外頭?!」男人突然一聲沉喝。
這聲呼喝,著實把巴哥嚇了一跳!
她的懶腰才伸到一半,嘴裡含的包子就噎在咽喉裡了!
「咳咳、咳咳!」
雖然用力拍著胸脯,可剛才她連吃數個包子嘴裡正干的很,這下噎得嚴重,簡直就快窒息了!
「是誰?」聽到咳嗽聲新娘也慌了,忙嚷嚷著。
「嗚、我、嗚——」
巴哥忙不迭從窗外站起來,四肢並用、表情痛苦地爬過窗台然後滾進屋裡,嚇得目瞪口呆的兩人倒退數步。
一摔進屋內,巴哥趕緊爬起來拿起桌上的茶壺,就往自己的嘴裡猛灌。
「咳咳咳咳、咳咳咳咳……」
卡在她喉嚨裡的包子皮是嚥下去了,可誰知道裝在這壺裡的不是茶,竟是滿壺上好的烈酒!
「你是誰?在外頭偷偷摸摸的,想做什麼?!」那男先回復過來,質問巴哥。
「我、我哪有偷偷摸摸的?我瞧,是你們兩人偷偷摸摸的才是吧?」巴哥不怕死地說。
那男的突然把眼一沉,目露凶光。
在街頭混久了,巴哥當然瞧得出他眼底的殺氣,不由得退了幾步。
「我瞧『他』好像是個女的。」那女的看見巴哥鼓起的胸口,不知道裡頭藏了包子,於是這麼對男的說。
男的原本眼露凶光,忽然間一下子內斂,眼色變得陰沉起來。
他離開女的,突然走向巴哥,直至把她逼到了牆角——
「喂,你要做什麼?你別過來!我警告你,我身上可是有凶器的!」巴哥把手探進胸口,摸著裡頭的肉包子假裝要拿出「凶器」。
對方沒理會巴哥的威脅,還是一步步逼進她,就在巴哥拿出她的包子凶器之前,已經先一步出掌將她劈倒在地上。
「你……」
失去意識之前,巴哥還朝那劈倒她的男人咕噥了一聲,接著她兩眼一黑,就不省人事了。
「你怎麼把她打昏了?」女的嚇著了。
「打昏了,就能給咱們爭取一點時間!」男的說。
「時間?」
「對,你快把身上的衣服脫了!」
「什麼?」女的瞪大眼睛。「你說——叫我把衣服脫了?」
「對,快把你身上的衣服脫了,換上這小乞丐的衣服!」
「換上小乞丐的衣服?」
「是,你換上她的衣服,再讓她穿上你的喜服!」男的解釋。
女的起先還不明白,隨後一下子就全想清楚了。「你想把她扮成我,跟貝勒爺一起過夜?」
「對,就是這個意思!」
「可是她身上這麼髒又這麼臭,貝勒爺發現了,肯定會起疑的。」
「起疑了也沒關係,人醒過來之前,真相不能講得清楚!等這小乞丐清醒,咱們已經爭取到一些時間了!」
「可是……」
「別再猶豫了!現下已經讓這小乞丐發現咱們,難不成你以為,往後還能心安理得的,在這貝勒府裡安身嗎?要不,現在我就把這小乞丐給殺了,好歹別落下個心病——」
「不,你千萬不能殺人!」女的死命拖住他。
「那還不快換衣服?」男的放柔聲催促。
女的遲疑了一會兒,然後一咬牙,毅然下了決定。
緊接著,她迅速果決地開始脫起身上的喜服,決心從現在這刻開始,就要跟她心愛的男人,從此亡命天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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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日直至天色將晚,定棋才回到府中,承接聖訓。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朕聞佟王府雲羅格格賢良淑德,玉王府多羅貝勒定棋足智多謀、文武天成。今二人皆值婚配之齡,使雲羅格格指予多羅貝勒,堪為良配,今喜促成,特告中外鹹始聞之,欽此。」
這下,不但新娘子老遠送上了門,還有皇上指婚的欽命!
接過皇旨,定棋臉上沒有喜色,看情況,這個遠從京城送來的「福晉」,他是不得不收下了!
皇上身邊的總管公公只來宣旨,宣過旨後,才剛坐下喝口茶,就起身告辭打道回京,連一夜也不能多留!總管察哈達則送上一封王爺的家書,之後便低著頭站在廳下,唯恐定棋的火氣發在他頭上。
閱畢阿瑪送來的家書,定棋的臉色異常凝肅。
玉王爺在書信上三令五申,以皇恩浩蕩、聖命難違為名義,命令定棋要善待新婚妻子,不得違過。
見定棋閱畢書信後,半天沒有動作,察哈達只得提醒:「貝勒爺,新娘子現正在屋內候著您——」
定棋抬眼一瞪。
那陰鷙的目光就像刀子般犀利,嚇得察哈達把到口的話,硬生生嚥回去!
定棋深吸口氣。「公公已經離開,你不走嗎?」他沉聲問察哈達。
「奴才不能走。」察哈達硬著頭皮道:「這回王爺千交代、萬囑咐奴才,貝勒爺剛大喜,府內肯定忙亂,王爺要奴才留在撫順幫著照看。」
「照看?」定棋冷笑。「我看,是監看我有沒有乖乖聽話,收下這個阿瑪硬是塞給我的『福晉』吧?」
察哈達駝著腰,呵呵乾笑兩聲。
冷哼一聲,定棋乾脆甩褂子走人!
主子一走,察哈達也沒敢發呆,王爺的交代,這回他可不敢草率。
打從離開京城起,王爺的話察哈達就牢牢銘記在心——
這夜他亦步亦趨,打定主意,不管貝勒爺走到哪裡,他就跟到哪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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撫順的貝勒府,佔地較京城的玉王府還要大上數倍,縱然這裡遠不及京師繁華,貝勒府雖大,也沒有玉王府的富麗堂皇、雕樑畫棟來得富貴迫人,但定棋就愛撫順這塊地界,緊臨著草原的便利。
因為這裡總能教他時常想起,他們愛新覺羅先祖,在草原上創造的曠野傳奇!
穿過中庭的花園來到湖邊,定棋的書齋和睡房就在貝勒府東廂的湖苑,至於那個千里迢迢,從京城被人送到撫順來的——他的新娘,此刻正坐在他的睡房裡,靜候著他回房。
一步步走向湖苑途中,定棋心底已有了打算。
即便這新娘不是他想要的女人,但卻是皇上指婚給他的福晉,他既不能三心兩意,更不能卻之不受!那麼,也只能聽任安排,接受這個皇上與阿瑪,聯手指給他的女人。
朕聞佟王府雲羅格格賢良淑德……
賢良淑德?
聽起來,他的福晉賢慧溫良,將來必是賢妻良母,定能興家持業?
也罷!他已老大不小,早過了該娶妻的年紀。
再說他偌大的家產財寶,更需要一名「賢內助」協力持家。
如此想著,定棋已經沒有一開始那般不情願,此時他剛跨進了湖苑。
湖苑寧靜依舊,屋邊湖水粼粼,隨風起波,此情此景看來仍似往常一般馨寧,可從今夜起,他居然就有一個福晉了?
定棋嗤笑一聲,萬萬沒想到,他的阿瑪為了逼他娶妻,居然奏請皇上指婚,還慎重其事地請了一位太監公公,特地遠道前來撫順宣旨,逼他不得不從!
推開睡房的門,定棋並未看到預期中的新娘,靜坐在床邊等候她的丈夫。
人呢?
定睛一瞧,他的新娘竟然倒在床上,兀自睡得香沉了!
是這一路長途跋涉,太過勞累了吧?
在門邊站了片刻,定棋走進屋內,在桌邊坐下。
床上的人兒沒有動靜。
他索性拿起酒壺,斟滿一杯美酒後仰首飲盡,隨即把酒杯放下。
「鏘」一聲。
酒杯與桌面擊響,那新娘竟然一動也不動,半點反應也沒有?
他挑起眉。
再倒一杯酒,同樣一口飲盡,將酒杯再重重放下一回——
這回酒杯都快砸碎了!
沒想到,這位「賢良淑德」的福晉,竟然還能睡得像頭死豬?
沉下臉,定棋站起來走到床前。
當看到新娘子還蒙著被子呼呼大睡,他便伸手掀開被子。
當看清新娘的面容這刻,定棋便發現,她非但脂粉未施,昏暗的燭光下,那張小臉上還黑一塊白一塊的,看起來就像是天生的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