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畢,巴哥就轉身離開前廳。
廳上,定棋神色鐵青,面無表情。
雍竣嗤笑,似看好戲。 「看來,我這妹子的性情不太像我,看她如此果決剛烈,恐怕不易馴服。」
巴王爺眉頭深鎖,一場壽筵,怕要落個索然收場。
「讓我去找她。」定棋忽然站起來道。
雍竣挑眉。
「現在找她,怕她不肯見你。」巴王爺皺著眉道。
「就算她不肯見我,我也一定要見她!」在眾人面前,定棋如此回答巴王爺。
「這孩子脾性如此剛烈,你不生氣?」巴王爺試探地問定棋。
「不生氣,只有心疼。」定棋低喟。
聽見這答案巴王爺笑開臉,這才安了心。「這孩子與她額娘,是一模一樣的性情。」巴王爺又憐又惜,語重心長地對定棋道:「雍竣對我提及你們在撫順城發生的事,本王已全部瞭解,也認可哥兒是該許給你!如今本王已為你做到如此,甚至編出與玉王爺互訂姻親這樣的謊言,但如今看來,我的哥兒可不吃這套,要如何挽回她的心,就看你有多少誠意了!」
巴王爺說出此話,眾人才明白此事如此曲折,都嘖嘖稱奇。
「定棋明白,王爺不必擔心,一切定棋自會承擔。」他承諾。
「好、好!」巴王爺大笑。「有你這話,就不枉本王將女兒托付給你!」
定棋一拱手,便離開前廳。
「來來來!」巴王爺眉開眼笑,再也不擔心!
「諸位王爺,咱們再來敬酒,今日定要來個不醉不歸!」
☆☆☆☆☆☆☆☆☆☆ ☆☆☆☆☆☆☆☆☆☆
定棋追到巴哥房外,織心正從裡面走出來。
「貝勒爺。」織心福個身。
「格格在裡面?」
「是。」
「我進去找她——」
「貝勒爺。」織心喚住他。
定棋站住。
「覆水難收,您為何回頭?」她問。
定棋瞇眼。「我從未自絕於她,不算覆水。」
「奴婢斗膽,再問貝勒爺:早知如此,又何必當初?」
此時定棋已看出,不論過人美貌,這名婢女無論言行舉止皆透出靈秀智慧,她並不平凡。
「織心姑娘如此靈秀,應當明白,沒有當初,何來深刻?」他沉聲回道。
織心笑了。「貝勒爺,人在霧中兀自迷惑,聖人難免。您是個明白人,織心為格格高興。」
話畢,她轉身走了,不再阻攔。
定棋咀嚼她話中深意,然後才推門進入房內。
見到他進來,巴哥神色僵凝。
「不管你願不願見我,我都必須見你。」他先對她說。
「有必要嗎?」她轉身背對他。「我已經拒絕阿瑪,就是自絕於你,既然如此你何必再來找我?」
「我當然要找你!」他走到她面前,不容她逃避。「我要讓你明白我的心意!等你看清楚我的心,如果你還是告訴我,要自絕於我這種話,那時候我會真正死心!」
因為這話,於是巴哥一字一句對他說:「你的心意只是不甘失去,在京城見到你的時候我已經很清楚了。」
「不甘失去?這就是你的想法?」明白她的心結,他反倒冷靜下來。「什麼原因讓你這麼想?」他沉聲問。
「你要休妻,不是嗎?」別開眼,她反問。
「我確實要休妻,休的是佟府格格。至於那七大書的內容,是為你而寫!」
「為我而寫?」他的話,讓她心痛。「那難道不是嘲弄,不是反話?」
「為何不明白我的心意?」他執著的目光飽含隱晦的深情,執起她的手,他用力握住,沉痛地問:「告訴我,你的心當真告訴你,這是嘲弄、是反話?你眼中所見,我的真心就如此虛偽不實嗎?」
聽到這裡,她的雙眼已經盛滿淚光……
那七大書條條語意清晰,昭然若揭,她當然明白,然而,她不相信的是自己!
她不相信……
定棋會有愛她的可能嗎?
他愛她?當真愛她嗎?
「你是巴王爺的親生女兒,雍竣貝勒是你的大阿哥,現在你貴為王府格格,該對自己更有自信。」他說。
「因為我已是格格,所以你才接受我?」她臉色轉白。
「如果你這麼誤會我,那麼就太看輕你自己了!」定棋神色嚴肅。
「倘若我仍是撫順城裡的一名乞兒,你貴為貝勒,難道不怨我欺騙過你,仍會尋我?」她問他。
「傻瓜,我將那樣的休妻書公諸於世,之前並不知你是巴王府的格格,這樣深切的用意你竟然還看不明白?」他握住她的肩,因激動而過分用力了。
然而身子的痛卻比不過心上的痛。
「你剛才在對我說話嗎,定棋?或者,這一切只是我的幻覺?因為我一直不是你想要的女子,你不可能對我說這番話。」即便是現實,她都不敢立即相信這可能。
「你不該不告而別!」他沉痛地說:「那天早上你該等我回房!或者,那天清晨我不該離開你,我該守著你,直到你明白我的心意為止。」
「就算回房,你能對我說什麼?」她的胸口忽然痛起來。
「我要對你說,我的心,已經被你牢牢套住了!」看著她的眼睛,他堅定地道。
「可是,為什麼?」她顫聲問他。
「你明明說過,喜歡的是溫柔婉約的女子。」
「不,是我錯了!」他握住她細緻的臉蛋,為她憂鬱的容顏而心痛。「我原以為自己所愛如此,直到你離開,竟令我痛苦萬分!至此我才明白,我已為你的純真似水而心動,你的不告而別,帶給了我莫大的痛苦。」
「你不再認為那是粗俗嗎?」她一直在乎他看自己的目光。
「即便你的舉止未經教化,卻天真率直,並無壞處。」緊握她的臉蛋,他憐惜啄吻。「更何況,管教你,也算人生樂趣。」
「人生樂趣?」她瞪大眼。
他忽然低笑。「難道不是嗎?有妻若此,是別的男人不曾有過的體驗。」
她臉紅。「你在開我玩笑。」
「不是玩笑,」他執起她的手,誠摯地道:「往後,我將一輩子管教你了!」
一輩子?
巴哥為這三字心折。「我沒答應要嫁你!」她卻說。
定棋抱住她。「你大阿哥說服你阿瑪,將你許配給我,你不能不嫁。」他這才告訴她。
「說服我阿瑪?」巴哥瞠目結舌。 「你的意思是我大阿哥他——不可能,我阿瑪怎麼可能配合你們如此胡鬧?」
她終於明白,阿瑪剛剛在堂前所說的那番話,根本是騙她的計策。
「為了女兒的幸福,巴王爺用心良苦。」他低笑。
巴哥此時才幡然醒悟,她身上的衣裳,不就是一件地道的珍珠嫁衣嗎?
織心為她梳頭、簪花,她真傻,怎麼還看不清這一切故弄的玄虛?
「你跟我阿哥聯手作弄我?」
「不敢,」定棋低笑。「我們是聯手,卻是談一樁買賣?」
「買賣?」她氣不過。「莫非,我成了你們的買賣?」
「我的目的是贏回摯愛的妻子,至於雍竣貝勒,他的盤算就只有他自己清楚了。」定棋道。
因為「摯愛的妻子」這五個字,巴哥可以暫時原諒他。「我阿哥要的是什麼?」
她懷疑。
「他什麼都不要,還把一名王府裡的侍女給了你,命她陪嫁。」
「是織心?」巴哥懷疑更深。「難道我阿哥當真是魔鬼?」
定棋發噱。「你在胡說什麼?」
「我阿哥,他豈會什麼都不要?」她不信。
他笑得神秘。「他只要一個人情。換言之,我欠他一份情。」
「這麼說你豈不虧大了?倘若我阿哥開口要你所有家財,為了還這份情,你也給嗎?」
「就算傾盡家財,能換回你,就值得。」
這話,讓巴哥心酸。
他自懷中取出預先藏好的紅巾,要為她覆上。
「你怎麼知道,我一定答應你與阿哥的買賣?」她掙開他,退一步。他大過可免,小過要罰。
定棋進兩步,逼得她無處可退,並且將她圈鎖在懷中。「是你阿瑪將你許給我的,莫非你要違抗你阿瑪的命令?」
「我願再做回小乞兒,婚姻之事,自己作主。」
「自己作主也得嫁給我!你做乞兒,我就做金主。」
「金主?」
「賞錢的金主。」
巴哥噗哧一聲笑出來。「你真會往自己臉上貼金!」
見她笑,他為她癡迷。「有妻若此,夫復何求?」他低喃,俯首吻她。
巴哥推開他。「定棋,你愛我什麼?」她還是問。
他一味笑。「愛你,」握住她的臉蛋,不許她躲避、動彈。「愛你如此坦率不做作的性格,如此深深吸引我,這令我始料未及,更讓我徹底反省,原來自己所愛的女子就近在眼前,朝朝暮暮守在我的身邊,我卻不知道珍惜,直至失去,沒有你的笑顏與可愛的性情陪伴生活,才感受到深刻的寂寥落寞,嘗到痛徹心扉的苦水,這才明白自己失落的,竟然是人間至寶。」
他溫柔的言語徹底說服了她。
然後,他的吻落下,落在巴哥唇上,也烙在她心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