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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頁     鄭媛

  由於巴哥並未搭上柔安為她準備的馬車,定棋在撫順找了月餘,才確定巴哥已經不在撫順城,後有一隊自京城北上撫順的貨商,提起個把月前有一名貌似巴哥的女子,給了貨商幾兩銀子,便隨貨商的馬隊一起進京,後來在京城賢良寺附近下了車。

  得到這個消息,察哈達等人才跟著定棋,趕到京城。

  一行人進入京城,首先來到賢良寺,在寺門外問到一名在寺門前兜售線香、金紙的小販。

  「唉呀,我記起來了,好像真有這麼一名姑娘,相貌就似你們形容的那樣標緻,可卻形單影孤、全身瘦骨嶙峋,瞧起來怪可憐見的!」

  「你說咱們家少福——我是說咱們家夫人,你見咱們家夫人她怎麼了?」小春捺不住性子急忙問。

  「噢,那日我見她走到寺門邊就倒下了,看似病弱得很,奄奄一息的,好像快死了——」

  「你胡說!」小春氣得罵人。「咱們夫人身子健壯,才沒那麼容易死呢?」她眼眶裡含淚。

  「我實話實說,哪裡胡說了?你瞧,那日她就躺在那兒,一動也不動的,到了晚間恐怕就已經沒命了!」

  小春瞪大眼睛。「你再說、再說我要打人了!」她急得哭了。

  「察哈達,再找附近小販問清楚,查明最後見到巴哥的人。」定棋的神色始終陰沉。

  他看似冷靜,沉聲囑咐察哈達。

  然而聽見小販剛才所述,他的拳頭握緊,一直未曾鬆開!

  他不敢去想,失去巴哥的可能!

  即使在她仍生死未卜的現在,他的心都因為濃濃的掛念,而深沉地痛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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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巴哥並末坐上柔安給她安排的馬車。

  她從牆邊跳出貝勒府,之後換了平民的便裝,在撫順街頭跟南行商隊,搭上馬棚貨車,一路到了北京城。

  車行到這裡,她從貝勒府帶出的一點銀兩已經用盡,於是只能在舊都十王府附近下了馬車。

  此處自改朝換代後已改建為賢良寺,位於東安門外胡同,附近是商人聚會集市之處,也有不少官宦仕女人本寺參拜,更有外縣官吏進京述職時多寄居於此處。

  人海茫茫,巴哥十歲時離京,對於京城的記憶已幾乎淡忘,她不知何去何從,這一路舟車勞頓,她的病一直沒有痊癒,身於更顯得瘦弱、憔悴。

  身上沒有銀子,她還病著、餓著,已經奄奄一息……

  病得不能再走,她在寺門外倒下,卻不知道為什麼,即使再貧困,她好像已不能再重操舊業,伸手跟入寺進香的路人要錢。

  是什麼改變了她?

  是羞愧與廉恥嗎?

  從前她並不覺得伸手討錢可恥,還學起路邊乞丐粗俗不雅的舉止,凡事大而化之,可那一切全是為了生存!如果不那樣,她討不到錢,也不見容於其他乞丐,只能餓著肚皮等死。

  然而現在,就算仍憐憫路邊的乞丐,可她自己卻不能再像從前,那麼樂於貧賤,不在乎眾人輕蔑的眼光。

  也許,自從離開定棋後,一切都無所謂了。

  她不再為了生存苦苦掙扎。

  小時候娘教她唸書,她當然識得禮義廉恥,後來淪落為一名乞丐,雖然粗俗不雅,實非她本性。

  現在,既然活下來已經不是最重要的事,那麼,她就不必再違背本性,跟人伸手要錢了。

  離開貝勒府時,她留在妝案上的字條,已經坦白直陳了自己的欺騙。

  明知道定棋會恨她,可她別無選擇,既然要走,那麼她就該對他把話說清楚,不讓他糊塗飲恨,這是最後,她唯一能為他做的事了……

  倒臥在賢良寺門前,巴哥又餓又病,已經快要失去意識了。

  「織心,你瞧,這兒有個姑娘,她倒在地上好似病得很重!」  一名富貴人家婦人,走到巴哥面前,菩薩一樣慈藹的面容上,有著極深的憐憫。

  「福晉,您別管事,說不準是個詐死訛錢的。」那名叫織心的姑娘跟過來,拉住了主子。

  「怎麼會呢?我瞧這姑娘生得好水靈。你快來,瞧瞧你們倆,就似照鏡子一樣,都這般可人。」

  「福晉,您先莫靠近,讓織心瞧去。」

  那姑娘走近,巴哥見到她美麗的容顏,一雙水秀靈動的眼睛,似笑非笑的紅唇……

  迷迷糊糊中,巴哥想,這姑娘莫非就是定棋喜歡的仙女?

  是呀,她活脫脫是定棋喜歡的模樣!比起柔安格格,還要靈秀上幾十倍……

  溫柔婉約,水秀天成。

  巴哥閉上眼,覺得安慰。

  她終於找到定棋喜歡的女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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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織心,你說她什麼時候會醒呢?」

  似夢似醒之時,巴哥又聽到昏迷前見到的,那位富貴婦人的聲音。

  「好像快醒了,福晉。」

  「不知她醒了以後,會不會嚇著?」

  「不會的,福晉,這位姑娘見著福晉的菩薩容顏,只會歡喜。」

  「織心,你的嘴巴真甜。」

  「奴才說的是實話。」

  婦人笑出聲,然後又說:「快看,她睜開眼了。」

  巴哥張開眼睛,看到婦人,和名叫織心的姑娘,然後是這處美輪美奐的房間。

  「你醒了,身子舒坦嗎?」那名喚織心的姑娘溫柔地問巴哥。

  織心動作俐落地幫巴哥掖被子、拉枕頭,還兌了一杯溫蜜水送到巴哥嘴邊,扶她起來,餵她喝下。

  「謝謝……」巴哥茫茫然地看著這位姑娘,然後問她:「這位婆婆是菩薩,您是神仙姐姐嗎?」

  那婦人一聽,跟織心一起掩嘴笑出來。

  「不是,這兒是巴王府,這位是福晉娘娘,福晉確實是菩薩心腸,可我只是個奴才,不是什麼神仙。」織心回答她。

  織心的聲音清脆卻柔軟,非常好聽,非常溫軟。

  「咱們家織心上輩子怕正是仙子,犯了仙規才被貶下紅塵。」福晉笑言。

  織心沒說話,只問巴哥。「姑娘,您叫什麼名字?」

  「我叫巴哥。」

  「巴哥?」福晉問:「你是漢人嗎?咱們這兒是巴王府,你叫巴哥,織心,我居然救了一個姓巴的姑娘了!」福晉又問巴哥:「可你為何流浪在街頭,怎麼還生了病,一個人孤零零地倒在賢良寺門口了?」

  「福晉,咱們該先讓巴姑娘梳洗更衣。」織心提醒。

  「是呀!我真急性,她剛醒過來,該先讓她梳洗更衣,吃些東西再聊。」福晉笑著站起來。「織心,你留下來照顧她吧!春兒跟我回房就成了。」

  「是。」織心福個身。

  福晉就離開了。

  巴哥見到這府裡金玉滿堂,雕樑畫棟的,十分富貴,她便有些情怯。

  「巴姑娘,織心先侍候您更衣,一會兒秋兒便給您送熱水來。」

  「我自個兒來就成了。」巴哥忙說。

  織心扶起巴哥。「您是福晉的貴客,理當讓織心來侍候。」她說,秀麗的臉容有抹真誠。

  熱水送來,織心在屏風後幫巴哥更衣。

  巴哥見到水中倒影,以為是自己恍神了,忽然有種奇妙的錯覺……

  「像嗎?」見她的表情,織心笑了。  「福晉說,咱們倆像照鏡子,生得好像。」

  是真的像,可是又有幾分不像。巴哥想著。她見織心長得秀氣、舉止細膩,卻似做慣雜務,動作沒有一絲遲滯。

  織心為她脫衣,待脫到裡衣時,織心忽然停住。

  「怎麼了?」巴哥問她。

  織心忘了自小管家的嚴訓,瞪著巴哥的胸口,目不轉睛。

  「你怎麼了?」巴哥被看得有點不好意思起來。

  織心這才喃喃問:「您胸口上這雁型的——」

  「硃砂痣嗎?」巴哥笑出來。「這是自小就有的。」

  深吸口氣,織心緩過神。「您先進澡盆,千萬別著了涼。」

  伺候巴哥入浴,織心就悄聲退出房外。

  剛才她之所以吃驚,是因為這雁型硃砂痣,正是巴王府子孫才有的特殊胎記。

  織心八歲進府,自進巴王府就伺候著一個爺——巴王府的大貝勒,直至半個月前她才轉進福晉房裡侍候。

  既然自八歲起就服侍主子,雍竣貝勒,織心在大貝勒胸口已見慣這樣的雁型硃砂痣,當然不會錯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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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問不到巴哥的下落,只從一名賣豆腐花的小販那裡得知,當日似有一名貴婦,從寺門外帶走了巴哥。

  暫時打探不到那名貴婦的身份,定棋首先能做的事,就是上門拜會佟王府。

  迎來嬌客,佟王爺卻是滿心忐忑。「老夫明白,這一切皆是小女的錯。」

  「王爺知道小婿來訪,所為何事?」定棋沉聲問。

  他思及巴哥離開時留下的字條,難道她欺騙了他?

  「小女做了何事,想必貝勒已經明白,老夫實在太過羞愧,不敢請求原諒,唯願貝勒爺看在老夫的薄面上,勿將醜聞宣揚,是以老夫銘感五內,除退回聘禮,願親自登門跟玉王爺賠罪。」侈王爺羞愧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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