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應該是我說才對,」江皓哂笑,「我這一整天都沒出去,倒是你,不知跟阿冼忙什麼去了。」
「我們……」她倏地臉紅,「我是幫他去找一樣東西,皓,你不要誤會。」
「我又沒有介意,你看你滿頭大汗的樣子。」江皓自浴室中取出一條濕潤的毛巾,輕輕替她擦拭汗涔涔的額頭,一陣清涼爬上她的眉心。
「對不起啦!」她伸手摟住他的腰,「我以後不跟阿冼出去了……」
「你沒忘記我們是來度蜜月的嗎?」
「我以為你忘記了……」看他天天出去和客戶談生意,她甚至以為這是一種故意逃避她的方式。
「我……」他遲疑,「我也沒有忘。」
「那你為什麼要訂兩個房間?」雖然這兩個房間是相連的,美其名為「套間」,但不睡在一張床上,怎麼稱得上度蜜月?
「我是怕你不習慣。」他巧妙地回答。
「我會學著適應的……」她把頭埋在他的懷裡,低聲回答。
然後,兩人一陣沉默。
她思緒紛亂,掙扎良久,忽然抬起下巴,吻住了他的唇。
江皓一怔,生硬地承接住她的吻,雙手卻不知所措,離她遠遠的,半點抱她的意思也沒有。
她把心一橫,索性要挑起他的慾望,於是小掌探入他的懷中,輕撫他的胸肌,解開他衣衫的扣子。
閉上眼睛,她命令自己不准胡思亂想,但腦子裡卻全是江冼的幻影,他英俊的面龐,或淺笑、或哀傷地望著她,像曠野中的螢火蟲,揮之不去。
不,她要把他忘記,如果她成為江皓真正的妻子,就可以把他忘記,可她不確定自己真的可以過這一關,眼前的丈夫又似乎不肯好好配合她,讓這一關更難過。
她努力了半天,終於發現自己徒勞無功,心中空空蕩蕩的,沒有半點激情,力氣倒是耗盡了。
「對不起!」輕輕放開他,她垂頭喪氣,「我不能……皓,我真的做不到……」
「我也是。」他迅速扣上衣扣,隨她苦笑。
「我們兩個好沒用哦。」舒曼如縮到沙發的一角,倉皇無措地哭了起來。
怎麼辦?原以為可以借助皓忘掉情傷的,可是連這救命的一招都不管用了,從今以後,她是否得活在往日的陰影,一輩子想念那個人?
「傻瓜——」江皓溫柔地撫揉著她的發,「還有一個更好的辦法,讓你可以重拾快樂。」
「什麼?」她淚水漣漣地抬起頭。
「回去找他。」他的話直指癥結。
「找他?」她搖頭,「不!」
剛剛才拒絕了他,怎麼還好意思回去找他?況且,她無法原諒他,即使回頭了,也會成天生氣鬧彆扭而不快樂的。
「曼如,其實我很羨慕你。」他又說出令人吃驚的話。
「羨慕我?」她有什麼好值得羨慕的?愛人不忠,想嫁給他人重新開始,卻又無法如願,半死不活吊在愛情的中途,世上還有比她更矛盾無助的人嗎?
「至少,你們還是有希望在一起的,不像我……」他幽幽歎息。
「皓,你愛的人到底是誰?為什麼不能跟她在一起?」他的話勾起了她的好奇、心。
「總之……就是不能在一起。」他執意不答。
「她不愛你嗎?難道,她已經不在人世了?」
無論她問什麼,他只是搖頭,接著答非所問地說:「曼如,聽我一句勸,有時候寬容很重要,無論阿冼從前做過什麼,你就原諒他一次吧!」
寬容?好熟悉的字眼,似乎有誰在不久之前也對她說過同樣的話。
對了,是那位藍夫人!
藍夫人的故事像是她的前車之鑒,彷彿在告誡世上所有任性的少女,衝動的時候應該靜下心來聽聽愛人的解釋,否則走錯一步後悔也來不及了。
可她真的應該寬容一個跟別的女人上床的男人嗎?這一刻,她的心亂了。
「曼如,我們隨時可以離婚的。」他說得平淡,「如果你暫時不想離婚,我也會好好照顧你。」
「我還以為你會喜歡上我呢!」她輕歎。
「你不是也同樣沒愛上我嗎?」
「呵呵,是啊……」她與他相視一笑。
「你累了吧,早點休息,我先回房去了。」他像個老朋友那樣輕拍她的肩,便轉身踱到隔壁去了。剩下她獨自沉思在床前呆坐了好久,直到深夜才迷迷糊糊地睡去。
這一夜,她作了許多凌亂的夢,有傷痛、有甜蜜,就像是有兩個聲音在耳邊爭吵不休。
「原諒他!」一個說。
「不要!」另一個聲音馬上反駁。
她輾轉反側,在煩躁紛亂中度過了漫長的一夜,天明時分轉醒,卻忽然覺得肚子隱隱作疼。起身的時候,更發現一件駭人的事——床單上一片深紅的血漬!
舒曼如倒吸一口冷氣,半晌才意識到自己大驚小怪,不過是月事來了而已,有什麼好害怕的?
她自嘲地笑了笑,打算招呼清潔工把這弄髒的床單拿去,卻赫然發現門外坐著一個人,把她嚇了一大跳!
「你……」她定睛一瞧,才看清來人竟是江冼。
只見他滿瞼憔悴,平素迷人的電眸染上一大層黑眼圈,頭髮微濕地貼著雙頰,截然不似往日風流瀟灑的花樣男子。
「你怎麼坐在這裡?」她吃驚地問,「出了什麼事?」
「我是來告訴你,藍夫人看到那條裙子很高興,已經承諾盡其所能幫助我拓展歐洲市場了。」他細聲回答。
「那你用不著坐在門口等我吧?」她不相信這個解釋。
「想聽真話嗎?」江冼聳聳肩,擠出一絲淺笑,「我來,是因為我作惡夢了,夢見你跟大哥圓房了。」
「神經!」他可不可以不要在走廊上講這種丟臉的話?會讓旁人聽去的!
「我看見大哥剛才出去了,就忍不住想跑來問你,你們到底有沒有圓房?」他越說越坦白,「可走到門口又失去了勇氣,只好坐在這裡。」
「喂!」舒曼如連忙拉住他的衣領,把他拉入房中,免得他再說出什麼令她難堪的話,「閉嘴!」
「是你問我為什麼要坐在那裡的,我照實回答,你卻不滿意。」他仍舊微笑,目光凝聚在她臉上。突然,他的笑容僵硬了。因為,那目光正好越過她,投射到床上。
「怎麼了?」她對他的反應一怔。
回頭一望,她差點尖叫出聲,床單!那張沾有她血漬的床單正落入他眼底,好丟臉哦!
「你們……圓房了?」他顫聲問。
「啊?」她一呆,隨即失笑出聲。他一定是誤會了!
「你們真的圓房了?」江冼只覺得全身上下像一根快要斷了的弦。
「我們……」她剛想否認,但瞬間靈光一閃,決定報復一下這個花花公子,「對呀,夫妻之間做這種事本來就很平常。」
「你跟大哥真的已經……」他喉間像被卡住似的,驟然失聲,一把抓住她的手腕,緊緊的,好像要把她捏碎。
雙方沉默片刻,他終於鬆開了她,且狠狠地踢了一下床腳發洩心中的情緒,隨後便衝出了房門,只留下房門被重重關上的轟響。
他在吃醋嗎?
她揉揉手腕,想到他的震怒,不禁噗哧一聲笑了出來。
他發火,她卻覺得好開心,生平第一次有了報復成功的感覺!
這傢伙生氣的時候還滿可愛的嘛,她喜歡看他生氣的模樣。他生氣的模樣讓她看清了他的真心,原來,他真的還愛著她。
不知為何,心中對他的積怨在這一瞬間全都煙消雲散了,也開始打算要原諒他。
但原諒他之前,她還要讓他多吃些苦頭,哼!免得他不珍視她!
第六章
「總裁,你怎麼一個人先跑回來了?」
江冼沒有通知任何人便提前退了房,撇下模特兒和正在談的生意,獨自回到台灣。
他亦沒有回家,只提著行李箱回到公司,打算在公司住幾天,冷靜心情。秘書小姐見了他,自然是萬分吃驚。
「總裁,法國那邊的生意談得怎麼樣了?」
「我已經叫那邊的分店主管全權負責,這幾天,無論家裡的事或者公司的事,都不要煩我!」他低吼。此時此刻,他終於可以理解當初舒曼如人間蒸發的心情,傷心絕望之極卻無法宣洩情緒的時候,惟有讓自己人間蒸發,否則心情真的會難受到不行!
她嫁給他大哥,他本來還沒有這麼氣憤,就當作自己跟她玩個貓捉老鼠的遊戲,遊戲結束了,她遲早會回到他身邊。他原本就沒將這種商業聯姻放在心上,可是他萬萬沒想到,她跟大哥居然圓房了,既然可以圓房,是否表示他們已經有了真感情?是否表示她永遠不會再回到他的身邊?一想起那床單上的鮮紅,他就難受地閉起雙眼,好似如此便可逃避視而不見。江冼不敢再想,也不肯承認殘酷的現實,惟有躲起來,舔舐自己的傷口。
「知道了,總裁。」秘書小姐呆站著,瑟瑟地回答。
「那還不快出去……」他又不耐煩地吼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