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太子過獎了。」抱拳為禮,慕青城終於起身。「太子今天蒞臨寒舍,應該不只是想來瞧瞧我這不值一提的商賈吧?」
「我今天來,是想尋人。」
「尋什麼人?」即使心知皇甫銀龍要找的是誰,他還是故意這麼問。
皇宮後苑的明爭暗鬥早已不稀奇,即使親血脈也可能為權勢而同室操戈,所以在還沒弄清對方是敵是友之前,裝傻是唯一之道。
尤其事關黎謹言的安全,他不想有絲毫的大意。
「尋一位流落在外的金枝玉葉,皇室血脈。」
「咱們這裡是有金枝玉葉,但應該沒有皇室血脈吧?」牽起一抹頗有深意的狡笑,慕青城四兩撥千斤地說。
「聽說,最近慕大當家的收了一個姑娘,對方神似已逝的伶妃,如果這位姑娘就是當年被掉包的嬰孩,那麼她就是皇室血脈。」
「太子很缺妹妹嗎?」慕青城笑問。
他不以為像皇甫銀龍這樣的男人會在意自己有手足流落在外,他想找回伶妃之女一定有他的用意。
如果,他不曾動心,那麼他會希望謹言就是那個公主,因為這樣就等於做了個人情給皇甫銀龍。
有了這層關係,以後慕府的事業想要更上一層樓就絕非難事。
可如今他動了心,反而不希望事情真如米橫天所料想的那樣。
畢竟,如果謹言真是個公主,那麼一旦她被迎日宮中,一介平民的他只怕再也見不到她了。
事情亂了套、失了序!
當初他拿一切當遊戲在玩,可如今玩出真感情,反倒有點不知所措了。
「是不缺妹妹,可正缺個機會,如果當初真是公主被掉了包,那麼便是欺君大罪,所有相關人等只怕都會被誅九族。」
「這樣對太子又有啥好處呢?」
莫測高深的眸子望了慕青城好一會兒,似乎是在衡量自己該說多少,又該保留多少。
說多了,就怕秘密洩露,那可是牽一髮動全身的大事,但要是說少了,只怕又換不來眼前這個慕大當家的鼎力相助。
雖然他們一個是堂堂太子,一個只是平民商賈,可氣勢卻是在伯仲之間,如果他的霸業能得到這樣的男子相助,那勝利就指日可待了。
「當年之事,我一直懷疑是邢妃和邢國丈所做,邢妃雖然未生皇子,可她和她父親在朝中一向廣植勢力,我擔心一旦父皇仙逝,只怕他們會在朝中作亂,所以希望在接掌皇位前一次斬斷他們在朝中的勢力。」
終於,皇甫銀龍還是將所有的想法清楚告知,可是這番話卻換來慕青城不贊同的神情。
「假如那公主真的存在,她從未享受過身為皇家人的尊寵,卻莫名被捲進皇室的明爭暗鬥之中,豈不太冤?」
「若是我這位失散多年的皇妹真的存在,本太子自是不會虧待她。」皇甫銀龍大方承諾。
雖然身處宮中,但鬧得沸沸揚揚的市井流言他也聽說了,如果他猜得沒錯,他那傳說中的皇妹應該和慕青城關係匪淺。
原本只是懷疑,但看到慕青城態度中有意無意的護衛,他幾乎是可以肯定了。
「口說無憑。」
「可以立字為據。」迎著他眸中的不信任,皇甫銀龍完全不介意再退一步。
看著他眸中那坦蕩磊落的眼神,慕青城決定與他立盟。
「好!如果你能承諾將來不論那位公主是否為真,都會順其心意,不讓宮中是非沾惹於她,那麼在下自當為皇子盡心竭力。」
現在連皇太子都親自找上門來了,那擺明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了,他也只能盡己所能地維護謹言的安全和權益,萬不能讓她再損傷分毫。
「現在慕當家可以請那位姑娘出來一見嗎?」皇甫銀龍雖是用商量的語氣,可言語中的堅持卻清晰可辨。
「現在?!」臨到這一刻,慕青城卻遲疑了。
心中泛起一陣莫名的慌亂,以往的篤定在此時此刻全都消逸無蹤。
這世上只怕沒人料想得到,向來天地不怕的他,竟然會害怕一個姑娘家的心田心。
他怕……怕她得知她的身份之後,會頭也不回的飛進那金碧輝煌的宮中,此生再不相見。
這樣的擔憂讓他忍不住想為自己多爭取些時間,好讓他能夠想方設法地留住她。
「她受傷了,一切等她傷癒後再說吧!」
「這…….」皇甫銀龍的眸中充斥濃濃的不解,直到望進慕青城眼底的糾葛情緒,他這才恍然大悟。
看來,他那個傳說中的皇妹已經替他這個皇兄找著一位得力的好助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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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陽光艷艷,窗內目光灼灼。
怪,真的很怪!
人可以在這麼短的時間裡有這麼大的轉變嗎?
那個總是狂妄,脾氣忒大的男人卻突然變得好像沒脾氣似的,什麼事都好商量,這種天差地別的轉變,怎不讓人心底發毛。
他怪怪的……真的怪怪的……看她的眼光總是讓她覺得若有深意,彷彿是在算計什麼。
讓她覺得更詭異的是,慕青城的眼神裡還有種讓她幾乎快要喘不過氣來的炙熱,她甚至不敢去想,那究竟代表著什麼。
因為一旦去想,她那顆平靜的心就會變得不再平靜。
搖了搖頭,黎謹言努力讓自己腦袋放空,拒絕再被擾亂。
終於,她有些無奈地開了口,「你都沒事好做了嗎?」
這麼成天無所事事的守著她,那些產業難道都不用他去打理嗎?
「我在照顧你。」沒有遺漏她話語中的不解與無奈,慕青城在掃了她一眼後回答。
如果盯著躺在榻上的她就是在照顧她的話,那麼他的確是在照顧她,可是這樣的照顧並沒有讓她比較舒服,反而讓她覺得緊繃。
「你不用照顧我,我可以照顧自己。」
「從今以後,你永遠不會再是一個人了。」承諾就這麼輕易的脫口而出,他自己雖然有些訝異,可心裡卻沒有半點的後悔。
「你不要說這種莫名其妙的話。」冷冷的聲音之中滲染著躁動的情緒,他似乎愈來愈能左右她的情緒波動了。
該死的,他憑什麼下這樣的承諾?
他以為永遠有多久?
永遠是一個很吸引人,卻也同樣殘忍的字眼,他怎能這樣輕易許諾?
「並不莫名其妙,這是我的心裡話。」有些事一旦開始了,就會變得簡單和輕易許多。
他向來是個敏感的人,可以感受到謹言對他的抗拒,這樣的抗拒在他還沒意識到自己對她的感情時,可能會讓他憤怒,可是現在,只會更加深自己攫取她感情的決心。
少了以往那種氣定神閒,他知道自己的時間不多了,他必須在她進宮前得到她的心,否則鳳凰進了金籠,要想再見她一面,就難了。
「你不要開玩笑了。」黎謹言慌亂的低斥。他這番話和那夜擁著她入眠的舉動一樣讓她迷惘,也心慌意亂。
「我沒開玩笑,我承諾的就是一輩子。」
杏眼兒圓睜,她瞪著他,一副要他把話吞回去,否則就找他拚命的惡狠模樣,與平時那種清冷簡直就是天差地別。
「你不要胡亂說話,是不是又找著什麼新遊戲?」她冷聲質疑,不以為像他這樣的男人會有真感情,他做任河事都是有目的,而最大的目的應該就是為了好玩!
就像當初他和她的契約,不就是因為他認為自己「好玩」,也因為可以操弄她,才會用君悅樓將她買下。
「是。」面對她的質疑,他很大方地承認。
他很清楚自己在她的心日中是怎樣一個幼稚兼任性的男人,所以對她的質疑,非但不覺得憤怒,反而大方以對。
「我的目的就是……」慕青城的手倏地朝她的胸口伸去,直指著她的心房,「你的心!」
狠狠地倒抽一口氣,圓睜的杏眼之中有著憤怒,亦有著一股莫名的驚懼。
「心是非賣品。」
幾乎是毫不猶豫的,她冷然拒絕他的索討,但她的心卻不自覺地狂跳著,彷彿隨時都會蹦出胸口一樣。
魔魅的笑容在那刀雕斧鑿的瞼龐上浮現,他用著輕柔的嗓音說:「如果我記得沒錯,你說過任何東西都有價。」
「你……」不愧是拔尖的商賈,不過一句簡單的話就堵死了她,但她也不是省油的燈,腦袋稍稍一轉,唇瓣就已經浮現一抹睨笑,順著他的話說:「但這代價卻不是人人都付得起的。」
「用我的心換你的,應該很公平吧?」
正所謂兵來將擋、水來土掩,慕青城又豈是一般角色,薄抿的唇兒幾個開闔,就成功地將向來鎮定的黎謹言嚇得花容失色,手足無措。
他這是什麼意思?
不對、不對,事情怎麼全都亂了套?
他有心嗎?一個總是遊戲人間的男人有心嗎?
一個沒有心的人,又憑什麼要用自己的心來換她的,真是荒謬得可笑。
「你有心嗎?」
平緩的聲調在質問時硬是揚高了八度有餘,顫抖的身軀、冒汗的手心,即使她在心裡不斷地喝令自己鎮靜,可卻依然不能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