峰迴路轉,這就是所謂的戲劇人生。
「也就是說,你現在好了?」她再次抬頭,雙手捧著他的臉左右端詳,不放過任何地方。「既然好了,為什麼不聯絡我,讓我們分開這麼久?口口聲聲說愛我,這樣逃避就是愛?你好自私!」
想到這裡她就恨、就怨!如果是夏天,衣衫輕薄,她一定會不客氣狠狠咬在他肩膀上!
是的,他自私,將自己放在正義的天秤上,美其名是為自己著想,認為分別是對兩人最好的安排,其實是把她打入十八層地獄!他憑什麼認為這是對她妤?
「是的,我自私。我私心奢望在妳心裡我是完美的,而不是凡事需要別人扶持的傢伙。」他無法承擔這種角色轉變,因為愛,也因為一顆驕傲的心。
他當時覺得自己無法保證她後半輩子的幸福,卻忘了沒有他,她根本就沒有幸福可言。
「虛偽!」她掙脫他的懷抱。「我千里迢迢到美國來找你,換來的卻是另找一個男人的祝福?我只問一遍,這是不是你的真心話!」
「剛才我已經承認我自私了,怎麼還會把妳拱手讓人?」他並不生氣,只在她額上輕輕一吻。 「我只是說明當時的想法,當然,妳說我在找借口也可以。」
「你……好狡猾……」以前她在口舌上就佔不到便宜,經過三年,情況仍沒有改變。「如果我不來找你,你是不是打算永遠躲在美國?」
「當然不是。」他迅速否決。「手術成功後,我曾托人查妳的下落,但妳早就離開台灣,而且音訊全無。」有時想想,他們還真是冤家絕配,動輒選擇離開,讓彼此牽掛擔心。
「你真的找過我?」她不敢相信。「明明是我一直在找你!說,為什麼洗去手術住院紀錄,為什麼要隱藏自己的蹤跡!」如果他敢說是要躲她,她絕對會轉身就走。
「因為妳哥哥。」
「我哥哥?!」何聆霖猛然一震,這個清息實在太驚人。「你有他的消息?他現在到底在哪裡?」
天啊,何峻離家已經七年,七年中從未有半點消息,熹然是怎麼知道他的行蹤的引這個不負責任的哥哥……
「何峻這些年一直在非洲做慈善工作,免費為那裡的兒童提供醫療。當初他帶走何家的資金,就用在建醫院上。」
哥哥他……
聽到這一切,何聆霖已恨不起來了。她一直認為哥哥是懦夫,只會躲在某個地方買醉,落魄潦倒。
現實與戲劇畢竟是有差別的。
「也就是說,哥哥曾找過秦薇?」
「是的,所以我才那麼做。對不起,昤霖,這些年讓妳受苦了。」她的瞼蛋消瘦了,漸漸顯出成熟女子的嫵媚風韻,尤其那段佛朗明哥舞,讓他驚艷。
「薇薇不想讓何峻看到她燒傷的模樣,所以和我一樣,也選擇了逃避。」
「你真的忍心讓他們不再相見?」
「不會。薇薇手術很成功,痕跡已不嚴重。更重要的是她的心已鬆動,她到底一直愛著他。」
「也就是說,你不僅有我哥的消息,而且他和秦薇還有機會重新來過?」上天憐憫,苦盡甘來的幸福一定分外甜蜜。
「可不可以不說他們?」趙熹然佯怒。「告訴我,妳的舞是誰教的,這些年離家漂泊又是怎 過的?」
想到因為心結、因為自責而分離三年,他就尤其渴望知道關於她的生活點滴。
「倫克,就是那個西班牙小提琴家。他帶我散心、排遣寂寞苦悶,教我舞蹈放鬆身心。」
那時她心情豈止寂寞苦悶,甚至懷疑自己是否快瘋了。
是倫克的浪漫主義感動了她,讓她知道世上除了愛情,還有很多值得用心感受的東西。譬如一個民族的精髓,譬如沉重苦難的歷史和文化。
「在我最想不開的日子裡,他逼我到大街上看熙攘人群和街頭藝術家。然後我們也成為其中的一份子。他拉小提琴,我跳舞,錢就捐給當地慈善組織。」
通過這些強制性放鬆,她終於戰勝了陰鬱,也漸漸開朗起來。消沉於事無補,要善待自己,努力越過困難。
「倫克不放心我一個人,帶著我去許多國家流浪。最後一站他選擇美國,也是因為打聽到你們的消息。」
她不知道倫克出了多少力,只知道沒有他,就沒有今天的她。他一直是表面大剌剌,其實心思細膩的人,有西班牙人的熱情,也有紳士風度與體貼。
不是沒有想過,如果自己愛的是倫克,波折會少許多,生活會更浪漫……可惜人生無法假設,而她愛熹然,無怨無悔。
倫克也似乎沒有超越朋友界限的想法,真誠交往的異性有時比情人更親密。
「也就是說,妳這些年一直和倫克在一起?」腰上的手臂陡然收緊,卻在下一刻放鬆。
他在她最艱難的時候選擇逃離,獨自舔舐傷口,現在又有什麼資格嫉妒?
「愛你是我的選擇,與他無關,也與任何人無關。」她並不吝嗇承諾,如果這可以令他放心的話。「我只有一個願望,就是在平淡的生活中,牽著愛人的手,將一生風景看透。」
有一種衝動,封住她不斷安慰的紅唇,因為每一句勸慰都猶如一把刀,把內疚兩字刻在他肌膚上。
趙熹然輕輕抬起她的瞼蛋,眼中有幽怨、有滄桑,更有藏不住的愛意。
繁花似錦的美麗生活,都在醞釀中。
「昤霖,謝謝妳給我這 多驚喜、這麼多信心。」他吻了吻她的額頭。「我同樣有個禮物要送妳。」
他牽著她的手來到臥室,床邊有一個大型畫架,不過上面有塊暗紅簾布遮住,看不出是什 。
趙熹然走上前,手臂一揮,一副大型人物油畫頓時出現在她眼前。
一望無際的藍,蔚藍的天空、青藍的水色,船身周圍陣陣漣漪蕩漾。一位船夫撐著船槳、面帶驚色,細細看去,原來水中還有一男一女若隱若現。
女子的頭髮順著水漂動,好像妖嬈舞動的水草。她雙眼緊閉、面色蒼白;而男子摟著她,雙唇緊緊貼上,傳遞生氣以及濃濃的依戀,就像她是他的唯一。
「這是我們在西藏……」何賒霖情不自禁走上前,輕輕觸摸畫布,也觸摸那遙遠而美好的回憶。
「是的,在西藏。」趙熹然從背後摟住她。「在水裡,我終於明白了自己的感情,是值得紀念的一幕。」
「你請人畫的?」她很想拜訪這位畫者,可以把那日的情景描繪得如此栩栩如生,彷彿親身經歷。
「妳認為還有誰可以畫得出我們之間的感情,還有愛情?每一筆線條都是愛,妳不在的日子裡我畫了這幅畫,每天溫習妳的容顏。」明知這是自我折磨,卻又像毒隱般無法戒除。
何聆霖覺得眼眶疼痛,她轉頭吻上他的唇,把未說出口的話悉數封住。
不哭,早就決定相逢的時候絕對不哭,不管曾經受過什麼傷,見面後也絕對不哭!要笑,要高興地笑,因為這是上天賜予最美麗珍貴的禮物!
她的唇如花辦般柔軟,漸漸沁出蜜汁,讓他醉了,只知道攫取這份甘美。唇齒相依,交換彼此的溫度,溫柔有力的掠奪,讓她渾身戰慄。
「嗯……」
嚶嚀聲讓趙熹然猛然驚醒。他迅速移開,彷彿忍受極大痛苦般伏在她肩上,也小心不將自己全身重量交給她。
原本只是安撫的吻,沒想到會發展到這種程度,如此罕見的激情和狂熱,何聆霖只在他追她時體會過。
可是那時她被水與勞累分散了注意力,根本沒有此刻的敏感,幾乎承受不住。她一時下知如何面對,只好僵硬站著,任他擁抱。
片刻之後,他似乎情緒平穩下來,雙手捧著她的臉蛋,輕輕啄了啄。「抱歉,我有些失控。」
「讓你失控是我的榮幸。」她不掩飾淡淡得意。
「幾年不見,嘴巴變甜了。以前妳要是也這樣,可省了不少麻煩。」比如那次酒吧鬧事,甚至當年……
「不甜,你剛才怎會陶醉?」何聆霖聳肩,這一吻彷彿催化劑,又彷彿新的轉折點,將原先悲淒的氣氛一掃而空。
是的,既然相逢後所有的心結都已打開,那就不要用淚水慶祝,他們應該感謝有機會又在一起,創造更美好的明天。
「妳確定很甜?我怎麼沒有感受到?妳是不是吃了蜂蜜?」趙熹然挑眉,作勢又要吻上她。
何昤霖馬上退後半步,雙手做求饒狀,兩眼散發光彩,和漫畫裡遇到白馬王子的少女差不多模樣。
「熹然,你是我遇過最出色的人!」
男人心裡當然很受用,被愛人如此稱讚,雖說戀人眼裡出西施……哦不,是美男啦。
「哎呀對不起,我多說了一個『出』字,不好意思喔!」
片刻他才反應過來,得意的笑容頓時煙消雲散,換上陰惻惻的壞笑。「好啊,我要讓妳知道什麼才叫『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