順著她的手指望下去,相片中的小胖子大約才幾個月大,全身光溜溜的望著鏡頭傻笑,胖胖的小手小腳給肥肉擠得一圈圈的,可愛極了。
「是我啊!」看到自己小時候那副蠢樣,實在挺好笑的,尤其是那非常刻意將腿張得開開的,露出性徽,這八成是大人們故意要幫他展示的,他也不覺得莞爾起來。
聽到王成浩說那張相片中的胖小子是他,宋子淇這邊看看、那邊瞧瞧的比較起來,然後就吱吱咯咯、三八兮兮笑得好開懷。
「笑什麼笑?不相信啊!要不要我把衣服脫掉讓你仔細對照一番?」語氣很凶,可是眼睛卻在笑。
快笑岔了氣的宋子淇,調整一下呼吸,不怕死的指著他的鼻子。「你小時候怎麼會那麼可愛啊?肥滋滋的,可是好色喔!把腿張得那麼開,怕人家不知道你是個男孩兒啊!哎喲,你怎麼咬我?」
報了被取笑之仇,咬了她一口後舔舔唇,換他調侃她,「我色?比得上你嗎?瞧你拚命盯著『某個部位』口水都快滴下來了,你才是個大色女咧!」
回了他一記白眼,宋子淇繼續往下翻看,一張泛黃的舊相片吸引住她的目光,相片中有兩個中年男子並立著,煥發著英姿,同樣剛毅的眼神望著鏡頭,相片旁有一行蒼勁的落款——「與凌石兄合影於阿里山的觀日樓前」,日期是一九六五年,有三十多年的歷史了,難怪看起來如此老舊。
「這位老伯是誰啊?」宋子淇咧著嘴開心的問。
「我爺爺啊!」王成浩不明白她為什麼看到他爺爺的相片會這麼興奮。
「不是啦!我問的是我爺爺旁邊的這一個。」
「什麼你爺爺,我爺爺的?那是我爺爺和他好朋友的合照,干你爺爺什麼事?」她到底在說什麼?亂七八糟的。
原來相片中的兩個人分別各是他們的爺爺,搞了半天他們才弄清楚。
「不會吧!這麼巧?」王成浩的臉整個黯了下來,想起下午公司財務部經理善他最信任的好友——連傑告訴他的事,有某位意圖不明人士這半個月來正積極搜購「鷹揚」的股份,甚至放出風聲,不計一切代價要找出凌石,重資購下凌石所擁有的股份,他也為了這件事整天心情都開朗不起來,除了下令公司所屬的情報單位澈查事實真相,他也正積極的想從各方面找出線索,尋找凌石的蹤跡。
可怎麼會這麼巧,他剛好是子淇的爺爺?不可能的!他馬上否定宋子淇的說法,莫非這個狀似天真無邪的女孩,會是個表裡不一為了套出凌石的下落,被他那暗中的對手所派來的間諜?一時間,王成浩的心抽痛了一下,被林晶晶背叛時那種痛心疾首的感覺及回憶像潮水般向他湧過來,他憤怒的闈上相簿。
一旁的宋子淇被他突然用力蓋上相簿的舉動嚇了一跳,不解的看著他。
只見王成浩在瞬間完全改變了臉色,疾言厲色的惡狠狠指控她,「凌石不可能是你爺爺,別忘了你是姓宋的,你老實說是誰指使你來的,而你又收了多少好處?虧我外婆和月嬸挖心掏肺的疼你,怎麼也沒想到你竟然會是個騙子,這樣騙人很好玩嗎?」
怎麼也沒想到這個人轉性轉得那麼快,剛才還在開玩笑,一下子就莫名其妙的給她按了一大堆罪名,宋子淇不知如何替自己辯白,只能愣愣的看著他,試圖從他話裡找出一些蛛絲馬跡,幫助她明白這一切。
「怎麼,說不出話來嗎?沒想到我這麼快就看穿了吧!」憤怒的王成浩將她的沉默誤認為默認,頓時怒火攻心,額頭青筋暴漲的咬牙切齒,一副恨不得掐死她的樣子,甚至口不擇言的開始胡亂指責。
「你心裡一定偷偷的笑得很開心吧!混蛋,連我差點也被騙了,差點連心都淪陷在你那天使般的笑容底下,很得意是吧!我想你也打聽過了,我的分手費一向給得很慷慨,說吧!你的價碼是多少?看在你受了傷的份上我就多給你一些。
「咦!那場意外不會也是你刻意安排的吧!哦!還有那個叫於鵬的不會是你的同夥吧!你和他演的那場分手戲滿逼真的,花了很多時間去排練二疋很辛苦,那就再多給你一些,五十萬夠吧!反正我一向大方,乾脆我開張空白的支票,數目就由你自己填吧!」王成浩拉開抽屜取出支票填好蓋章,然後毫不溫柔的丟給她。
宋子淇還是不明白自己所受的這些指責究竟是為了什麼?當聽到分手費時她心中一顫,算算時間他們相逢至今也差不多七天了,她以為這是他不想再見到她的借口,忍住即將滑落眼眶的淚滴,被咬得滲血的嘴唇已經麻木得感受不到痛,因為他那句句帶著刀刃的話鋒已經將她的心割成一片片,他那鄙棄的眼神未經判決就將她定了罪,她的靈魂、思緒也被他粉碎得不能成形,握緊拳頭,全身顫抖的她再也忍耐不住了。
「你說夠了嗎?原來在你心目中我和那些貪慕虛榮、一心奢求你的財富、逢迎諂媚的女人沒有什麼兩樣,你不想再見到我就明說,不要給我按上一些子虛烏有的罪名,我承受不起,也不想被貼上那些標籤,我從來沒有去刻意安排過什麼事,更不曾假裝我對外婆、月嬸甚至對你的喜歡。
「我比你自豪、比你驕傲的地方就在於我肯承認,不會隱藏自己的感情,我不知道你究竟誤會了我什麼?既然你不肯說明白,而且硬要判我罪,我也不想再多做解釋,但是我要告訴你,即使這只是你要我離開的借口,也不需要那麼傷人,對你來說隨便去傷人的心也許沒什麼,可是你有沒有想過不是所有人的心都像你一樣孤傲無情和封閉的!」她勇敢的對他吼出她的不滿。
「哼!」王成浩只是一聲不屑的回答。
傷心欲絕的宋子淇仍堅強的不肯在他面前表現軟弱,挺直身子,轉身想在自己意志潰決的一刻前逃離他,但才邁出第一步就被拉回。
王成浩粗魯的扣住她的下巴,俯身給了她一個毫不留情、懲罰似的親吻,粗暴的將舌尖探入她的唇內搜尋,彷彿要將他的怒氣渡人她體內般,直到嘗到鹹鹹的腥味才一把推開她,譏誚的諷刺,「很熱情嘛!竟然將我的嘴唇啃出血來,是要證明我並非是冷血嗎?」
瀕臨崩潰卻仍強忍著心中的脆弱,宋子淇的淚水不聽使喚的滾出眼眶,幽幽的吐出了發自心底最沉痛的哀傷。
「你非得讓我恨你不可嗎?」她頭也不回的,接著又補充了一句:「我爺爺不姓凌,他的全名叫做宋凌石。」說完毅然決然的跨出他的書房,像個即將赴義的女勇士般,那麼堅決無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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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淇淇,快捏我一下。」
剛從舞池退下跳得大口喘氣、滿身大汗的宋子淇想也沒想就照著做了。
「哎喲!真的很痛耶!你幹麼捏得那麼大力?」搓著雙頰雞貓子鬼叫,哀怨的看著宋子淇,他有張俊俏的帥臉,及肩的長髮正狂野的披散在頸後,壯碩的身材和一百八十公分的身高像個小巨人,只是那雙長著長長睫毛的大眼睛卻稚氣得很。
他是宋子淇的表弟衛浩恩,小學三年級就隨著父母移民到美國,早已成了典型的香蕉一族——外黃內白,除了國語之外,英文、法文甚至意大利話都很溜,講台語嘛會通,可國語卻還保持在國小二年級的程度,甚至更爛。
雄赳赳氣昂昂的大男孩卻有個折損他男子氣概的暱稱,說起來都該怪宋子淇的姑姑——他的老媽,沒事寶寶、寶寶的掛在嘴邊,害得他現在怎麼都擺脫不了「衛寶寶」的小名。
每年寒暑假他和在洛城的一票朋友都會回台灣度假,今年也不例外,只是一下飛機就看到宋子淇熱烈的歡迎他,他實在是受寵若驚意外得很。
印象中淇淇從不曾對他這麼熱情過,也不是說她不疼他,只是她一直都是屬於那種溫溫的不太愛表達自己的個性,經常扮演的是保母的角色,照顧他卻從不參與他的任何活動,她常笑說寶寶是電視廣告裡那個渾身是勁的電池小子,有用不完的精力。所以每次請她一起出去玩,她總是推三阻四的,真的推不掉一起出去玩時,她就只是待在座位上幫人看包包,微笑的對玩瘋了的他們揮揮手罷了。
可是這一回真的不一樣,從一下飛機開始,就感受到她前所未有的熱情和活力,每天拖著他從早玩到晚,玩得他都快累壞了,除了前天表哥幫他洗塵的那一頓外,他沒有一頓是正常的,也除了那夜硬給表哥押回家吃洗塵宴,正常的睡了八個小時,其餘的日子裡沒有一天他不是凌晨時分才撐著快掛掉的身體搖搖晃晃的晃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