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靜,你呢?」余卓爾拉拉寒靜的衣服以引起她的注意。相處久了,自然也知引起她注意的最快方法是直接動動她,讓她感知。因為小靜是那種以感覺來感知的人。別人用聽的當感知的第一信息,而她卻不。只因她常常游神,或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
寒靜拿起鋼筆,在表格上寫了兩個字。她以行動回答了他的問題。
余卓爾拿過好的表格,看得眼都彎了。然,一旁的柳淑貞卻瞪大了眼。「天啊!這不是真的!」
「什麼不是真的?」洪紅剛填完表格過來看看這邊幾個人,哪知一靠近就聽到柳淑貞直喃著「這不是真的」!嘿嘿,這傢伙該不會是中邪了吧?
「太好了!小靜,你也讀文科!」余卓爾的笑容闊得很大。眼睛都瞇成一條線了。真好!這樣一來,他們就可能又同班了。
「什麼!?」洪紅大叫,那圓睜的眼活比龍眼。「天啊!這不是真的!」
已經勉強接受事實的柳淑貞抱胸笑看洪紅那蠢樣,暗暗地笑在心裡。哼哼哼!現在倒輪到她出臭了吧?
見到洪紅那激動得神情與動作,余卓爾莫名其妙,他拉拉寒靜的衣服。「小靜,她怎麼了?」
寒靜扯扯嘴角,支著下巴道:「她在發癲吧!別理她。」
「哦!」他同情的望了眼洪紅。
寒靜轉頭看向窗外。窗外睛空萬里,綠樹繁茂,自然一片詳和。她露齒一笑。
或許,又會與她吵一架了吧?
真不是個聽話的小孩呢!
實在不明白她為什麼會笑,不過看到她那似有若無的笑,余卓爾心中也跟著愉快,只要小靜快樂,他也會快樂。雖然不知她為什麼快樂,但他希望她能永遠快樂!
好想……把她的笑顏好好地珍藏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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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分科填表,我填了文科。」放下碗筷,寒靜靜靜地說。她面無表情,心裡已做好母親罵她的準備了。這是肯定的,因為母親根本不贊成她念文科。但她不在乎!她不願受母親的擺佈,只想照自己的意思去做。是很任性,但,那又如何?
然而,寒母只是「嗯」了一聲,並沒有太大的反應。她默默地收拾碗筷,然後進了廚房。
寒靜愣愣地注視著母親進入廚房,心中疑惑萬分。為什麼……她不生氣?她應該很生氣的呀!像以前一樣,用凌厲的目光盯著她,像盯一隻獵物一樣,然後用刺耳的叱罵聲責怪她,傷得她體無完膚!
但,今天,她沒有!
更奇怪的是,自那日與她吵過之後,母親每日都按時回家,並親手做飯要她回家吃飯。
以前都是在外面草草吃的呀!
有點不明白……她的心思!
寒母自廚房裡出來,見她仍坐在飯桌上,暗自歎氣。
「你長大了,有些事由你自己去決定吧!但該負的責任也得由你自己去負。」
寒靜倏地抬頭,望進母親滿是滄桑的眼中。何時……母親顯得如此疲勞?那個精明嚴肅的母親呢?
對望中,她明白了什麼卻又似乎不明白?
硬生生地躲開那視線,她失措地站起來。
「我……回房看書了。」
幾乎是荒落而逃!
狼狽!
她坐在房內的地板上,糾著胸口,喘著氣。
好難受的感覺!壓得心裡透不過氣來!
從沒……想過有天可以與母親心平心和地相處!以為……這輩子都不可能了!
然而……
「叮咚,叮咚……」
門鈴響了兩聲,打開門,只內門口立了一個靦腆的男孩。
「伯……伯母好。」余卓爾拉著大衣領口,細聲地向寒母打招呼。
寒母打量著眼前這清秀的少年。
這並不是他們第一次見面。可以說,是第三次。
第一次見到他時,他一幅邋遢的樣子,戴著笨重的黑框眼鏡,誠心誠意地登門道歉。因他,她母女二人爆發了一次「戰爭」,她狠狠地責備了小靜,讓她恨透了她!
第二次見面時,他已如現在一般的乾淨清爽了。同樣誠心誠意地登門來送禮物。因為與小靜鬧了便扭,所以他以禮來賠不是。但,她拒絕了他,也因此激發了她母女二人多年來的積怨!那一次,她與小靜都敞開了心,如泣如哭地訴說自己心的苦,也是因為那次,她方明白,二人都是生活的受害者。她苦,她也苦,可兩人卻做著傷害對方的行為。多麼可笑!
這一次,再次見到這個清俊的少年,讓她收中五味陳雜,感觸太多。
「找小靜?」她問。
「呃……是……是的。」他小心翼翼地看了眼寒母。「可……可以嗎?」
寒母頓了頓。「小靜在她自己的房中。」
「哦……哦?」余卓爾卻仍立在原地。
看他那個樣子,寒母心中升起一股莫名的氣,從沒見過這麼鈍的少年!她表現得還不夠明白嗎?
「你可以自己去找她。她的房間在二樓左拐第二間。」
「……謝謝伯母!」余卓爾喜形於色,幾乎要跪下來親吻寒母的腳趾頭了!真是太好了!她竟同意讓他見小靜!
他連連道謝,興高采烈地進屋上樓去找小靜。當然,由於太高興了,一路上不免忽略了許多「障礙物」而「砰砰」地作響。
寒母無奈地看著在廳內翻倒的椅子及一些小擺設,不禁搖搖頭。實在不明白這少年有什麼過人之處!
來小靜的房著前,余卓爾躊躇不安,想敲門的手舉起又放下。
他心跳得飛快!
就要他想敲門時,門竟倏地開了。他嚇了一跳,門內的人也嚇了一跳。
「余卓爾!!」寒靜一臉震驚。「你怎麼會在這裡?」
「呃?」余卓爾看到她的反應,不禁失望。他還以為她會很高興呢!
寒靜推開他,走向樓梯口,往下直瞄,口中喃喃:「是家裡大門沒關嗎?母親不在?他是從廚房的窗口爬進來的?」
「是伯母開門讓我進來的。」他站在她身後,恭恭敬敬地解釋。他可沒爬窗口呢!
「什麼?你說什麼?」寒靜不可思義地轉過頭。這怎麼可能?
「是伯母開門讓我進來的。很奇怪嗎?」
她一愣。
最近……發生了什麼她不知道的事?為什麼一切都出乎她的意料之外?
先是母親不反對她選出文科,再是讓余卓爾過了家門。母親……倒底在想些什麼?
領著余卓爾進了房間,隨手鎖上門。這是習慣性動作。
余卓爾拉著大衣的領口,環視她的房間。
有點陰暗!這是給他的第一感覺!似乎如她的心一樣的陰暗。
書很多!房內擺了四架書櫃,都放著滿滿的書,然後並排靠在一面牆壁前,一張單人床,藍色被單被子套。床的左邊是一張書桌,右邊是一台計算機,地上隨意的擺著幾張坐塹和三四個抱枕。
「隨便坐。你想喝點什麼?」
「呃,美年達好了。」他找了一張坐塹,盤腿坐下,習慣性地拉了一個抱枕塞在懷中。
寒靜從書桌下面的櫃子內拿出兩瓶美年達,順便拿出幾包署片。
「沒什麼吃的,你就湊合著吧。」她跪坐在坐塹上,將零食擺在他和她之間的地板上。
「呃,沒關係。」余卓爾接過美年達。
「……你來我家,有什麼事嗎?」她撕開署片的袋子,低頭問。
余卓爾又拉拉大衣的領口,樣子有點不安。
她從眼角瞄過去,他今天穿了一件大衣,米黃色的,從質料上看一定得花不少錢。余媽媽是個奇特的母親。丈夫死了,卻仍能樂觀地活著,且拉撥大了這麼一個同樣奇特的兒子。她對這個兒子很好,但並不是溺愛,也不是寵,給他愛給他關的同時,又讓他自己作主,讓他自己選擇他的道路。這樣的母親,在中國並不多見,因為中國的母親與外國的母親向來不同。中國的母親對子女過於溺愛,又自作主張地干涉子女的未來,希望能為子女鋪好路,讓他們平平安安地走過來。這樣雖然體現了母親對子女孩子的無限關懷,卻扼殺了子女自主的能力。孩子也因此過於依賴父母。
卓爾的母親很不一樣,給他愛,也給他指引道路,讓他自己選擇哪條最好。
也因此,她非常非常的……妒忌他!
憑什麼……他會有這樣的母親!而她的……
她食不知味地吃著署片。
余卓爾喝著瓶內橙色的飲料,不明白小靜為什麼突然寂靜下來了,害他都不敢開口。於是,他也學著她默默地吃著署片。
一片一片地吃,直到一袋快吃完了,寒靜方想到他還沒有回答她的問題。抬頭看對面的他竟埋頭猛吃署片,她臉一沉,俯身奪過他手中的袋子。
「呃?」余卓爾僵著手,莫名其妙。
「你還未回答我的問題!」她沒好氣地說。
「問題?什麼問題?」他拉拉大衣領口。
寒靜強迫自己不要生氣!她吸口氣,再吸口氣,企圖平復心中升起的怒火。
「嗚~~~~~~」